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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抓不住的老鼠心

夜总算静了下来。

晚风拂得面上冰凉如水。

他孤身一人站在门前,看着陷入寂静的王府一片漆黑。

他往外走,竟无处可去,所以他只能退回去。

阖上门,转身便看见翻了个身滚落在地,换成奇怪的趴睡姿势的黑久久。

他露出一抹笑。

忽地眉头一皱,指腹不甚了解地划过微扬的唇角。

隐去唇边单纯的笑意,他望了望窗外,夜太深。

他蹲下身,将她轻轻抱起,送她回房。

她房里陈设简单,不如寻常女子装点得曼华柔媚。

但是她屋子很值钱。

他粗粗一看,这满墙挂着的都是她不知何时从何地搜刮而来的前朝古画。这个黑久久在他王府里为奴为婢期间,到底又上哪里去犯罪了?视线停落在一张字画上,他吃了一惊,心头隐隐颤动。

将那画取了下来,细细观察。果然画中之人正是年少之时的他。

他再看题记,却是本朝一位名师在十二年前所作。想来,当时父王做寿大宴宾客,确有邀请这位大师来为自己作画。

只是何时有为他描过画,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画中少年垂眸凝望淙淙溪涧,将一盏盏河灯放入纸船中,让它们随着溪水悠悠前行。

他是在为奶娘他们的亡灵超度。

一些人死了便死了,没有葬礼,尸首随便裹扎,丢了山中,任风吹日晒,野狗乌鸦吃食。

无人为之流泪,这些人在黄泉路上会不会走得太孤单了?

回忆刹那淹没了他的所有,喉头苦水难咽。他默默将画放回原处,坐在床沿,静思量。

床上女子蜷缩成一只小虾米,背弓得弯弯的,将棉被抱了个满怀。

他忽然在想,若是收了她做二房,也许不会是一个坏主意。

长指撩开遮住她脸颊的碎发,平日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又爱顶撞人,犯了错还大大咧咧仿若梦中的家伙,这个时候是这样娴静柔美。

黑固然是黑了些,但五官清秀,相貌可人,也不算侮辱他景虢小王爷的身份,只是她贼性难改,技痒难耐,以后若不善加管教,定然要给他惹出许多头疼的麻烦来。但无妨,至少她粗枝大叶,却不失精明之处,武艺不精,却足以自保……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很认真地思考着,衡量着娶她的利与弊。

他想,他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做伴。

他一定是太寂寞了,所以黑久久也好,铃铃郡主也罢,他无所谓的。

掌心轻轻贴在她软颊上,感受她温暖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是冰冷的。

乌眸勾垂,瞥见枕头底下的蓝色一角。

那天他没有深究,不代表他不好奇。

蓝皮书?

他随意翻了翻,正是那个说书人交给他的那本蓝皮书,上头说的都是一些颠鸾倒凤的故事,半真半假,她偷偷摸摸的看来做什么?

如果景虢王妃真的在产下慎青嶷之后便青灯木鱼吃斋念佛,那么她跟慎青嶷同父同母的可能性瞬间降为零。

根据《异物志》的记载,老王爷一生专研武学,性不好女色,不过不好女色,不等于他没有爬过墙,出过轨,有过私生子。所以她跟慎青嶷同父异母的可能性还是大大存在的。

最能证明她身份的龙凤玉在那本巨细靡遗的《异物志》中居然只字未提。

这本书的作者既然对三府二王的内情秘辛知之甚详,不可能不知道龙凤玉。是知而不提,还是说龙凤玉对景虢王府根本不重要?若是不重要,慎青嶷又怎么可能将凤玉挂在脖颈上,做贴身之物。

“小王爷,你这婢女好生不懂礼数,各位官家在此,她不好好侍候着官家们喝茶,自个儿倒是神游九州岛,发起白日梦了。”铃铃郡主手边的茶杯早已空了许久,不见人添茶,心里顿时不悦。

慎青嶷的视线从满池盛开的金莲移了回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久久一眼,“还不给郡主添茶,莫扫了大家赏莲的兴致。”

这个人怎么会是她哥哥呢?久久低着头给铃铃郡主添满了茶,后退了两步,在柱子边默默凝着池中鲤鱼吐出水泡。

“快看,鲤鱼跃龙门。”只听廊上一个小奴惊喜地叫道,她忙凑到亭外去看。

她在山上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只的鲤鱼数十条一同跳跃龙门的场景,更没有见过满池的金莲开得这般富丽堂皇,可是师哥从山下回来时总会带一些甜食给她,师徒三人围坐在炉火边打打闹闹,那日子很无忧无虑。

