对方也愣半天,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个大男人,说说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为难?”
魏南兄弟三,俩哥哥分别有二子,爷爷被两孙子闹昏了头,小丫头问世,可把老爷子喜美了,戴着老花镜翻书取名字。
这位前空军上校很认真的琢磨了一星期,最后,老革命家宣布:“魏家千金,名为魏英,英雄的英,咱家孙女巾帼不让须眉,将来要当女英雄。”
魏英!这什么年代了,还取这般土名字,魏南两口子脸都拧了,找我出主意。
我说,没事,我去给老爷子说说。
我和魏南同岁,一个大院长大,跟老爷子熟。
“魏叔叔……”我这样开口:“您给咱小侄女这名字取得可真好,魏英,英雄的英,还有,与长空雄鹰谐音呢,没准小家伙将来街您的班,做个女飞行员哦。”
开场白把老爷子美得哈哈笑,“还是你小子有见识,魏南那笨孩子,啥也不懂。”
“唉,要不,您把这名字给我得了,回头我再娶个媳妇再生个女儿……”
“混球,说什么呢?”老爷子怒了。
“哦,是这样……您看啊,这‘英’字,好是好,就是跟您家这姓,不合适哇。”
“有什么不合适?”
“这不,谐音不合适,您瞧瞧,挺好一姑娘,干吗喂鹰呢?别说喂鹰了,喂老虎喂大象咱也不敢啊,您说是不是?”
老爷子满脸怒火,一巴掌朝我脑袋拍下来。
怒归怒,老爷子到底妥协了,放话说,随便小两口取什么名。
(二)可乐
在柏林,我也交一位姓魏的中国朋友。
魏家成,柏林中华珠宝行老板,台湾屏东人,此人斯斯文文,年龄也不大,但华人商会的朋友都畏他三分。大家都管他叫魏公子,似乎不愿与他太近乎。
日子长了才知道,魏公子是台湾竹联帮老大的少爷。
我不是商会中人,不怕什么黑帮白帮,处于好奇,甚至还专门与这位魏公子亲近。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日子长了,咱俩无话不谈。
有天咱俩喝茶闲扯,我给他说起魏南丫头取名的故事,奇怪的是,魏公子听后没笑。
“老散,早认识你就好了……”歇了半天,魏公子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我家也是兄弟三,大哥二哥在家帮老爷子打理家族生意,大哥生了三个女儿,二哥也生了一个女儿……我生了两个,都是女儿。
五年前,我二嫂终于生下一个儿子,全家那个欢天喜地啊……你是理解的。
取名的时候,老爷子一句定音。
“魏虎!威风凛凛大老虎……”那年是虎年嘛。
小魏虎长到两岁,虎头虎脑可招人爱了……小家伙喜欢猫,家里给他买来两只小猫,记得一只是苏格兰折耳猫,另一只波斯猫,日夜陪伴着小魏虎。
爷爷为了讨好孙子,四处寻访名猫,有一天,家里仆人给送来一只很漂亮的小母猫,说是大陆南方特有的“云猫”,属于珍稀品种。
那只猫脑袋圆圆,棕黄色的毛,眼睛的下方及侧面有白斑,身体两侧也有白色花斑,背部有一条条的黑色纵纹,好像白云轻飘在黄昏的晚霞间,外观很是漂亮。
小魏虎已经会说话,一件猫咪就拍手大笑,一边笑一边叫“可乐可乐”。
说道这里,魏公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叫服务生换上啤酒。
痛饮三杯后,魏公子继续讲诉。
(三)猫屠
那只云猫被取名为可乐。可乐不到一岁的样子,特别讨人喜欢。我侄儿从此冷落了原先那两只猫。
不过,小家伙睡觉还是喜欢抱波斯猫睡,因为那猫毛长,软和。
有时也抱折耳猫,折耳猫虽然毛不如波斯猫长,但毛够厚实,抱着也很舒服。
云猫是一只短毛猫,比较活泼,适合做嬉戏玩耍的伙伴。
转眼过了一年,小孩与小猫都长得很快。
一天, 苏格兰折耳猫突然失踪了,不久波斯猫一没了踪影。
后来,花匠在花圃深处发现两具猫尸,不知被什么野兽咬得只剩下骨架。
我家住在屏东市繁华区域,哪里会有野兽出没呢?真是诡异哦。
老爷子命人到处搜索,翻遍了整个大院,也没找到一根兽毛。
……再后来,一天早上,魏家大院的天空被一声尖叫划破,那是照顾魏虎的保姆的惊呼。
小少爷床上,床单已被鲜血浸透,可怜的孩子喉咙处有个大洞,血从里面淙淙冒出……圆乎乎的脸蛋已经失去了一半嫩肉,露出森森白骨。
那只云猫爬蹲坐在孩子脑袋上,嘴里还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我二哥开枪打死了那只畜生。
全家醒过神来时,想起要找先前献猫的仆人时,那家伙已经不见了影子。
老爷子出重金悬赏,最后在台南抓住了那个该死的。
临死前,那小子道出了实情:他是被仇家收买,献猫害主子。
那只猫并非大陆南方的云猫,只是与云猫很像的一种台湾本土动物,学名叫做“石虎”,体型比猫大,比豹小,幼仔和猫没什么区别,成年后以捕捉小动物为食,行动敏捷,相当凶残。
魏虎,真的喂了虎。(散客月下2010—3—5柏林)
擒龙
两张旧照片引出一位西方冒险家的传奇故事。
世界上有龙吗?我说有,我说我见过,您信吗?
