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天也黑了下来,李玉兰束起头发换上男装,收拾好后推着小吃摊的车子出了门。李玉书好说歹说也没能如愿一起去,只得送出门口再三叮嘱:“姐,要是有什么人捣乱,你可别跟他们硬来,摊子砸了就砸了,你得先护着你自已……”
李玉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放心吧!哪有那么多坏人啊?再说不是还有张大牛兄弟俩吗?”说着摆摆手示意他回去,然后推着独轮车咕辘辘地往南城而去。
夜色已经沉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仍然络绎不绝,两边的店铺也都亮起了灯火,一些瓦肆酒家赌场之类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几年的战争似乎并没有给京城留下什么伤疤,那些高档的吃喝嫖赌场所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衣物光鲜的富豪权贵。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街道上聚集的乞丐和帮闲跑腿的闲汉。
这些大多是因为躲避战祸而滞留京城的流民,虽然战后各地都在朝廷的命令下大力招募流民开荒种地,但是有许多人早已经家破人亡,根本无法回去,只能留在京城寻找一点生活或者说发达的机会。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能庸庸碌碌地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靠着艰辛的劳动混口饭吃,而一些颇有豪强手段的,则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京城里的黑暗势力。
虽然,他们也会被朝廷弹压而在光天化日之下销声匿迹,但就像人类没办法完全消灭老鼠和蟑螂一样,每当黑夜降临罪恶涌现的时候,活跃着的往往就是这些人的身影。
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玉书的担心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只不过李玉兰他们摆了一年多的小摊,虽然听过看过不少恃强凌弱的事情,但由于谨慎小心,还交了不少的“保护费”,所以倒也从来没有跟这些人发生过什么冲突。
不过即便如此,李玉兰也不想再继续摆夜摊卖臭豆腐了——倒不是嫌辛苦,而是除了上面提到的黑势力的搅扰之外,还有一个不方便对李玉书说出口的原因。
那就是,她原本只是想默默地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但现在由于臭豆腐的独特口感和唯一性,在南城夜市里似乎有“臭”名远扬的架势。虽然这样赚钱比较快,但也让李玉兰产生了一丝隐忧,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个时空有没有别的穿越者,而这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独特事物肯定会将她暴露在明处,这显然是不太明智的。所以她不得不尽快地另谋生路了。
南城夜市离李玉兰家并不远,只要走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其实这里原来也并不是现成的市场,只是一条相对比较宽阔的街道而已,但南城的赌场妓院之类就集中在附近,而且不远处还驻扎着一个两千多人的羽林军军营,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军士比较多,所以自发地形成了一个摆夜摊的市场,里面卖各种吃食的居多。而这两年随着治安的好转和秩序的稳定,晚上出来闲逛的市民也逐渐增多,这个市场竟然越发地兴旺起来。
“玉兰,你来了?”就在李玉兰把车子推到老地方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长得有些憨厚的青年男子迎了过来,帮着推起了车子。
这是在李玉兰旁边摆摊的张家兄弟之一,张二牛。
张家兄弟大的叫张大牛,小的叫张二牛,俩人在夜市刚形成的时候就在这里卖面食了,一手拉面和刀削面的活计也算小有名气。而李玉兰刚来的时候没有地方摆摊,张氏兄弟看她们姐弟二人可怜,匀了一小块地皮给她,因此李玉兰的摊子就搭在俩兄弟的面摊边上,一般有客人点了面食之后都会多要上一份臭豆腐,也有单买带走的,倒是省了李玉兰置办桌椅板凳的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张家兄弟还担心食客要是多买了臭豆腐就会少吃自家的面食,没想到竟有很多人是冲着臭豆腐而来,连带着他们的面食生意也兴旺许多,甚至有时候还手忙脚乱地连钱都收不过来,所以张家兄弟现在对李玉兰是非常感激的。
“玉书身体好些了吗?要是有什么活计忙不过来,你别客气,尽管说……”张二牛一边帮着支起摊子,一边看着李玉兰问道。
“嗯,好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要忙的,要有我肯定叫你。”李玉兰拨着煤炉里的煤球,淡淡地回答道。
张大牛已经娶妻生子了,但张二牛还没定亲,这一年多来两家因为生意来往频繁,张二牛对李玉兰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意。李玉兰是过来人,对这些当然看得明白,不过既然是不可能的事,她也只能对张二牛的殷勤装作看不懂了。
煤炉烧起来后,在锅里倒上油加到七成热,再把切好的臭豆腐放进油锅,顿时“滋”的一阵爆响,随着金黄的豆腐块在油锅里翻滚,一股臭豆腐独有的怪味在夜色里飘散开来,陆陆续续地吸引了不少经过的食客。
张家兄弟忙碌着招呼客人,李玉兰也是手脚不停。她麻利地将锅内炸好的臭豆腐捞起,沥干油后倒进碗里,洒上香葱蒜末,再浇上一点自制的辣酱和芝麻香油,顿时就是一碗鲜香美味的炸臭豆腐了。
这样一小碗五块豆腐要卖两文钱,看起来似乎不多,但相对于一个肉包子两文钱的物价水平来说,价格已经算很高的了。但还是供不应求,往往每天晚上不到亥时中(晚十点左右),李玉兰就能卖完收摊。而随着夏天的到来和人流的增加,臭豆腐估计也会更加的热卖。
这种情况当然让张家兄弟和别的小摊贩们羡慕不已,但是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烦难——李玉兰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像头驴,回去之后往往一倒头就能睡死过去——实在是太累了!
今晚也是差不多,忙碌了大半夜,虽然还没有收摊,但李玉兰已经在猛打哈欠了,好在夜色深沉,客人少了很多,她也偶尔能休息放松一下。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正在她轻轻地按揉着酸疼的腰部,想着是不是要收摊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张二牛那热情的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