有时候她会想,身世之谜解不解开,对她而言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干脆收拾收拾包袱回山里养老好了。一代女侠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不时地冒着被人抓住,关进水牢,铁烙刺脸,五花大绑的危险……太危险了。这种为民除害,惩恶除奸,劫富济贫的大大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做吧,她还是把头一缩,缩回峄山陪师父当只什么都不知道的乌龟来得快乐一些。

回头看见慎青嶷正神情专注地听着铃铃郡主在说话,一边动筷子夹了些鱼片到她的碗里。

她颇觉意兴阑珊。

有些人生来能享受他人殷殷疼爱,有些人却只能成为桌边的看客,艳羡有余。

她见铃铃郡主掩着小口将茶饮尽,忙上前又给斟满了。两眼忽地直愣愣瞪着铃铃郡主雪白的肌肤,若不是她一生下来便被人施了重毒,毒入血液,以至于浑身黑亮,想来她也大有可能肤如凝脂。

铃铃郡主察觉到她大胆的凝视,蓦然不悦,一口茶反手泼在她的手背上,怒声道:“狗奴才,看什么看。”

“你!”久久小脸一皱,直觉抬起茶壶反击。

“久久,还不退下!”慎青嶷严厉地瞪着她。

举起茶壶的手有些颤,她愣愣地看着那双乌眸里倒映着的影子。

影子里看不见黑白。

她觉得自己并不想做这个人的妹妹,也不想做一代名垂千古的女侠。

画师送来一幅极美的鲤鱼跃龙门图。

乌眸从她身上移到那画师的脸上,他摊开画师的新作,淡淡地说道:“大师神笔,越加进步了不少。”

那画师微微愕然地笑着道:“小王爷曾见过鄙人作品?”

慎青嶷冷笑着,投给久久一瞥,“前些日子偶然见过一幅,惊为天人,故而才请大师前来做客,绘一图鲤鱼跃龙门。过些天正是天子广纳天下门生之时,也是天下读书人鲤鱼跃龙门之际,小王将这鲤鱼跃龙门挂于考场,以激励考生发奋,一遭龙门跃,飞黄腾达。”

画师也跟着看了一旁的久久一眼,“这姑娘……好生眼熟。”

长得黑的人就是不幸。

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眼认出来。久久忙举起手,装作痛痛呼呼的样子。

铃铃郡主看着那画越看越爱不释手,“大师也为铃铃画上一幅画可好?”

画师俊颜微哂,“抱歉,鄙人不常为人作画。”

“连本郡主也不行吗?”铃铃郡主沉下娇颜。

“抱歉。”画师微微起身致歉,只是态度仍是倨傲。他起身的那会,一张纸从他袖口滑了出来。

慎青嶷垂眉拾起那张纸,打开来一看,一道流光从他乌眸轻轻划过。

看来,这个画师果然有偷窥他人的癖好。

他不觉露出淡淡的笑容。

久久不由也凑过脑袋想一睹画中之物,他抬起大手推开她的头,镇定自若地收了画,藏入自己的袖中。

“小王爷,这……”这是********啊。那画师尴尬地盯着他的袖子。

慎青嶷举杯,“大师请用茶,不必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画师微微抽搐。

慎青嶷端了盘子,取了些好吃的果子零嘴,递给久久,和声道:“拿去一旁吃,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久久愣愣地接了他打赏的食物,“谢谢你。”

慎青嶷眼皮跳了跳。

她这句谢谢说得真是好啊。

她到底还是不把自己当作府里一个普通的丫头奴婢。因为她看待两人身份地位平等,所以他待她好,她理所当然地道谢,而不是当作一种恩赐。就像铃铃郡主用茶水泼了她一样,她也敢拿茶壶反击。

