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澜闻言一怔,全身都跟着抖起来,主子说这话的意思,是今晚不要他了吧,可是——虽然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博澜却直觉这样不对,他出家门前父亲拉着他一再叮嘱,嫁了人,女人就是他的天,让妻主高兴才是好好活下去的依靠,可他好像弄砸了。
博澜不敢哭,刚才难过的狠了,流了些眼泪,怕是叫主子失了兴致。
“主子……。”博澜颤颤道:“主子,博澜知错了,再不敢求饶了……。”
飞鸾看向身边想哭又不敢哭的少年,心里暗叹,嘴上却道:“我没有生气,你先去吧。”
博澜撑起身体,轻轻将影纱重新穿回身上,自飞鸾脚底下爬出帐子,一行一止都按着规矩。
身上不太舒服,好在虽然欲望较以前有变强,不过女人基本的生理特征却让她很快从博澜的“热情”中解脱出来。
“和裕——”飞鸾向外间叫道,她有一些事情要弄清楚。
宜兰馆。素菲阁。
天禄的贴身小厮绿儿绕过屏风匆匆忙忙地进来。
坐在桌前的天禄见他,急忙问道:“怎么样?”
绿儿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抿了抿唇。
天禄脸色一暗,问道:“谁去了?”
绿儿道:“翻的是凝珠的牌子,但是刚才博澜公子送甜汤进去后就留下了,刚刚听那边的人说连帐梨香都服了,这不是逼着主子非得幸他了么。”
天禄眼睛一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贱人,这才初四,他就迫不及待了。”
绿儿在天禄身边服侍的最久,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哪敢接话,默默低着头走到天禄脚边,半跪下去轻轻的替他捏腿,天禄就那般坐着不知道想什么,半晌间绿儿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才发现天禄眼眶红红的,眼窝里蓄满了眼泪,眼看就要哭出来。艾府上的规矩,没有主子的生死忌和大祭祀,下人是不许随便就哭的,说出去晦气,好在他们住在宜兰馆,又是自己的地方,要是在下府的大院里,这会儿早有管事训教的公公来教训了。
绿儿着了急,起身劝道:“公子可不能哭啊,主子有日子没有招人了,这才叫博澜公子抢了先,他是送上门去的,主子不好驳他罢了,再过几日就是公子的生辰,主子年年都没忘过不是?”
天禄吸吸鼻子,终于将泪忍了回去,深呼吸了几次突然道:“博澜那边近身伺候的是叫……青儿吧。”
绿儿一颤道:“是。”
天禄斜着眼看他道:“你们俩的名字倒有意思。”
绿儿躬着身,小心翼翼道:“青儿……是下奴的弟弟。”
天禄哦了一声,起身道:“主子既然有人服侍了,我就不等了,你去帮我把青儿传来吧。”
绿儿一听慌道:“公子,今儿这事,也不是他……。”
天禄眼光扫向他道:“我就是问几句话,还能吃了你弟弟不成?”
绿儿不敢再说,退出去传话。
博澜去了飞鸾的暖阁,自然他这边伺候的人都没得睡。按着规矩小侍是不能留宿承安堂正厢的,万一一会儿主子同公子回来宿夜,他们还得打醒着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惹了主子不痛快,谁能有好日子过?
青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家公子入了主子的眼自然是好事,公子年轻,不比宜兰馆其他侍人懂得讨主子的欢心,似乎也就是刚住进来的时候有过一两次侍夜而已。
宜兰馆里头住的,说的好听是公子,其实就是主子用过的男人而已,可这艾府后院的男人,哪个不是主子的?地位高低,全看主子的眼睛在谁身上,素菲阁里的下人都是人上人,不也就是因着天禄公子住进来的最早,最得主子的心么,如今主子去侍夜了,是好事。
嗯,是好事。青儿自我安慰着,不去想之前博澜侍夜回来后的惨状。
“青儿,是我。”
外头的声音传进来,青儿一个激灵,却发现不是主子伴着公子,倒是天禄旁边伺候的哥哥绿儿。
“我们公子让你去一趟,你警醒些。”绿儿也不废话,进来便拉着青儿往外走。
青儿一抖道:“天禄公子叫我做什么?”他是博澜住进宜兰馆后才过来伺候的,以前在下府的时候,天禄的名字说起来都能叫人腿脚发软,仗着在主子跟前得脸,母亲又是艾府的大总管,天禄在下府上看哪个不顺眼,随口便能叫人生不如死,打一顿板子那时轻的,怕的是一日三餐按时的折腾,非到你没了命了才算完,现在自家公子刚去了承安堂侍夜,这边天禄就派人来叫他,又能有什么好事呢。
绿儿感觉到青儿抗拒,手上一紧道:“叫你走就走,如今是我过来,难不成害你性命么,我们公子问你几句话罢了。”
青儿不想去,可是又不敢不去,那位祖宗倘使惹了他,谁也不知道将来会生出什么事来。这么一犹豫间已经被哥哥拉出了小院。
“万一我家公子回来,见我不在可怎么办?”青儿一路被拽着问。
绿儿头也不回道:“哪有这么快的,主子手段一向多,况且这回隔了这么久,难得你家公子过去,你还盼着他早早被打发回来?也就是澜公子脾气好,要是在素菲阁里,早拉出去撕烂了嘴。”
青儿闻言一抖,不敢再说。
宜兰馆不大,天禄的素菲阁和博澜的西楼离得也不远,两句话功夫便到了。绿儿一上楼,立刻没了刚才的其实,垂首躬身地掀了帘子让青儿走在前面,嘴上轻声唤道:“公子,青儿来了。”
“嗯。”天禄只在里头嗯了一声,青儿便觉着绿儿在后头戳他,只得战战兢兢的走进去。素菲阁里规矩大,这才太阳落山没多久,里外都没有人声了。
“见过天禄公子。”
天禄正斜斜的靠在里头床上,帘子遮了一半,隔了好半晌才哼了一声道:“掌嘴。”
青儿闻言只是一愣,绿儿反应倒快,上来两步站到青儿对面,脸上有些挣扎,手里的活却不敢怠慢,“啪”的一声,一掌已经落在青儿脸上。
青儿被打得有些蒙,绿儿的声音已经在耳边道:“没规矩的东西,见公子没有自称么?”
