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传了很久的财险业务与寿险业务实行分业经营的指导意见终于下发了。收到省公司通知的当天下午，王宪管立即组织召开总经理办公扩大会议，研究分业经营事宜，因病两年未上班的薛大寨也参加了会议。办公室、人事科、财务科的主要负责人列席了会议。
王宪管开门见山地说：“省公司的分业指导意见和基本框架已经下发了，要求各地春节前完成人员报名和分业工作，时间非常紧迫。指导意见虽然在资产分割、人员分配方面做出了较为明确的规定，但具体到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我们都必须认真研究，仔细论证，尽量考虑得周到细致一点。这次分家，难点和关键点在于人员安置、分配上，既要考虑现在从事的岗位，又要考虑个人的意愿，还要考虑公司未来的发展。我个人的意见是在吃透上级公司指导意见精神的同时，多听取一下群众的想法，充分尊重员工个人的意愿。”
王宪管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继续讲道：“当然了，分业最大的好处，就是专业化经营了，有利于业务发展。说实话，这几年，托关系、找门子要求来我们公司上班的人确实不少，有的还直接找到了市里的主要领导。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公司在社会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地位的。但受职数、编制等方面因素的制约，这几年我们的干部成长不快，成长空间较窄，沉积了不少人才。分家后，我们可以解决一大批干部或业务骨干的职务问题，最起码可以多出几个‘县官’、‘县丞’来。”参加会议的人哈哈大笑。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散会后，王宪管单独留下薛大寨聊了一会儿，就让牛山歌派车把他送回了家。
会议一结束，宋珂分别给于红梅、滕慧慧、牛山歌等几位科长打了电话，内容无非是薛大寨养病在家后，自己一直分管寿险业务管理工作，对寿险工作比较熟知，希望各位给予支持。言外之意，分家后，他就是新成立的寿险公司主要负责人的重要人选，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宋珂与每个人通话时，都含蓄地表达了他如果能当上寿险公司总经理的话，一定会极力推荐支持他的人进班子。
三个人中，除了滕慧慧态度有所保留外，于红梅和牛山歌的态度十分积极。在于红梅看来，自己在人身险科科长岗位上干了五六年了，与公司的其他几个中层干部相比，自己的资历算是比较老的了，这些因素上级公司应该会充分考虑的，进新分设的寿险公司的班子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对牛山歌来讲，自己虽然在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上干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他感觉王宪管甚至其他班子成员对自己既不满意也不放心。尤其是有人把自己跟肖红的关系跟王宪管汇报了之后，王宪管对他更是处处设防，私下里要求财务科对他经手的账目严格审核。为避嫌，几个月来，牛山歌没敢在肖红的饭店安排一顿公务招待，对此肖红还颇有微辞。为讨肖红高兴，牛山歌没少求同学、朋友甚至一些客户帮忙。魏经纶调入公司办公室工作之初，牛山歌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资格比较老，在公司中层干部中人缘也不错，一个刚入司的小青年对自己的地位构不成什么威胁。相处一段时间后，牛山歌对魏经纶就刮目相看了，甚至感到他是一个威胁。牛山歌认为，魏经纶工作勤奋，处事灵活，尤其在全省半年工作会议上写的发言材料，让“县官”增色不少，得到了王宪管的赏识。“县官”赏识，市官保举，岂有不进步之理？牛山歌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为巩固地位，摆脱危机，最近一个时期，牛山歌很少光顾肖红的海鲜城，处事尽量低调，工作上也处处表现出积极主动的样子，还利用办公室主任岗位特殊的优势，千方百计地拉近与领导的关系。同时，他还有意无意地在魏经纶与林琳和办公室几个驾驶员之间制造一点矛盾，造成魏经纶有才无德、不好相处、协调能力不强的假象。感觉到压力的魏经纶，工作上更加勤勤恳恳，处事上格外谨慎小心，做人上处处表现出低调谦卑，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质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在公司的威信一天比一天高。魏经纶被任命为公司办公室副主任后，不仅办公室的同事都认为他是接替牛山歌的不二人选，公司的很多人更把他看作是公司未来的一颗“新星”。
“这小子猴精猴精的，后面肯定有高人指点，否则的话，年纪轻轻的不会有如此高超的斗争经验！”牛山歌不止一次地感叹道。
省公司财寿险分业经营指导意见下发后，牛山歌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睡好，公司的每个人在他脑海里来回地过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公司变成两个公司，每个公司班子成员按最低职数四人计算，两个公司班子成员少说需要八个人，虽说现在公司班子成员已有四人，但薛大寨已病入膏肓，组织上不会再用一个只花钱、不干事的病人，这样一来，两个公司目前至少需增补五个班子成员，而现有的中层干部中，除了于红梅、姚东风当科长的时间比自己稍微长一点以外，其他几位科长的资历都不如自己，况且自己又在办公室主任这个比较重要的岗位上。下雨没打伞——淋（临）着了！想着想着，牛山歌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说：“老子机会来了！老子机会来了！”
