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一现，圣意一出，这开山门仪式自然也就完成了。辰时睿眼见长留仙尊回了长留殿，也不多做停留，御剑而飞，再次化作一道玄青光束直射天华大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而那十余名弟子，伸手抬势，缓缓落地。
白若雪一直凝视着长留仙尊消失的地方，直到身边人群再次涌起，才回过神来。
天华派开始了为前来报名的人测试资质，确定其是否具有入门资格。
白若雪牵住身边那个先前被慕兰鹤欺负的女子的手，四下望了一眼，慕兰鹤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缓和了一口气，道：“我们也过去测试。”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又似不敢动作过大，显得十分拘谨，轻轻地“嗯”了一声，跟着白若雪排在了队伍之中。两人互报了姓名，那女子也只报了“逐烟”的名字，便再也不肯多说。她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有点胆怯。
人群之中一阵惊呼，隐约听到“上品灵根”，“女子”这样的词语，白若雪和逐烟两人相视一眼，都猜到是先前那个嚣张闹事的慕兰鹤。看来她自称的上品灵根并不做假。两人心里又添了几分担忧，日后一同进了天华，她少不得要来找茬。
“中品灵根”，轮到逐烟之时，白若雪清楚地看到逐烟脸上一闪而过地失落，但是很快低，她又勉强地扯开了嘴角，盈盈笑起来，“若雪姐姐，轮到你了。”
“中品灵根”。白若雪并不惊讶，这灵根资质辰时睿早就帮她测试过，也因为如此，才会有提前开山门一事。否则，若她连入门的灵根都没有，就算提前开了山门，又有什么用途？
辰时睿毕竟还是给了白若雪一些优待的。至少，弟子房的安排上，她住单间。
白若雪刚刚坐下，就听见院子里一个十分熟悉的娇嗔。
“师姐，我不要跟这个惹人烦的穷寒酸住一间嘛！啧啧，一屋子的穷酸气，我的好师姐，慕兰鹤可是上品灵根哦，能不能给慕兰鹤选一个单间呢？人太多了也影响修炼的嘛。”
“这……可是单间已经有人住下了。”
“那就让她跟我换一间好了嘛，今年的上品灵根不是只有我一个吗？师姐你看，这个……”
沉默了一瞬。
“好吧，你跟我来。”
这话音没落多久，就听有人叩响了门。白若雪起身去开门，面前那一身白云红花，不是慕兰鹤是谁？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天华派服饰的女子，偏青色的白衫以蓝袖镶边，只见她跟在慕兰鹤的身后，
“是你？”慕兰鹤眸中惊讶一闪，立即得意地笑着转身面向那个穿着天华派服饰的女子。
那女子冷着一张冰山脸，盯着白若雪问道：“何等灵根？”
“中品。”白若雪如实回答。
“那谁领你来的？”
白若雪犹豫了，她是真没问过领她前来的师姐名字。同门师姐仅仅是将她带进厢房后，嘱咐了几句，例如女弟子房是不允许男弟子踏入的一些琐事。因为山门处还忙着，随意交代了一下门规之后就匆匆离开。
“不知是吗？”那女子得知答案，默想连领路人的名字都不认得，那么白若雪背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势力。至于分配到单间，天华派历来都是随机分配的，白若雪可能是运气偏好。
白若雪静静地望着那个女子，她似乎对于慕兰鹤有那么一分忌惮和三分讨好。这也难怪，就灵根而言，天华派里包括辰时睿在内，那几位排行前几的长老俱是上品灵根。
“为你领路的那个师妹带你走错了房间，你的房间在那边。”女子冷冷地指了指斜侧面的一间小屋，白若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早上才见过面的那个名叫逐烟的女子眸角含泪的满含希冀地望着她。
“若雪师姐……就连你……你也在嫌弃……嫌弃逐烟吗？”逐烟说完泫然欲泣，低着头抽泣起来。
“若雪是吧？你看，那个贝戈奴可是很想很想跟你一起住的哦，难道，你对于她，就没得一丝半点的情意？你若也是嫌弃她玷污了你，大可拒绝她，本来就是一个卑下的贝戈奴！哦，对了，这房间可不是你的，是你走错了房间，硬占了属于我的地儿！”慕兰鹤可以将“很想很想”四个字咬得很重，得意地笑望着白若雪。
白若雪望向慕兰鹤的领路师姐，她面色冰冷，见白若雪无动于衷，便轻喝道：“既已知道走错了房间，还不让出来？”
白若雪暗叹了一口气，但似又不甘心这般轻易地便宜了慕兰鹤，心生一计对着慕兰鹤道：“你若是喜欢这间屋子，就住这间吧！不过刚刚我看了看，这屋子的房梁上有一道勒痕，像是有白绫悬挂过什么东西似的，不知道是不是……”