(一)说龙
龙年,我参与设计的博鳌海洋馆落成。
那段时间,我住在博鳌镇一户渔民人家,与房东黎叔一家相处较好,新馆开业,请黎叔一家人免费参观,看个新鲜。
参观回来,黎叔很不以为然,说:
“连龙都没有,算什么海洋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叔指指墙上的年画,轻描淡写地说:
“龙嘛,谁没见过,在南沙一带打渔,经常捞到的,不过,没几个人有本事降服它,所以,捞到也白捞到。”
我如听天方夜谭,但黎叔一脸满不在乎,像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在黎叔家居住一年多,这位大叔给我的感觉是诚实憨厚,根本不是会撒谎吹牛的人,怎么回事?也许,我们说得不是同一种生物吧。我也指指年画上的金龙图案,问:
“你确定,你捕捞到的是这种东西?”
黎叔眼皮也不太,点点头:
“就是这个啊,龙嘛……海里一种鱼而已,大的不如一条鲨鱼,小的也就是七八斤重的样子。”
“奇怪……那怎么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呢?科学家都说,龙是传说,是古人想象的出来的吉祥物呢。”
“科学家说什么我不懂……”黎叔打了个哈欠,说,
“明早我要去南沙,你有空跟我来看看好了。”
黎叔是博鳌一号的老船长,有超过三十年海上作业经验。
(二)屠龙
跟渔船出海不是闹着玩的,与在海滨浴场戏水可不一样。
出海头三天,我吐得七荤八素,什么也吃不下。接下来又在舱内睡了一天一夜,再上甲板时,总算看到蓝天碧海——此前我看到的都是一片炫目。
第七天,船到南沙海域,黎叔指挥众人开始作业,我则掏出相机四处“叭咔叭咔”……其实也没什么好拍的,放眼四周沧海茫茫,镜头里只有海天加一线。
“黎叔,有龙!”突然,甲板上传来一阵惊呼。
我问询飞速赶去,渔民机械起网机正在悬在半空,渔网兜着半兜杂鱼,一条蛇形生物在杂鱼中挣扎。阳光照耀下,鳞片闪耀银光。
渔网托到开口舱,凌空张开,片片磷光倾泻而下。
还没待我看清形势,一条人影飞速扑进鱼堆,仔细看时,只见黎叔手持一只尼龙袋,照着一个生物的脑袋猛地一下罩上去,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绳子,飞速扎紧袋口,再从后腰拔出一把小刀在那家伙的脑后脖子处划开一个口子,刀锋一挑,挑出一根血淋淋的线头来,紧接着弯腰一口咬住线头,一挺胸,拉出一道血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看得我目瞪口呆,以至于都忘记举起相机。
这期间,那生物一直在挣扎中,四只爪子乱抓,就在我终于举起相机对准黎叔时,那生物大尾巴横面一甩,爬的一下把我的相机打脱,呈弧线状飞落海面。
顾不得管相机,我两眼紧盯着黎叔的行动。
当黎叔最终站起身来时,门牙上咬着的血丝已经拉长的一米多,而那生物再也无力甩尾,四只爪子软软摊开在鱼堆上。
黎叔将那生物拖到甲板上,我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是龙,的确是龙。
龙长约两米,粗壮若蟒蛇,四只龙爪若鹰爪,比鹰爪粗,身体遍布银色鳞片,只有颈部与后脑连接处有一线无鳞地段,黎叔就是从这里下刀,抽出了龙筋。
龙瘫软在甲板上,黎叔取下龙头上的编织袋,对我说:“看看吧,这就是龙了。”
虾眼、鹿角、牛嘴、狗鼻、鲶须、狮鬃、蛇尾、鱼鳞、鹰爪——传说中的“九灵合一”。
黎叔将龙翻了个个儿,龙肚如鱼肚,洁白柔软。
黎叔再次操刀,开膛……我赶忙拦住:
“别破开,带回去制作标本。”
周围人都笑了,黎叔没理会我,一刀划开了龙肚。