他看景虢王府疆行百里,恐怕也是留她不住。

慎青嶷倚着窗台,眺望无边月色。

今夜新月如钩,沉静如水。

他经常一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凝睇着月落乌啼,日出而生,一夜无眠到早朝。

王府里群魔乱舞,暗礁丛生,他以为只要睁着眼睛就能尽量地去避免死亡。后来,他知道即使他不眠不息,身边总会有人一个个地离他而去。

睁大的双眼,只能看着人死亡,而不能制止死亡。

所以他开始变得多疑而残暴。

身旁的人渐渐都避他如洪水猛兽。

新王登基之后,朝野动荡,是他与离千秋一左一右辅弼新王。他主杀,离千秋主德。

一度厮杀,血染祈氺。沾了满手的血腥,便再也回不到放河灯的青年时代。

待乱臣贼子均伏法,国之根基不稳。他便从军队中调回管理内政,而离千秋则面带怀柔,实而杀人绝不手软。

离千秋之所以忽然决定调换职务,恐怕也是看出他厌倦杀戮,已无法胜任这张恶人的面具。

一只白鸽掠过树影摇晃。

他飞出窗外,捉了这只鬼鬼祟祟的白鸽,取下它脚下绑着的字条。

是写给黑久久的家书,大约提到顾春辞已经病好回到峄山,催她快些回家。

回家?寒瞳微眯,用内劲将那字条震得粉碎。

有那么容易吗?想回便回,岂不拿他景虢王府当无人之地。

听到左侧厢房有些微声响,久久鬼头鬼脑地跑了出来,提着裙摆往他的书房奔去。

他微微一笑。

这夜,颇不平静。

他从树梢上飞身下来,躲在门后,静静地瞧着里面的姑娘想耍什么花招。

“咦,没有?”久久点了一截照明的无烟火,满柜子地乱翻,“有没有搞错,这里谁的都有,就是没有我的?”

她本着拿回卖身契后又是一个前途光明的未来女侠冒死前来,谁知那个慎青嶷东西也不好好放,一叠的卖身契里,唯独少了她一张。

慎青嶷倚着门但笑不语。因为谁都不会来偷,只有她这个黑脸妖鼠胆大包天,连景虢小王爷的东西都敢偷。

她不死心地趴到地上,钻进书桌下。

慎青嶷脸色微微一变。

这只无孔不入的死老鼠,连桌底下有暗格她都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能瞒得住她的?

他正打算气势汹汹地闯进书房给她好看,后头忽然袭来一阵杀气。

“慎青嶷!”

只听伴随着掌风的一声低吼,慎青嶷倏地转身接住离千秋的一掌。

里面的人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撞上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哼。来不及喊痛,她偷偷探出头来,正瞅见慎青嶷与离千秋对了几招,便款款侧开身,从容走进书房,离千秋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她忙缩回头去。

完了,这下完了。

慎青嶷移步至桌案边,取了烛台点起来。

“你不是在临川整治腐败吗?这么快就处理完事情了?看来我这四十万两花得还挺值得。”

离千秋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几个晚上,他可没有慎青嶷那么轻轻松松,咬着牙道:“祈氺一带官风难治,皆是酷吏苛政,民不聊生,州府勾结,犹如顽石一块,难啃得很,孤哪里处理得及,到临川的第一天孤就骑马奔回来了。”

慎青嶷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还真好意思说。

“你少哼哼叽叽,冷嘲热讽的。”离千秋一改往日轻佻的面容,多日没有休息使得他脾气坏得很,拍着桌子,低吼道,“孤问你,上次你问孤的那事是什么意思?”他在临川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坐立难安,思前想后,巡狩队伍才到临川他便拍案惊起,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问究竟。

“随口问问罢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离千秋咧嘴,“从你嘴里会吐出轻便之语?别装蒜卖乖,快坦白。”凭他们二十几年穿开裆裤就钩心斗角的交情,他会不了解慎青嶷的个性。

“小王也不过是怀疑罢了。”慎青嶷眉目低回,有意无意地往桌底下瞟去。

凭她相貌与离千秋甚为相似,再加上对三府二王之事极为感兴趣,是不足以认定她便是当年的小郡主。

贤王府的平顺郡主一直是慎离两家最不愿提及的人。

离千秋知道慎青嶷为人一向谨慎,不做无谓的假想,也不做没有把握的论断。他若不想说,再逼他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你可记得,当年孤母亲喜获一女,曾摆席九百九十九桌,大宴各国宾客达十日之久?”

慎青嶷微微点头,“老王爷闻先帝将小郡主赐婚与小王,长叹之余,竟前往景虢王府同我父王负荆请罪,化干戈为玉帛,是怕小郡主日后嫁入景虢王府会吃苦。”

“平顺生下还未足岁,便遭人下毒,毒入血液,举国御医束手无策,孤的母亲抱着平顺跪在神殿前三天三夜,祈求祖宗庇佑,平顺被奸人掳走,母亲因此神志不清,你也不曾忘记?”

