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飞鸾心念电转,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是什么立场,但是前前后后的脚步声已经快要将这里围起来,决不能如此坐以待毙。
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飞鸾同和允交换了一个眼神,竟然无需言语,甚至手势,两人眨眼间向两个方向跃起,速度快的如同原地弹起。
围上来的都是跟着****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战场上腥风血雨的侵染下尚且能够全身而退,如今对上艾飞鸾两人的机敏倒也不慌,黑灯瞎火中,这些家丁护院对地形更为熟悉,竟不急着点灯,只将包围的圈子拉开,再一层层的向内缩进,凭它一只耗子,也不易从这些人的手下窜出去。
艾飞鸾与和允分别矮身藏在石缝暗影中,从现在开始,直到找到****,两个人都只能各自为战,艾家的影卫从来不仅仅是为了护卫主子而已,和允作为沐恩营中的佼佼者,艾飞鸾就算有些不放心,此刻也只好相信凌菲培养出来的得意弟子,躲在另一边的和允对她的担心反而更甚。
脚步声越来越近,常常的枪杆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天寒地冻,枯草满园,被枪杆划过,摧折了一片,没有半点生机。
艾飞鸾屏住呼吸,细细数着对方的脚步,四个人,从三点钟方向过来,彼此间距两米左右,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够在旁人反应之前将离自己最近的两人掀翻在地,而留出的空隙也足以让自己脱身。
待杨府侍卫都被自己吸引,对此地更为熟悉的和允便有机会寻到****,凭手中兵符及三皇女手书争取到机会。
说到底,****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即便是隐楼的探子,也无法摸清此人究竟是作何打算。
因为前有吕清调兵不成恼羞成怒,****也自知这位一向不怎么光明正大的皇长女殿下定会不计手段使下手段,而最后这一盆脏水,却只能由杨家接着。****如今所想,无非是如何保全杨家——
保全杨家,同样还不能得罪朝中新贵,滴水不漏方为上策。
所以纵容隐楼弟子军中挑唆至军心散乱,称病闭门不出,两不相帮,并非她靠向汉王,说不定,如今京中形势紧张,只用将两个空有兵符而无圣诏的乱臣贼子擒下,不用沙场拼杀,不用将家族势力摆在皇室眼皮底下,便可保她从龙之功。
“唰——”枯草扬起,艾飞鸾正待窜起,却听得不远处蓦然一声疾呼,却是和允抢先动手,拨动草地的枪杆一顿,立即便有两人向声音响起的方向支援而去。
即京中艾府营救寒初之后,这是第二次,和允为了她的安全将自己暴露在敌众眼中,以身为饵,牵引大部分侍卫。
艾飞鸾双手一握一松,知道实际转瞬而逝,杨府侍卫更非京中纨绔禁军,银牙一咬,急速掠出,一手捂住一名留下来继续保持包围圈的侍卫嘴上,另一手快速一转,虽未下狠手,那侍卫却仍悄无声息的软倒下去。
光线不亮,旁边的侍卫却似有所觉,艾飞鸾将先前的侍卫轻放下,就势以仰躺的姿势滚了两三圈,一臂甩出,那侍卫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掀翻在地,眼见艾飞鸾伸手来捂他的嘴,张口欲呼,声音却来不及到嘴边。
艾飞鸾握着她的脚踝一拉,另一只手的手肘早已经狠狠压在那人颈间,直到对方闭气晕去。
刚才招式用老,攻击下盘原本就难不惊动他人,更何况艾飞鸾整个人匍匐在地,捂嘴的手早已没力,不过是牵引对方注意力罢了。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时间,另一边已经灯火通明,数十只火把渐次点燃。
艾飞鸾不敢回头去看,只怕功亏一篑。
和允就算曾潜入杨府,但前后时机不同,如今的形势敏感,便是外间看来毫无异常的杨府,也布下这等埋伏,他一个男子,却不知道会受到何等对待。
艾飞鸾咬牙前行,按照来之前和允画下的地图摸到主宅。
****的书房还是很安静,仿佛外面震天的声响与这里全无关系。一灯如豆,在风里晃出许多光晕,似乎也只有这一点不安。
艾飞鸾深吸一口气,伸手拂去刚才扭打间沾染的尘土,伸手推开半掩门扉,口中的声音才迟迟传入——
“杨将军,故友到访,竟不相迎么?”
书房内一桌一椅,一列书架在右侧占了整整一面墙壁,左边却是一家屏风,上面描绘着刀头染血万马奔腾,塞外的长草没过马膝,一眼望去,倒像是武将的物品,只是与书房的氛围有些违和。
****坐在主位上,并没有因为艾飞鸾刚才先推门后招呼的近乎无赖的行为吹胡子瞪眼,只道:“永定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不知如今陛下卧病,如竟觐见的艾公为何会出现在我小小安都府?”
