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想念
浓重的夜色笼罩了弗德里安星团领主府主建筑，绚烂明亮的水晶灯在各个房间和大厅、餐厅、走廊里先后熄灭，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瑞儿蜷缩在自己房间里的双人床上，思绪天马行空一般飘来飘去，却抓不住什么重点。
银色的链子从衣服里滑出来，落在枕头上，闪烁着柔和的光。伸手把那条细细的链子拉出来，水滴型的宝石安静地落在手心里。这枚据说被叫做亚特兰蒂斯之星的宝石还是上次去帝都亚特兰，施文格尔皇帝在飞船上戴在她脖子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戴着，从未想过还给他。
施文格尔吗？回到弗德里安快两个月了。她似乎是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是因为想借助忘记这个男人来忘记自己在亚特兰的经历，忘记那些曾经美好现在却伤心的记忆。那段生活中的痛苦与快乐都是现在不想回忆的事情。
但是此刻，一切突然变了，时间淘洗去了记忆中的忧伤，就连痛苦也变得微乎其微，美好的事情却越来越清晰地一一在脑海里闪现。她想起了那个细雨霏霏的夜晚，在亚特兰蒂斯皇家歌剧院的门口，那个冰冷的吻。热到极致才会那样的冰冷啊！当时并未体会到，却没想到在离开他之后的这许多日子里突然明白了那个浅吻中刻骨铭心的爱。也明白了他爱她，想起来他对待自己的点点滴滴中无不透出浓浓的爱意。因为那个男人一直都守在自己身边吧，那个时候的瑞儿竟然没有发现，他无时无刻不疼爱，甚至是过分地溺爱着自己。
想他，想见他，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她觉得胸口一阵痛楚，这痛楚很快传遍了全身。她大口地呼吸着，蜷缩起起身体，施文格尔说得一点都不错，想念一个人真的会痛，痛不欲生。
想他，想见他……这个唯一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来回地翻转着。想马上看见他，哪怕听听他的声音。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瑞儿光着脚跑过卧室，来到起居室，扭开书桌上的台灯，拉开抽屉，翻找着。在加林送自己回到弗德里安离开时，他曾经给过自己一个他的私人电话号码，并且说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找他。当时她没想过会有什么事需要加林帮忙，仅仅是出于礼貌收下了，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作为施文格尔皇帝的侍卫总长，加林恐怕是离他最近的人吧。
翻开抽屉里塞的一本本杂志和笔记本，在最下面的杂志里，瑞儿找到了那张折起来的纸片，打开纸片，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她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
今天虽然不是加林当班，但是，施文格尔皇帝极不稳定的情绪还是让他留在了施文格尔的卧室外面。已经快午夜四点了，想必主子已经进入梦乡了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恰在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狐疑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通了，还没等他说话，话筒里就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是我，我是瑞儿·曼纳特，加林队长。”
“曼纳特小姐？”加林吃惊地叫起来，没想到这样的夜晚会突然接到瑞儿的电话。
“我能跟陛下讲话吗？”打断加林的话，瑞儿说。
片刻的沉默，瑞儿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就慢慢地跟着沉了下来，“不能吗？”
“陛下他……不方便接电话，也许明天……下午您可以打过来。”
“不方便吗？”瑞儿重复了一下加林的话，她听出了话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含义。
“陛下喝醉了。”听出瑞儿话中某些不确定的成分加林连忙向她做解释。虽然同样如果被施文格尔皇帝知道自己这样说会很不高兴，也总比让曼纳特小姐误以为他是跟某个女人在一起来得要好。而且，心情一直都很低落的施文格尔皇帝今天之所以喝得酩酊大醉，电话那一头的瑞儿也脱不了干系。
“这样啊！”说不出来的失望让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拼命忍住即将滚滚落下来的泪珠，她稳定了一下情绪，“谢谢你加林。”说完，瑞儿不等加林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把身体靠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双脚蹬在桌沿上，瑞儿闭上了眼睛。从一开始施文格尔就一直处于主动地位，是他跟自己的父亲提出要自己做他的新娘，是他在自己的唇上印上第一个吻，是他每天主动帮助自己完成帝国历史老师布置的课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抚摸，从来都是他主动回应自己的感情。甚至……是他在自己要求回弗德里安时解除了婚约。从头至尾，他都处在主导的地位，强行把她带入自己的生活，在她慢慢适应，开始习惯他的存在，甚至慢慢喜欢上他后又毫不犹豫地把她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但是这一次，采取主动的该是她了。因为她想他，想见他。
放下脚，瑞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回到卧室，脱下睡衣换上外衣，一道银色的光从脖颈上溜了出来，纤细的金属链子上挂着的那颗水滴状的宝石在卧室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亚特兰蒂斯之星，安娜皇后最珍爱的宝石，留给施文格尔最爱的人。当苏菲看到她脖子上的宝石时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只是一笑了之，现在，她希望那是真的，希望自己是那个他最爱的人。
