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毬院,虽然一样是在晴空万里之下,但里面的情景却大不相同。
沿着毬院高墙建成了一圈一丈多高的栎木台,台边饰着绛紫色杜鹃宝花罗围幔,台面铺茄花色丝毯。丝毯之上摆着清一色的黄花梨嵌红铜边雕云纹条案,条案后立着加了妆花库缎软垫的太师椅,高台之上用红铜竿搭着沉香色织龟甲四瓣花纹缎凉棚。凉棚被扎成了胡人的帐篷顶,棚顶尖上插着彩旗。这彩旗只有两种,一种是丹红色苍鹰扑兔旗,一种是玄色白虎啸月旗,想来这应是今天蹴鞠比赛两队的标识。这两种旗被间隔有致地插在凉棚顶端,风一吹过,彩旗招展,甚为惹眼。
毬院正北面立的三丈宽木台,比两边的台子高出一截,台上装饰也更为华贵繁复,应是今日贵宾所坐之处。但台上的条案后只放了两把红木刻朱雀振翅团云纹宝座。喜鱼见此,停住了脚步,不知该上哪个高台。
就在这时,一阵龙涎香风隐隐飘来,喜鱼知淑妃过来了,扭头侧身行礼。
“妹妹愣在这里作什么,快请上主座。”淑妃上前握住喜鱼的手,引她走向北面高台。她的手掌又温又滑,芳香扑鼻,但骨骼却似很硬,握住时能感觉出里面透出的力道。
喜鱼犹豫地说:“姐姐,皇后娘娘与良妃娘娘还未到,我就落座颇为不妥。”
淑妃露出一对梨涡道:“妹妹多虑了,今日皇后娘娘与良妃都不过来,只有你我助阵,你就不必拘礼了。”
喜鱼还想推辞,淑妃已不由分说地将她安排在了左上宝座,自己则坐于右座。
此时,淑妃发现罗宝与一众小宫女太监一起站在喜鱼身后,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话。
各方贵客已经陆续到来到毬院,纷纷登上高台。
太傅李景,六十几岁的年纪,花白头发,赤红脸膛,体格高大,身材魁伟,穿着丹红色九蟒吐珠云锦长袍,由四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姬臣簇拥着走过来,落坐于喜鱼左手边的高台上。李景是先帝的叔叔,是皇帝宗族中辈份最大的一位,在朝中说一不二,连李檀也要让他三分。
他落座后,对淑妃一拱手算是打了招呼,见到喜鱼嘴角立即挂上了笑意,言道:“华仪娘娘深居简出,今日才有幸第一次见到,果然是天人下凡。”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我冷眼看着当今圣上从未对哪位嫔妃如此上心,华仪娘娘福泽非常人能及。”
喜鱼见此起身回礼道:“太傅是在取笑晚辈了。”
此时又见一身穿黑色镶泥金边软绸长袍的中年官员坐在了淑妃右手边的高台之上。想必这就是参赛的另一方礼部侍郎王充北了。他向众人施过礼后,也专门地问候了喜鱼。
喜鱼抬眼环视四周,见毬院中高台之上的宾客,多向自己这边望来,而且满面笑意,多有讨好之意。
再看淑妃,知道众人都在看这里,便握着喜鱼的手放在案上,面带微笑,嘘寒问暖,时不时巧笑连连,似与喜鱼十分熟络地样子,与之前在流光殿时的神情大不一样。喜鱼虽然不知为何,但面对着她的灿烂笑脸,不由得将之前的警戒放下。心中还想,躲在沉泉殿中果然不好,出来走走才发现众人对我十分友善,并不似我之前所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