艾飞鸾面上不动声色,直视****,开门见山道:“帝王家事即国事,如今陛下幽居深宫受人掌控,吕清结党营私、屯兵私授,妄图狭天子以令,三万禁军把控京城,城中羽林为护陛下不敢轻动,三皇女殿下临危受命,特使我携兵符手书前来安都,与将军共图保驾之事。”
****眉峰一挑道:“她竟然敢给你手书?”
艾飞鸾淡笑不语。
****其实有道理惊讶,三皇女所谋之事,分明有谋逆之嫌,一切不过成王败寇,可亲笔手书却是白纸黑字的证据,兵符、手书,却没有圣旨。
岭南与汉阳一山之隔,而大曜兵马驻扎岭南的二十万兵马虽是朝廷辖制,军需粮草却都是由岭南艾家供应。
艾家为避嫌疑,数代不曾至军中插手防务,但人人都知道对于岭南的军队来说,艾家真的想要掌控也是顷刻间的事。
艾氏势大,更在汉阳的大后方,就算吕汉最后事成,眼前这女子若要翻脸,只需将手书公诸天下,引勤王之兵入中原,到时候岂非将一切都送与她人作嫁衣裳?
这些事艾飞鸾自然也知道,这一纸手书,今日是彼此信任的证据,明天就可以是为祸事埋下的根源。
****在艾飞鸾平静的眼光下终于有些动容,无论如何,至少可保证目前为止两方已经达成协议,至于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艾公既有兵符在手,自可调动安都兵马,又何必夜闯蔽府,徒生事端?”
艾飞鸾道心中冷笑,眼前这人果然不只是个征战沙场的莽妇,如今是怎么样都不肯参和,打算明哲保身了。
“将军说笑,”艾飞鸾淡淡看了****一阵,直到对方有些许不自在才道,“安都兵马调动需双符合并,陛下所赐不过兵符之一,另一半,可还在将军手上呢。”
****闻言面色一变,安都兵符早就为人所窃,艾飞鸾今日号称携兵符前来,别人自然就会觉得她带着两枚兵符,解释调兵遣将,全是吕汉指使艾飞鸾出面,谁知艾飞鸾开口却是一推六二五,口口声声非要杨将军的另一枚兵符方能成事。
遗失兵符乃是重罪,无论是哪位皇女上位,都是绝好的借口,更何况如今陛下处半点风声也无,事情进展的太快,竟然连发往边关的书信都来不及接到回信。****有口难辩,一肚子苦水却只能狠狠咽回去。
“艾公说的是。”****瞪着眼睛看向艾飞鸾见,眼见不过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想不到自己纵横沙场多年,竟被这么个半大孩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说到底艾飞鸾毕竟初到贵地不善权谋,一路走来也是跌跌撞撞,只是她原本便是特战精英,对环境的接受度和适应力极强,是以短短一年便能站在这里侃侃而谈,胜券在握。
小小的书房内气压并不高,****心念电转,也知道今天艾飞鸾并不怕她阳奉阴违,如今只要安都的兵马一动,她面前就只剩下追随吕汉这一条路。
沉寂被一阵突然传来的奔跑声砸碎,杨府侍卫停在书房外大声道:“报!闯府刺客已被活捉,在其口中发现薄刃一枚,无毒,是否严审?”
艾飞鸾心中一震,早知道和允再如何高明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手是征战沙场的精英战士。
****目光如电般扫过来,艾飞鸾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露出焦急神色,否则和允更不安全。然后手心中已然满是汗水。
和允口中含着利刃,究竟是为了杀敌还是别的。他毕竟只是男子,而在这个世界,男子被俘或是入狱,受到的对待通常也就那么几种,艾飞鸾不敢想,和允虽是影卫出身,却原本是好人家的孩子,如今更是她的夫,心中必不能接受为了任务献出己身,刚才出面引开侍卫时,莫不是存了死志?
“哈哈哈哈哈,”正对峙间,一阵大笑突然自那千军万马的屏风后传出,只听一人道,“将军忠心侍主,无诏不私调兵,果然良将,艾公心念陛下,虽手段有偏,但齐心可嘉,确实忠臣。”
艾飞鸾见****面色一变,显然她也不知道屏风之后竟然有人。
两人同时看去,却是一中年女子,身着玄色短衫,表面虽没有带武器,整个人站在那里却好像一把刀锋。
艾飞鸾皱眉,果然是刚才草丛中放声叫喊使她与和允陷身重围之人。
****却是目露深思,片刻忽然道:“凤隐?”
艾飞鸾一震,隐约知道所谓凤隐便是皇家影卫,只听命于帝王本人,帝王崩则尽数随葬,终身不侍二主——这人,早在这所有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京城,也就是说,而今的所有事情,依旧掌握在成宣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