“自然记得。终葵娘娘因失爱女,终日以泪洗面,以至于哭干了双眼,最后失明。”那时所见,本是一桩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在一夕之间成了一个国家的灾难。

怎么离千秋也有一个妹妹?久久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那块血龙。

他妹妹的境遇跟她多少还有点相似之处。莫不是,莫不是……

她胸口跳得有些急。但不知是听了这番对话心急如焚,还是血龙发烫,烫到了心口。

她若不是慎青嶷的亲妹,那么又怎么解释这一对千年的龙凤玉。

师父曾说,这一对龙凤成双乃是当年神女受难时饮了祈氺之水,念祈氺恩德流下两滴眼泪而嵌在了祈氺江底,受风蚀水袭历练而成人形,以兄妹相称。曾听说这一对龙凤成双被上古大将所得,做祖传之物世代流传,后再无记载。

离千秋上前一步,厉目相视,“母亲待你如何?”

“终葵娘娘视小王为亲子,本属同宗,又亲自教导小王习武,故小王又称她为姑婆。世人皆知小王有位妇人武师,却不知道这妇人武师正是贤王府的王妃。”其中因果,各种缘由,恐怕也只有他与离千秋知道了。

“平顺当年被敌国奸细掳走,虽说中毒已深,但一日不见尸首,做娘的从来不肯相信女儿已遭不测。”离千秋攥紧袖中铁拳,“十八年,孤与父王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平顺的下落,从未死心,那是因为娘不死心,娘说她心里知道,母女连心,所以她知道平顺一定还活着,过得平平顺顺,快活得不得了。”

慎青嶷垂首不语,烛火下可见,那一身乌袍上的金蛟也闭目唏嘘。

“你若有平顺的消息,就告诉孤。你若心里仍有对贤王府的恨,孤愿向皇上请辞,从此不理朝政。只要你能把平顺的消息告诉孤,告诉在贤王府那座郡主楼里夜夜流泪的终葵娘娘,莫让白发人哭断了肠。”

“即使小王并不能确定?”慎青嶷问道。

“对。是与不是,自然由孤与终葵娘娘说的算。难道终葵娘娘还能不认得自己的女儿?”离千秋抬起头来,看着慎青嶷,忽然眉头一皱,明白了几分,“你还是不说?”

“小王认为你们感情用事,是非不分,真假不辨,对贤王府,对平顺,对终葵娘娘都不是好事。”他慢慢地移到书架边,余光正好瞥见桌案下躲着的姑娘,她捂着嘴,眸光灿灿,颊边有泪痕,也不晓得该提防人,只是呆愣在桌底。

他面上蓦然一抽,无来由觉得胸口有些许灼痛。这样逼她,也不晓得是好还是不好?

若她不是平顺……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若她不是平顺,即便他想放过她,只怕离千秋与圣上也不会饶了她。

他想保住她,他又用什么来保住她?

“那也是我们贤王府的事,与你无关。”离千秋拂袖怒道。

慎青嶷把玩着架上的夜明珠,忽地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会与小王无关呢?当初平顺小郡主失踪,我们都认定她是活不成了,先皇下了一道密旨,令小王与平顺小郡主冥婚,今后小王正室之位为其悬空,后所娶之妻由侧室开立。平顺是小王的妻,有凤玉为证。”

也就是说,倘若贤王府随随便便认了个阿猫阿狗当平顺郡主,那就是他过了门十几年的妻子。关乎终身幸福,他慎青嶷好意思不管吗?

是夜,离千秋愤然离去。

慎青嶷也没怎么睡着,日头才出,便下榻洗漱。

久久端着洗脸盆,两眼圈有些深。

“你去睡吧,小王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说道。过去这些事也都他自己一人料理。

久久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她哥哥,便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结发了十几年的相公。从这个,到那个的转变,害她有些适应不良,无法调整看他时的眼神,到底是应该继续用那种亲热又有些怨恨的眼神,还是应该装作小鸟依人些,害羞些,温婉些,就算比不过铃铃郡主娇柔尊贵,好歹也不能再跟丫鬟一样平庸低俗吧。

“你干吗这么看着小王?”慎青嶷额上青筋不由跳了跳,手臂上忍不住地发毛。

去他的小鸟依人。幸好脸黑看不出她烧到耳根子的红。她低着头举起他的官袍,努力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请王爷穿衣。”

王爷不止手臂起鸡皮疙瘩,连脊梁骨都凉飕飕的,“黑久久,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一大清早的就阴阳怪气,还嫌最近事情不够乱啊。”慎青嶷一把夺过官袍,“衣服都拿反了,还侍候人,人侍候你还差不多。”

什么叫阴阳怪气,她明明是温柔甜美。久久不甘心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随即双眸柔得要滴水地凑上前。慎青嶷才换好衣服转身,便倒抽一口气,“喝,你干吗凑得这么近?”