白绫悬挂过的？房梁？
慕兰鹤想到这里一阵寒毛直竖，她的意思是这间屋子里死过人，还是上吊自尽的？
在慕兰鹤惊恐的眼神中，白若雪坦然地走到逐烟面前，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我的好逐烟，别哭了，以后可要承你多多照顾啦。”
“谢谢……”逐烟的声音总是压得低低地，说得轻轻地。好似若山上的风再大一些都能把她撕碎一般。
*****
天华山顶，长留殿前。
长留站在高处那块盖着薄冰的石头上，手心握着一串宫铃，低头凝视。似乎这串宫铃上刻着什么玄妙的含义惹他深思，又或者是这串宫铃里埋藏着他的某一段回忆。
一道玄色身影从雪中行来，辰时睿对着长留的背影微弓了身形，恭声道，“仙尊。”
“我知你想问那八字含义，‘天命所师，万道归宗。’圣意难测，就是我，也不敢私自断定它的含义。”长留并未转身，将掌心的宫铃握住，移开了视线。遥望着湛蓝苍穹的双眸愈渐深邃，“我没有修改过圣意。”
“敢问仙尊，可是要顺应天命，收个徒儿？”，辰时睿的额角险些溢出一道汗水。那段古记没看过倒还罢了。“天命所师，万道归宗”至少从字面上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像是指长留该收徒了，所以又不得不冒险多嘴问上一句……
“曾经以为，我此生只收一个徒儿。若天华有资质尚可，合我心意者，我亦不会逆圣意而行。”长留轻叹一声，说着这句话时，差点本能地想要抬手伸进怀里摸摸那只曾伏在怀里的狐狸。五百年，足够将习惯养成本能！
辰时睿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暗道，“资质尚可，中品灵根就够了，至于心意，那只小狐狸最合你心意了。圣意到底是不是你改的，也没这些人会知道。反正‘天命所师’是要你顺应天命收个徒弟，最最合你心意。”这些话，给辰时睿多少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不然久居长留殿的仙尊若是一个无趣，下道旨意让他过来“谈经论道”个一百年，仙尊是找到消遣了，而他好不容易俢来的三百岁寿命，前一百多岁修炼度过，而剩下一百多年就得陪着仙尊孤独终老。不对，这位仙尊大人还有他的小狐狸，而他谁也没有！当然，辰时睿身为天华掌门，明面上的礼仪还是做得十分周到的，只见他躬身作揖，十分恭敬地道：“那就恭祝仙尊得寻爱徒了。”
长留挥了挥手，辰时睿赶紧退下。就“徒弟”两个字，他还不敢在仙尊面前谈论得太多。
开山门之后，门派里的事务是非常地繁忙地。辰时睿自长留殿里回来之后，就一头扑进了繁忙的事务中去。从这一点来说，辰时睿还是一个比较合格的掌门。不过这个比较合格的掌门，继开后门之后，又做了一件比较不符合掌门……应该是不符合天华派男弟子该做的事情！
入夜深深，弦月悄悄地挂在半空之中，发出浅淡柔和的光晕，斑驳的树影下更显幽暗，把影子里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遮了个结实。
屋内烛光闪烁，婀娜纤细的影子倒影在薄纸糊合窗柩上。
辰时睿躲在树影下，强吞了口唾沫，也不怪他是个健壮的男子，任是谁，也难逃化形狐狸的那种曼妙身姿。中午听弟子回报说已经按他的吩咐将小狐狸安顿到了这个单间的屋子。他这是来敲打敲打小狐狸，叫她好好修炼，到时候光明正大地拜长留为师，他也好少做许多走后门的麻烦事情。
到底要怎么吸引小狐狸的注意呢？
学鸟叫？辰时睿立即摇了摇头，这时正处荣春，各种各样的叫声在耳边此起彼伏，他可不敢保证小狐狸会注意到哪一只鸟是他。
学猫叫？难听死了，又不是叫春。
对了！
小狐狸！
辰时睿往后退了两步，往更深的阴影中躲了进去。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脖子对着弦月高吼。
“嗷呜……”
正在拨烛蕊的逐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手抖，侧眸看着正专心致志看书的白若雪，“若雪师姐，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白若雪伸手翻了一页，抬首仔细听了一下，那种似狼吼般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随后又无趣地继续低下头，猜测道：“大约是谁养着的狼狗在叫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