一位渔民兄弟向我解释说:“留不住的,再晚几分钟,整条龙都要变成水……还制作标本呢,呵呵。”
果然,开膛之后,血淋淋的内置刚落到甲板上,马上化成一汪清水,顺着甲板流如海中。
黎叔剥皮去头切掉尾部,所有剥离出来的部件全在一瞬间化作清水,刚取出的龙肉也如冰块遇火般开始融化。
早有人捧来一大盆碎冰备着,黎叔将尚未融化的龙肉搁进冰中,盖上盆盖,这才站起来,长吁一口气。
“明白了吧?这就是一般人见不到龙的原因,慢一点,就白忙了。”
擒龙过程如风驰电骋,的确不是一般人可做得到的。
那天船上的午餐是清水滚龙肉片,说实在的,龙肉味道与龙虾没多大区别。
吃龙肉时,我问黎叔:“龙不是海神吗?怎么也能吃?”
黎叔说:“海神?没听说过……拜龙王的都是你们大陆人吧,我们只知道龙也是一种鱼,不太好抓,没法卖钱,所以一般捞到都放走的。”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海南虽然有个“龙王庙”,但并不是海南岛本土产物,也不是古庙,而是近几年旅游开发的产物。
(三)龙迹
海因茨—凯泽教授家的客厅、楼梯过道墙面上挂满镜框,全是他个人游历世界的照片。
做建筑的人就有这好处,可以跟着项目周游列国,一般人每到一处,都与当地风景合影一张,凯泽的喜好有点特别,他喜欢与当地人合影,而且,展示出来的都是他与普通百姓的合影,没官员也少见业内专家。
“毕竟,我们是为人而建屋嘛。”教授解释道。
仔细浏览世界各地的一张张面孔,很有意思,每个人的生存环境都被表情写在脸上。一脸自鸣得意的一定是美国小伙儿,霸气十足的是俄罗斯大叔,英国淑女满面假笑,澳大利亚少女的笑容就明显就憨厚得多,非洲黑人一般都是一脸不情愿,阿拉伯大汉表情都很敦实。有一名身着黑色绅士服装的法国老头,看上去挺有派头,但我猜他是旅游景区的服务员,一问教授,果然,巴黎香榭舍大街上赶马车的……瞧那两眼,谄媚得冒泡。
一张泛黄的老式彩色照片牢牢吸引住我的目光。
那是年轻版的海因茨—凯泽教授,清瘦挺拔,不留胡须;照片是他与一位亚洲小姑娘的合影,身后是摆满手工艺品的日式贩卖柜,卖的都是一些玩具龙,有中国龙也有西洋龙。
我取下另一个镜框,画面上是老年版的凯泽教授,满脸银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与眼前这位教授一模一样,想必是近三年内的留影。
合影者是一位端庄的白种人中年妇女,从那一脸假笑中我判断她是一位英国人。画面背景是一户欧洲人家的西式壁炉,壁炉上有一只青铜铸造的西洋龙。
“这两张照片有什么关联吗?”我问教授。
凯泽看了看,摇头说:“没有,呵呵,没有任何关系,那张旧照片有三十年历史了,是在日本一个海边小城拍的,小姑娘是一座寺庙前的小摊贩,我不知道名字,挺可爱的,不是吗?记得那座庙名字叫做‘漂亮龙庙’,所以,门前小贩都卖龙。”
“是叫做‘瑞龙寺’吧?”我问。
“是的,您也听说过?不过,当时只是一座古庙遗迹,仅有一座殿堂,日本人视为国宝,当地政府打算修复,请我去看了看。”
我点点头:“已经修复了,我去过……五年前吧,在青冈县,现在没有这种小摊贩了,门前广场对着大海,海对面就是中国。”
“哦,那不错……好像也是被盟军炸毁的吧……”德国人提起盟军摧毁古建筑,印象总是深刻的。
“那么,这位女士呢?”我指着另一张照片问。
“这位是苏格兰人,苏格兰高地因湖内斯郡议员威廉—伍德的夫人,你知道吗,当地最有名的是一个深水湖泊——尼斯湖。”
我点点头:“有个德拉姆纳德罗希特湖怪博物馆。”
“一点没错,这位夫人正是这家博物馆馆长,露丝女士,去年,博物馆要做扩建计划,请我去过一次。”
我一阵激动:“这么说,您知道威尔逊—道格拉斯咯?”