咧嘴笑,妩媚眨眼,双手递上他朝用的玉笏,“王爷,收好。”

凤眸弯弯,细缝间觑见眼前的男子俊拔秀美,着一身金蛟官服,说不出有多么的尊贵优雅。啊,是与她已存在了十几年的相公……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还差点把他当作哥哥糟蹋了。

罪过,罪过大了。

“你白痴啊,口水都滴下来了。”这是什么毛病?又是眼疾,又是流涎,难不成是太早起床的后遗症?

瞧他横眉竖目、冷嘲热讽的样子也这么英姿勃发,俊气迷人。

她就知道,这样一位翩翩贵公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呢?

她深情款款地目送他出门,直到那一顶官轿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她才心怦怦然地捂着发红的小脸躲在门口轻喘。

天上掉下一个帅相公。老天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趁着一个清晨空闲的时间,久久勤劳地又擦又抹,好不容易让偌大一个王爷别院焕然一新。

“久久,你这么勤快能干,真是贤良有德的好妻子,小王真是爱死你了——”她拿着抹布,把廊上长柱当作梦中的慎青嶷紧紧抱住兀自陶醉。

“不,人家做得……还很不够嘛。”她红着脸害羞地喃喃。

“小王说你好你就好,这景虢王府里就听小王的。”

好霸道,可是她好喜欢,“好嘛,好嘛,听你的。”她娇嗔着,把小脸埋进臂膀。

“黑、久、久。”

“讨厌,叫人家久久……”这个声音好有磁性,模仿得太像小王爷了,真是太厉害了。她呵呵一笑,抬起头来,视线对上眼前正抽着嘴角的男子,浑身一僵,她忙上上下下地擦柱子,“今天真是好忙啊,柱子好脏,擦干净擦干净……啊,王爷,你回来啦?”

慎青嶷脸色紧绷,厉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么了,今天上朝有人给你气受了?”真是好大的狗胆,她丢了抹布,正要摆出悍妇的模样,忽然又想起她应该要温柔,温柔……

“你!”他迈着步子,杀气腾腾地朝她走去,“你今天去哪了?”

“我?我今天都在府里做事啊。”她是想说,她一整天都在府里尽为人妻的责任。

“当真没离开过王府?”他眯着乌眸,紧逼她。

啊……她两眼飘忽,指尖抵着下巴,“我是在百忙之中抽了点空出了趟门。”

“去哪了?”他冷笑着从腰间取下龙凤鞭。

“也没去哪,就随便逛了逛。”她小眼儿尖得很,连连退后数步。

“逛没逛到皇宫去了?”他从齿缝间挤出话来。

“没!”她理直气壮得很,“我只去了文殊阁。”

“文殊阁就在皇宫里!”他禁不住咆哮,震落屋瓦上一层烟灰,久久忙捂着两耳,免得受一只濒临疯狂的野兽魔音荼毒。

她去文殊阁不过是去找些私密的史料,她听说一些关于皇族秘史,有专门的太监记载后就锁在了文殊阁,那里史记真实,材料丰富,要想弄清身世之谜,靠师父那些小道消息加上想象力丰富的猜测是没希望了。

更何况慎青嶷似乎有了一些关于平顺小郡主的消息,吸取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想冒领了他人身份,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黑久久,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都闹到文殊阁去了,你以为皇帝能放过你吗?”慎青嶷气得双手直发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死了一了白了,“文殊阁既是藏了皇族秘史之处,必定许多事关系到国家存亡,皇族尊严。天底下除了司密太监与皇帝可出入文殊阁,就连小王也进不得,你竟然,你竟然……”算了,掐死她吧。

“这么重要的地方,皇帝怎么也不多派几个人守得牢一点?戒备如此不严,随随便便就让人进去了,这才有辱皇族尊严。”她也就是去找找十八年前的资料,若她是敌国间谍,那清平还有安稳日子可以过吗?