绿儿没有接着打,转身去看天禄时,被他扫过来的一眼看得心里一个咯噔,不敢再说话,默默的退到一边去。
青儿一手抚着挨了打的脸颊低头道:“下奴见过天禄公子。”
天禄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呢,可我就是见不得主子眼皮子底下没规矩,好歹博澜弟弟也是主子的人了,你们仗着他年轻就没大没小的,他那里好过关,我这却没得轻纵了你们。”
青儿不敢抬头,闻言忙回道:“下奴不敢,天禄公子教训的……对。”
天禄闻言道:“不要以为你公子得了幸,你们一个个就鸡犬升天了,主子越看重的人,越得把规矩学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青儿不知道天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着头不敢说话。
天禄又道:“你要是觉得没错,就自己学规矩吧。”
青儿咬着唇,知道天禄就是找他来整治出气的,明知道公子正在承欢还这样,便是吃定了博澜怯懦,不敢护着他。
绿儿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劝道:“公子,青儿到底不是素菲阁的人,咱们……。”
天禄不说话,只轻轻的往绿儿身上看了一眼便叫绿儿住了口,腿一软跪下道:“奴多话了。”
天禄冷着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也知道你多话。”
绿儿闻言身上就是一震,抬手便在自己脸上掴了一掌,见天禄也没有叫停的意思,只得换手又是一下,如此左右开弓,天禄翘着一边嘴角看青儿道:“你哥教你呢,还不学着?”
飞鸾眼见博澜跌跌撞撞的出去,心知她只需叫一声便能让这男孩回来,可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和裕听见飞鸾叫他,才进门就见博澜出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颤巍巍的走到床前应声道:“主子是渴了么?”
飞鸾倏地坐起来,掀帘子出来道:“我后院里有五个人?”
和裕一愣,傻傻点头。
这小孩虽然看着有点傻,说话倒是条理清楚,飞鸾几句话就弄清楚了她后院的情况。
原来贵族女子娶嫡夫之前都会养几房侍人纾解欲念,这些侍没有经过嫡夫训诫,只能以公子相称,其实说白了还是下人。如今她便有五房侍人,天禄、名炎、刚才进来侍寝的博澜还有两个升平苑出身的青岚凝珠。
升平苑是专门替主子调教男人的地方,说起来青岚凝珠也算是里头的佼佼者才能叫飞鸾看上接出来,他两个先不说,另外的三个人却是各有来头。
那日来请安,行事最嚣张的是天禄,跟着“她”时间最长,在以前飞鸾还是个不起眼的庶小姐的时候便服侍了她初夜,而天禄的母亲竟然是艾府的大总管,府内一应的事务都汇总在她手上的,难怪能那般张扬;云氏最想让她亲近的名炎则是云氏的远房亲戚,绕了几个弯她也懒得算,大体该是侄子或外甥的关系,只是以前的飞鸾似乎对他极有成见,虽然看着云氏的面子赏了外头三间布庄的经营权,却从未召幸过他,乃至于他在府上一向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叫人捉住了把柄,好叫飞鸾有借口将他扫地出门;至于博澜,倒是几个人里头出身最好的——西南通县知府的小公子,若非庶出,也是金尊玉贵的了。
如今这五个人都统一住在离承安堂最近的宜兰馆,方便飞鸾虽是“取用”。
和裕嘴巴快,飞鸾问一句他就能答三句,一会儿便将飞鸾想知道的事抖个一干二净,飞鸾打发了和裕躺回床上,心里突然对天禄的母亲,艾府大总管艾忠产生了点兴趣——将天禄放在自己身边,是因为早知道她会继承艾府家业么?云氏想让他亲近名炎又是什么目的,飞鸾心里合计,若她真的如了云氏的意,从明天起将名炎捧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飞鸾突然有些兴奋,凝而不化的困局似乎有了点缝,好好利用的话,也许能打开如今的局面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