重新把宝石塞进领子里，瑞儿走到起居室，换上运动鞋，出了自己的房间。隔壁就是父亲的卧室，虽然很晚了，但是有些话她必须马上说出来。父亲曾经说过，他会等她说出一切。现在，是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了。
伸手用中指的关节轻轻叩了叩曼纳特领主的房门，“爸爸。”然后她推开了房门，走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她犹豫了一下打开起居室的小夜灯。借助微弱的光亮，她看见卧室的门开着，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不，是没有人在里面，她父亲并不在卧室里。
从曼纳特领主的房间退出来，瑞儿下了楼，大厅里，曼纳特公爵静静坐在角落里一盏落地灯下。
“爸爸。”瑞儿轻声呼唤自己的父亲。
“瑞儿。”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点点头，公爵示意她过去。
瑞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还没睡呢？这么晚了。”慈爱地摸摸瑞儿的头，曼纳特公爵问。
“嗯，睡不着。”
“是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是什么？”
“今天，亚莱尔陛下向我提出婚约了。据说你跟施文格尔皇帝陛下的婚约解除了？是这样吗？”
“咦？陛下怎么知道的？”
“从你回来一直都有传言，今天亚莱尔陛下通过外交部向施文格尔陛下确认过了，可能不久就会有正式的通告吧。”
“他真的是这样答复的吗？婚约解除了……”瑞儿的心突然空了一下，黯然神伤。原本希望这只是一时意气施文格尔跟她开的一个玩笑，现在却由他本人证实了。那个把自己同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也被他剪断了，两个人的生活从此不再有交集了。
“瑞儿，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施文格尔皇帝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突然爆发的对施文格尔的思念和听到婚约被解除后的气恼和委屈一股脑地袭来。她拉住曼纳特公爵的手抽泣着把发生在亚特兰德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是这样啊。”听完之后曼纳特公爵许久未开口，最后他终于说，“所以你就回来了，婚约也就不存在了？”
“嗯。”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还是喜欢他吧。”
瑞儿底下了头，“爸爸，我回来之前施文格尔是说过，如果我愿意，那个婚约就当不存在……我想看见他，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但是现在婚约不存在了……爸爸，我也没有回去的理由了。”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泪水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想放弃了？也许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啊。”
“可是，我现在回不去了。”
轻轻拍着怀中心爱的女儿，安慰她，曼纳特公爵沉默了一会，“头发，也是因为他留起来的？”
“嗯。”瑞儿点头，伸手抚弄着已经盖过脖子垂到肩膀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样说来，就算是回来了，心里面还是放不下……如果你现在不回去，等到正式的答复和声明出来就真的回不去了。”公爵叹出胸中的闷气。
“爸爸？”
“那个男人是真的爱你吧。”
“咦？”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在弗德里安的时候我就发现，很多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你。”
“是这样吗？”瑞儿止住眼泪。
“我是过来人，能够感觉到。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曼纳特公爵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只有看着心爱的人，脸上的表情才会那么温柔吧。瑞儿，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是真的爱着你，也许是一见钟情，可是如果是一见钟情不会那样深沉才对。”
“爸爸……”瑞儿突然站起来。
“要去亚特兰吗？”
“嗯。”她伸手擦擦脸上的泪痕，“就算是解除婚约我也要弄明白原因。”
“我让他们准备飞船。”公爵打算站起来。
“不用，爸爸。”瑞儿连忙阻止他，“我乘民用飞船去，如果是专用飞船，光是外交联络就会拖到明天下午。”
又一次伸手摸摸瑞儿的头，曼纳特公爵有些伤感，“一不留神，我们家瑞儿已经长大了。”
“爸爸。”瑞儿把头埋在曼纳特公爵的怀里。
“不过，就算长大了，也还是这么会撒娇。”轻轻抚摸着瑞儿的头发，曼纳特公爵沉静了一会，“我送你去航空港。”
“好。”挽着曼纳特公爵的手臂，父女俩走出了大厅。
瑞儿的电话再一次响起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施文格尔皇帝还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看到自己的私人电话上又一次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加林猜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曼纳特小姐？”
“是我，加林上校。”
“陛下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加林为难地看着施文格尔房间那扇关起来的门，只得实话实说。
“不是因为他。”电话那一头的瑞儿轻松地说，“我在亚特兰……”
“小姐？您在亚特兰？”虽然知道打断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加林上校还是冲口而出，“您在哪？”
“啊……皇宫对面，可是卫兵不让我进……”
“待在那，我马上去接您。”说完加林挂断了电话，直接冲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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