睡在隔壁的妻子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大声骂道：“你这个神经病，想你的小妖精都想疯了，三更半夜叫什么春？快搬到肖红那个小骚货那里住去吧！”
牛山歌瞪了已经分居半月有余的妻子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故意气她说：“我发春碍你什么事了？你不是说一辈子不理我了吗？这么几天就坚持不住了？你让我搬到她那里去住，你以为我不敢？”
没等牛山歌把话说完，妻子气呼呼地摔门而出。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了妻子嘤嘤的哭声。
牛山歌朝隔壁的房间大声说道：“用不了多久，你就得跪下求我。”
一连几天，杨山坡和魏经纶感觉公司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连付晓滨都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神经兮兮似的。
在厕所里，付晓滨遇上了一起进来的魏经纶和杨山坡。
付晓滨问道：“你们两个准备报名去哪里？”
杨山坡抢先回答道：“这还用得着考虑吗？一进公司就干财产险科，好不容易稍微知道了点皮毛，还能报名去人寿险公司？”
魏经纶说：“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在哪儿反正还得干办公室，但我还是想留在财险公司。付哥，你准备报名去哪里？”
付晓滨嘻嘻哈哈地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杨山坡故作严肃地说：“没时间跟你呲呲，说正经的。”
付晓滨握起拳头，装出用力的样子朝杨山坡肩头上砸去：“跟大哥说话敢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废了你。”
过了一会儿，付晓滨又问道：“你俩没听说李冬冬准备报名去哪里？”
魏经纶说：“去哪里报名是一方面，现在从事的岗位也是组织分配的重要参考依据。冬冬现在在寿险科，我估计去寿险公司的可能性比较大。”
杨山坡说：“去哪儿都一样，反正都在滨城市。”
付晓滨说：“话虽这么讲，咱们四个人一天来的公司，我还是希望都在一个公司里，这样也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你们三个人，就跟我在部队里的战友一样。”
魏经纶看了付晓滨一眼，笑着说：“对对对，一个样，一个样。”
趁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了，付晓滨偷偷地拨通了李冬冬办公室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李冬冬。付晓滨声音低低地问：“冬冬，在办公室干吗呢？”李冬冬说：“没事，正跟姚姐、吴姐，还有小梅哥聊天呢。有事啊？”付晓滨吞吞吐吐地说：“也没什么事。我刚才跟经纶、山坡商量了一下报名的事，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没事的话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不一会儿，李冬冬走进了客服科办公室。“就你一个人在家？”李冬冬问。付晓滨说：“他们刚出去。这两天科里的人都心神不宁的，没有正儿八经上班的了。”李冬冬笑着说：“还是连长大哥行，不愧是革命大熔炉里锻炼出来的，遇事不慌。”付晓滨说：“哪能不慌？我也正为报名的事发愁呢！”李冬冬咯咯笑着说：“啊哟，原来解放军同志也有过不去的坎啊？”“还真遇上坎了，你这位小妹妹帮帮我？”没等李冬冬开口，付晓滨马上解释说，“开玩笑。我就是想问问你准备留在财险公司呢还是准备去寿险公司？”李冬冬说：“我现在就在人身险科，对人身险业务熟悉一点。现在公司的人身险业务不如财产险业务发展得好，从事人身险业务的人又少，我想留财险公司领导也不一定会让我留。”付晓滨说：“对你来说留哪儿都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让老爷子打个电话不就结了。”李冬冬撇了撇嘴，说道：“一个穷校长，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刚才，我们科里的人也在议论这件事，大家意见还是比较一致的。”过了一会儿，李冬冬问付晓滨：“魏主任和杨山坡怎么想的？你准备去哪儿？”付晓滨说：“他们两个人都准备留在财险公司，我去哪儿都行，反正客服科财险、寿险业务都接触。”付晓滨深情地看了李冬冬一眼，有些伤感地说：“咱们四个人一天来的公司，我和你更是一个点来公司报到的，要是一直能在一个公司里工作就好了。”正说着，韩东洋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李冬冬和付晓滨正聊得起劲，打着哈哈说：“啊哟，大美女也在啊！没影响你们俩说悄悄话吧？”李冬冬说：“哪有什么悄悄话？我们正在说报名的事呢。”付晓滨有些不自然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正在商量报名的事呢。”“各报各的，有什么好商量的？”韩东洋看了看付晓滨，又望了望李冬冬，一脸坏笑地问道，“连长同志不会是看上我们冬冬了吧？”一听这话，付晓滨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科、科、科长，你这玩笑可开得有些大了！”李冬冬也有些紧张地说：“韩科，别，别乱开玩笑啊！”说完红着脸跑了。韩东洋望着李冬冬的背影说：“看来这玩笑还真有点开大了。不过，你们两人的事还真有说的。”付晓滨问：“科长，有人说什么了？”韩东洋笑着说：“公司里有人说你们两人好像关系挺好的，不会真有那个事吧？”