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两天,到了午后才渐渐收住。
在软榻上午睡醒的喜鱼直起身子,透过牙色的三法纱向外望去。
庭院中,垂柳裹着一树轻烟淡雨,树下灌木落过霜,叶子已经变色,浓红间疏黄。殿门半掩,门上铜环绿锈斑驳,一束微光从门开处透了进来,落了块浅浅的秋香色在地上,方知此时寒日已无言西下。
一只白眉姬鹟落到浮图梅的枝干上,看看周围寂静无人,便从这枝跳到那枝,偶尔发出细弱的“啾啾”声。
瑟瑟秋风拂过,卷落了一地晚香玉月白色的花瓣,白眉姬鹟受惊“扑簌簌”地振翅飞走了,留下一片暗香充盈了暖阁。
喜鱼起身要下地,犹泫听到声音走进来说道:“娘娘,您身子刚好些,多躺会吧。要什么奴婢去拿便是,何苦自己起身受累。”
“躺了这几天,已经闷坏了。我要去外面走走。”喜鱼轻轻地说。
犹泫知道阻拦无用,便回身从戗金细钩填漆龙纹方角柜中取了件檀色天鹅羽织带帽配黛蓝色缀猫睛石丝绦长斗篷。
“这会子哪有这么冷?”喜鱼看着斗篷说道。
“刚下过雨,冷风透骨,娘娘还是不要逞强了。”犹泫不由分说地把斗篷套在了她身上。
好几天没有走动了,双腿还没有力气,刚走到游廊边,喜鱼就轻轻倚住了犹泫。相从在旁看见了,命小太监从殿里抬出了一把黄花梨交椅,服侍喜鱼坐下,自己又到里面取来了一块柳黄色绣杏林春燕的云锦软毯盖在喜鱼腿上。
“此时正是雨后风凉,华仪如何这般不爱惜身子?”柴御正不知何时来到廊下,从披芳手里接过一只红铜茶花形暖手炉塞进喜鱼怀里。
喜鱼双手捂着手炉说道:“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却劳姐姐多****这些心思。我正想明天搬回沉泉殿去,也让姐姐清静下来。”
柴御正听了正色道:“也好。云归殿破旧又狭小,怕华仪住不惯。”
喜鱼忙说:“姐姐不要多心,我从不曾嫌这里狭小。姐姐能在宫中混乱的危急时刻去沉泉殿救我来此,我心里自是感激不尽。这里虽不及沉泉殿大,却是给我安全庇护之所,怎会有嫌弃一说。”
柴御正见她认真起来,便抚了抚她的手说:“玩笑话你也要当真?我这里你愿住便住,愿搬回便搬回,我们两地离得又不远,情份非比寻常,搬走后也是要常走动的。”
喜鱼点点头说:“正是这样。”
看两位娘娘说得亲热,披芳在一旁插了句:“奴婢可不愿华仪娘娘搬走。”
犹泫道:“为何?是还想和相从在一张床上多睡几天吗?”
披芳摇摇头:“倒也不是,相从夜里爱说梦话又磨牙,谁愿意和她一起睡?我是想,这几日华仪娘娘在我们这里住,内仆局每天都往这里送好东西,殿里的家具,窗纱全换了一遭,新鲜果品点心也一日送来两趟。”
喜鱼听了这话忙看向柴御正,怕引她心里不好过。没想到,柴御正非但没有怪披芳,反而最先笑了起来,如同对待妹妹一般掐了一下她的脸道:“华仪面前你也这般口无遮拦的,倒怕别人不知你是个贪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