“知道。”
“您见过他本人吗?”
“见过……”
“快,给我说说,我想知道有关道格拉斯先生的一切。”
(四)水怪
“威尔逊—道格拉斯大约与你同岁,身高约一米八左右,健壮结实,蓝眼睛亮闪闪的,很有几份孩子气……”海因茨—凯泽教找出一本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一张他与这位探险家的合影,那照片大约拍于两三年前。
教授给我倒了一杯啤酒,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饮下一口,开始缓缓地叙述道格拉斯的故事。
我们说的道格拉斯不是好莱坞那位大明星,是一位英国冒险家,此人的事迹不见诸于新闻媒体,而是在世界各大海洋馆、博物馆与动物园领域流传。
在主流媒体上,此人有个很坏的名称——“偷猎者”。其实,这个称谓对道格拉斯先生是不公正的,道格拉斯从不曾杀害过一只动物,作为一名猎手,他最大的本领与终极目标只有一个——生擒活物。
日本冲绳海洋馆内的美人鱼,是道格拉斯在中国南海海域捕捉到的,他的机帆船差点没被边防海军轰成海底文物。
美国佐治亚水族世界里的七条叶海龙都是道格拉斯从澳大利亚南部捕捞出水,据说,这种动物全世界不足一百只。
英国皇家动物园的镇园之宝是一只非洲白毛雄狮,长期缺少伴侣,道格拉斯为它找到了白色新娘。
那是在喀麦隆首都雅温得以南近400公里的热带雨林中的一次历险,这次捕猎是道格拉斯与死神最接近的一次,他被非洲土狼困在一棵树上长达五天,靠吃树叶活了下来。
对于各国政府来说,威尔逊—道格拉斯是一名卑鄙的动物走私者,但这并没影响他周游世界,出入各国海关,因为,他在从事走私猎物的同时,还时常会给一些国家带来意外财富。
那就是他的发现,对地球上未知的,神秘的怪物的发现。
他在塔斯马尼亚发现过一种巨大的黏稠疙瘩,这种黏稠大疙瘩无骨而多肉,周身软不拉叽肉呼呼的,直径约有八、九米,很骇人的造型,昔日不起眼的塔斯马尼亚小岛,因他的发现而被澳大利亚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
在南非的印度洋海底,道格拉斯曾捕获过一只浑身长披白毛的怪兽,那怪兽像蛇不是蛇,两头细中间隆起,躯体肥厚……可惜被当时的军政府扣押,后来不知所终。
被道格拉斯发现得最多,也是他穷尽一生追踪的,则是全球各大深水湖出现的水怪。
尚普兰湖湖怪、日本北海道的屈斜路湖怪物、德国国王湖的深水水晶怪……在他的祖国,他是公认的“尼斯湖水怪”研究权威。
道格拉斯的每一次发现,都为当地政府带来巨大的旅游税收。
而他本人之所以走私珍稀动物,目的也只有一个——追踪水怪。
(五)寻龙
“您知道道格拉斯先生为什么如此痴迷于寻找、发现水怪吗?”凯泽教授问我。
“为什么?”
“他在寻找龙——传说中恶魔般的怪物。”
“龙不是恶魔,中国也有,我见过。”我满不在乎地说。
“您,见过?哈哈哈……那您是第二位威尔逊—道格拉斯,我没见过龙,我只见过道格拉斯先生,他是坚定不移相信世界上有龙这种生物的存在,而且不止一个品种,他也是宣称他见过龙,见过很多次,很多种,活着的龙。”
“按照道格拉斯的说法,龙,与我们所挖掘出土的化石恐龙不是一种生物,与你们中国人传说的神龙倒是有很多共同点的动物。”
“道格拉斯先生也多次到过中国,可惜您错过了……永远错过了。”教授的口气充满遗憾。
我心一惊,问道:“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