付晓滨解释道：“我们四个一起来公司的，有事没事的常凑在一起，有人就胡猜测开了。”韩东洋说：“不对吧？人家怎么没说其他人呢？其实你们两人有那种关系也没什么，很正常嘛！再说连长同志也老大不小了。”付晓滨红着脸说：“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好，又是中专毕业生，知识分子，哪能看得上我们这些工农兵大老粗。”韩东洋哈哈笑着说：“你这家伙还真对人家有意思啊。知识分子怎么了？咱还曾是带过一百多号人的连长呢。”付晓滨说：“领导过奖了，不是连长，是副连职干部。”韩东洋说：“那也差不多。过两天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科长，千万别，千万别。”付晓滨嘴上虽这么讲，心里却想如果真能帮忙撮合成这门美好姻缘，那我付晓滨会感激你一辈子。下班前，牛山歌走进了宋珂的办公室，宋珂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牛山歌坐下。宋珂打完电话，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王总去市里开会还没回来？”牛山歌说：“刚才刘大奎打电话找我有事，我顺便问了一句，刘大奎说王总散会后直接回家了。”“今晚上没事，一起去我家喝两杯？”宋珂问牛山歌道。“回家多麻烦。一会儿我在海鲜城订个房间，叫上几个人，一起说说话？”牛山歌请示道。宋珂说：“也行。人别叫多了，说话不方便。”牛山歌问道：“于科、韩科，咱们四个人怎么样？”宋珂点头表示同意。四个人在海鲜城一号房间边喝边聊。牛山歌端起一杯酒，提议道：“于科、韩科，咱们三个人共同敬未来滨城寿险公司的一把手——我们敬爱的宋珂总经理一杯酒？”于红梅、韩东洋都应声附和道：“对对对，先给宋总预祝一下。”宋珂故作谦虚地说：“你们三个人可别乱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哪。那个位置刘总可盯得很紧啊！”
于红梅说：“刘明又没分管过人身险业务，上级公司应该不会安排一个外行去的。今天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将来我们几个人可能都得投奔到您宋总的门下，到时候您可不能不给我们说句话啊！”
韩东洋说：“我和红梅一直由您分管，对我们两人您是知根知底，如果将来还能跟着您宋总干的话，那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维护好您老领导。”
宋珂有些激动地说：“感谢各位好兄弟、好姊妹瞧得起我宋珂。估计省公司的分业正式方案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在正式方案未下发之前，拜托各位再帮忙造造势，我也想办法再到省公司和市里的有关领导那里进一步做做工作。不瞒各位说，下午我跟省公司的宋副总，我们那一家子沟通了很长时间，他说他在省公司的党委会上给我说了不少好话，私下里也帮我做了一些工作，他觉着我希望还是挺大的。”
宋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牛山歌：“今天一天怎么没看到刘总？市里没开其他什么会吧？”牛山歌说：“市里召开的民政工作会议是王总亲自参加的，听说刘总今天不太舒服，感冒了，请了两天假。”宋珂说：“刘总那边老牛你注意盯着点，有什么动静马上告诉我。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现意外，否则的话就功亏一篑了。”牛山歌拍着胸脯子说：“放心吧，说什么也不能让刘明把到手的果子摘了去。”韩东洋有些担心地问宋珂：“王总那里您没跟他沟通沟通？他的意见可是很重要的呀！”宋珂说：“谈过多次了，每次他都说一定跟省公司和市政府的领导推荐我。不过王总的话一向水分很大。”四个人边喝边聊到接近十点钟才结束，牛山歌吩咐吴小小把宋珂、韩东洋和于红梅三个人送回了家，自己又在海鲜城里磨蹭了近一个小时才走。第二天一上班，宋珂就打电话问牛山歌刘明今天来不来上班，如果真的病了的话，是不是需要一起去看看他。牛山歌往刘明家里打了四五遍电话，一直没人接听。“难道去医院了？”牛山歌自言自语地说。
牛山歌拿起电话跟宋珂报告说：“打了四五遍电话，可刘总家里一直没人接，会不会去医院了？”宋珂说：“你没问问刘征知不知道刘总现在在哪里？”牛山歌说：“刘征这两天一直跟着刘总没回办公室，他家里没安装电话，不好联系。”宋珂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刘明一上班，宋珂就跟着进了他的办公室。“听牛主任说你感冒了，昨天想过去看看你，可总是联系不上。怎么样？好了？”看着有些疲惫的刘明，宋珂关心地问道。刘明说：“输了两天液，感觉好多了。这两天公司里事不多吧？”宋珂说：“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上班？都等着分家了。”刘明说：“也是。没听说省公司的正式方案什么时候下来？”宋珂说：“听说各地市报名情况已经汇总起来了，应该很快的。这次刘总应该有戏吧？”刘明装作糊涂地问道：“有什么戏？”宋珂笑着说：“听说公司分设后，刘总去寿险公司当一把手，荣升正处。这可是众望所归啊！”刘明有些生气地说：“民间组织部的那些人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瞎琢磨！我都五十三四岁的人了，再有一两年就退居二线了，不像你宋总，年轻有为。没机会喽！”宋珂开玩笑道：“五十三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时候嘛。”从刘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刘征拿着一个包朝刘明办公室走来，宋珂随便问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