就比如说她在翻阅十八年前老贤王之妻终葵氏生下一女名为平顺的时候,很不小心地多翻了一页,正巧记录到先皇与景虢王府某位妇人来往甚密,在景虢老王爷的掩护下频频来府留宿寻欢。恰巧此日有一过路丫鬟不慎觑见此事,王杀之以灭口。此后行事更加诡谲,至那位妇人薨。

这种丑事心里明白就好,干吗还记录得那么详细,根本就是引诱人家去犯罪嘛。

“你倒有理了?你进去偷偷摸摸该干吗,干完了出来不就完了吗,你居然还把文殊阁弄得乱七八糟,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到此一游过是不是?”他猛抽鞭子。他才刚下朝就听到金銮殿外纠集了许多侍卫,御前带刀苏童与一品将军莫言皆到列,私下一询问才知文殊阁遭人闯入,圣上龙颜大怒,严令彻查此事,见凶犯不必捉回直取项上人头。他急急赶去一看,文殊阁守卫森严,能逃过四大鹰手进阁里的除了已经金盆洗手的峄山老祖与大伤初愈还在峄山休养的顾春辞,就是他养在府里的黑脸妖鼠黑久久。

他这是在养虎为患,迟早要被她害死的啊。

“那里面黑压压的都是书卷册子,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啊。”她也很努力想把所有东西都物归其位,可是这不是她力所能及的嘛。

“你别告诉我,你把东西偷了出来。”他问的声音很轻很轻,不是怕吓坏她,而是怕吓坏了他自己。

“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怎么敢呢?”

慎青嶷这才呼出一口气,坐在廊边的石阶上,久久忙奉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他觑了她一眼,好歹她还是有点用处的。见她安静地立在一旁,用讨好的目光望着他,他不由有些心软。她恐怕也就只有安静的时候才最招人喜欢,最让人省心。

“没有就好。不然那些嗅觉灵得像狗一样的皇宫鹰手只要掌握了一点蛛丝马迹,就一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这只蠢老鼠的命。”

“他们有这么厉害?”她也挨着他的肩膀坐下。

敢在主子面前想坐就坐,想偷就偷,哼,真有她的,“皇宫鹰手是老王爷一手栽培的组织,直属皇帝,高手不计其数。对付诡计多端的顾春辞也许有点麻烦,但是对付你那算是绰绰有余了。”他冷哼。

“那我好歹也躲过了四个鹰手的耳目混进了文殊阁啊。”她竖起明晃晃的四根葱葱玉指。

而他微微眯起寒眸,“你信不信小王剁了你的这四根手指!”慎青嶷寒声道,“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文殊阁、鹰手、黑脸蠢鼠,都不许提。”还敢给他晃来晃去!

“是黑脸妖鼠。”她咕哝。

“黑脸蠢鼠。”他瞪她。

“……黑脸老鼠。”行了吧?她这么体贴又委曲求全的妻子上哪找?

“……闭嘴!”

“对了。”她拍拍屁股站起来,从里屋端出一盘色彩鲜艳乌绿欲滴的新鲜果子,献殷勤地捧到他的面前,“我听人家说,你最喜欢吃邻国的这种脆妃,可惜这种果子娇贵难活,无法大面积栽种,微薄产量也只做进贡之用。要是能想个办法让它也能在清平成活就好了,到时候能在王府里头种一大片的脆妃,想吃的时候,就随地摘下一颗,多方便。”

“你……”视线从那一盘脆妃上慢慢地移到久久的小黑脸上,脸色也从淡淡惊喜转而变得铁青,他颤着唇,道,“既然是进贡的果实,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额……御膳房。”

“黑、久、久!”慎青嶷神经“嘣”的一声断了,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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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经典,会得到一种很好的阅读享受。在阅读中开始品读他人的人生,同时也开始规划你的人生。李超主编的《一生必读的外国散文经典》所编选的文章在强调深刻性、哲理性的同时,更强调可读性和趣味性,因此读来如行云流水而无晦涩之感。会成为广大青少年关于阅读的美好的青春记忆,因为在阅读经典的同时,你对世界的阅读也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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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薰衣草

    “工作和恋爱一样,性格不同的人在一起没有好结果。”啧啧,听听徐晴这论调,可真是对他反感到了极点啊!只是她为什么对他怀有这么大的敌意?他也才亏了她一句,多看了她几眼嘛,何必这么计较?瞧他每一次接近,她就立刻变身成小刺猬,真是有趣。只是渐渐地,他已不想捉弄她,而是想证明——他们在一起更会激发出绚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