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老校工怎么会突然晕倒?
张小月用手摸了一下老校工的额头,十分烫手,这样的温度,最少也有三十九度。
年轻校工扶着老校工,似乎在想什么,愣在那里发呆。
“好像发高烧了,赶快送医院!”张小月大声地提醒年轻校工。
“哦,是的,发烧了。”年轻校工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摸了一下师傅的额头,然后把他背在肩上。
临出门时,他忽然转过身来,迟疑了一下,问张小月:“刚才,你有没有感觉一股特别阴冷的风吹过来?”
风?是的,在黑猫跃起的一刹那,张小月的确感觉到有股冷风拂过。9月的成都并不冷,相反,阳光明媚暖风习习,怎么会起那么冷的风?而且,来得是那样怪异,似乎是从1414女生寝室的某个角落里吹过来的。
显然,年轻的校工也感觉到了那股冷风,年老的校工是否就是因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冷风侵入而发烧晕倒呢?毕竟,他的身体比不得年轻人,本身的抵抗力就要弱些。
但此时,张小月不愿意和年轻校工解释这件事情,当务之急是送老校工去医治。
张小月没有回答年轻校工:“别问那么多,快送老师傅去治病,去晚了小心病情加重。”
年轻校工这才没有多问,背着老校工一步步地走下楼梯。成都医学院办了一个附属医院,就在医学院门口,离女生宿舍并不远,只有五六百米。
在两名校工后面,一些女生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我就说1414女生寝室邪气冲天,现在看吧,才进去就遭殃了。”
“依我看呢,女生寝室里面全是女生,本来就阴气重,再加上1414女生寝室里面冤魂不散,男人进去当然受不了。那年轻人算是跑得快,不然,他也一样要倒霉。”
“哈哈,我看学校怎么安排人住1414女生寝室,现在里面乱七八糟,看谁敢住!”
“咦,那个胆大的乡下女孩怎么还没出来,难道她也出事了?”
“才没呢,你看清楚,她现在居然一个人在里面打扫卫生,看来是铁了心要住在里面了。”
“切,这种人,害人害己,看她能坚持多久!”
虽说是窃窃私语,音量却不小,根本就不在意别人听到。张小月虽然在寝室里,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知道那些女生的想法——她们巴不得她因恐惧而离开1414女生寝室。但她们又怎会知道,自己为了进入成都医学院读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轻易放弃呢?
为了这三千多元的学费,她跑遍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亲戚,流过多少泪受过多少白眼跪过多少人才凑到这些,而这些,仅仅能维持她第一年的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而已,其他的,现在根本没有着落。但她从没有想过放弃,她一直牢记着父亲的叮嘱:“无论前方的路如何曲折艰辛,一定要走下去,永不放弃!”
校工虽然走了,但她自己有手有脚,自己动手整理1414女生寝室也是一样的,不过是累了点而已。女生寝室的墙壁只是有些脏,不必粉刷打扫干净也可以将就。至于其他的事,没有水,可以去其他寝室先提些使用。没有电,可以点蜡烛。卫生间倒是个问题,目前只能等人来修理,好在她从小就在农村生活惯了,这问题也变得不是问题了。
张小月可不想去住招待所,一个晚上五六十元,她舍不得。何况,自己迟早是要住进1414女生寝室的,寝室迟早是要打扫维修好的。她从小就在家做家务农活,这些小事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做起来得心应手,不一会就做得热火朝天起来。
半个小时后,张小月遇到了她在成都医学院的第一位室友——马翠花。
马翠花走进1414女生寝室时,张小月戴着个纸帽拿着根绑了扫把的竹竿正一蹦一蹦地跳着打扫天花板,用马翠花的话来说,她当时的样子,简单就是个马戏团的小丑。
不过马翠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当时穿着旧花布衣服,身材魁梧,粗手大脚,说话中气十足,活脱脱一副农村妇女的样子,再加上“马翠花”这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连同样出自农村的张小月都觉得她土得掉渣。
马翠花是刘欣派遣来的。她怕张小月一个人居住在1414女生寝室害怕,而马翠花是新生中年龄比较大、处世经验比较多的农村学生,特意让马翠花来陪张小月。没想到,到这一看,马翠花才知道校工因为突然生病而没来得及帮她们整理好寝室。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爽朗的马翠花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整理寝室。两个人一起打扫就轻松多了,一边打扫一边聊天,很快就将1414女生寝室的形象大为改观。
“我说张小月,看不出你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做起事来可不含糊。”
“自己做习惯了。”
“是吗?你经常做家务啊?”
“嗯。”
“我也是,我在家是老大,下面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不做不行啊。你呢?”
张小月默不作声,只是使劲地擦拭桌椅。
马翠花一头雾水:“张小月,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小月坐了下来,转移话题,大叫一声,“耶!总算做完了,好累啊。”
马翠花没有再问,笑道:“还没有做完呢,阳台的窗户还没有擦。”
“啊……”张小月刚露出的笑脸马上变成了苦瓜脸。
“呵呵,你休息一会,我来。”
马翠花看到张小月的怪相笑了,把椅子搬到阳台上,站在椅子上擦窗户。
张小月也确实累了,靠在阳台一侧观赏风景。
9月的成都依然热浪滔天,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在赤膊打球,似乎在卖弄肌肉,旁边一些观看的男生女生不时鼓掌尖叫几声。月亮湖里微波荡漾,在日光的反射下熠熠发亮,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旁边的小树林里,各种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一起,似乎在对林中双双对对的学生情侣评头论足。成都医学院里呈现出一片明艳平和的气象,张小月看得有些痴了。
然而,一阵寒意把她惊醒,她竟然全身发起抖来。马翠花也注意到了,关心地问:“张小月,你怎么了,怎么在打摆子?”
“打摆子”是农村的俗称,学名称之为“疟疾”,发作时浑身发冷,即使在酷热无比的仲夏也会如坠入冰河中颤栗不止。
“不是……”张小月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打摆子”是会传染人的,她不想让马翠花误会。
“那你……”
“没事的,过几分钟就会没事。”
果然,几分钟后,张小月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