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了,夏初和胡莉莉在公司门口招手分开后,就去前面的公交车站等公交车.
季节分明的南方城市已进入冬季了,吹过的风刮着脸颊,吹乱了夏初耳边的头发.到现在手机都没任何音信,哦不,应该说是他的音信没来过,毕竟童童来过了,吴勇的来过了,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夏立的也来过了.
“初,几点回家,我一个人在家闷,人难受……”童童的,
“夏初,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虽然这么说很无理,但是还是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是我,我妈是我妈,请你只考虑我……还有……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吴勇的.
“夏初啊,帮帮我吧,帮我找个工作呗~~~~”夏立的.
童童的回复是:一下班就回,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吴勇的回复是:他不是……
夏立的回复是:少烦我……
没有他的……唉……夏初抬腿上了回家的那趟车.忽然,夏初感觉很孤单,曾经是那么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车外的风景,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很凄凉,就像被人遗忘的角落,独自暴露在阳光下,却死气沉沉.
夏初老家里.
“你什么时候问村长借钱了?”今天难得夏初她爸夏中华呆在家里,他和夏初妈妈本来就没话说,观念思想相差太多了,让他们很难沟通,越是年纪大了,话就更少了.
前几天夏初打电话给她,问李秀菊知不知道夏中华问夏立他爸爸借钱的事情,当时李秀菊就傻了,她根本就没听说过夏中华要借钱,还借了两万,问题是这个钱他拿去干嘛用了,家里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这个钱.
夏初告诉她妈妈,是夏立告诉她的,还说是夏立爸爸给她们家的聘礼,让夏中华撮合夏立和夏初,如果成功这钱就不用还了……
问题是夏初和夏立根本就不可能,那就说这两万块势必要还了,可是她们家现在到哪里去找两万块钱还?夏初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她又很要自尊,坚决不以自己的初夜抵消那欠的十五万块钱,那和卖有什么区别?
所以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继续还债了.
自从知道这个事情后,李秀菊愁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夏初在电话里只是让她问问夏中华,借的这个钱干嘛用去了?
李秀菊也憋了好几天,这个夏中华已经有两天没回来了,她也找不着地方问,李秀菊倒也不是那么急,因为夏中华不回家睡觉的日子多了,她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个事儿她急啊,她怕女儿交待的事情在她手里被耽搁了.
今天凑巧夏初她爸在家.
听到李秀菊突然问钱的时候,夏中华肿的像核桃般的眼睛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李秀菊,没吱声,继续抽烟.
“你把两万块钱干嘛用了?”李秀菊继续问.
“我有数!!!”瓮声瓮气地来了一句.
“你有数?你明知道初不喜欢阿立,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撮合他们两个?”李秀菊心里有气,夏中华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磕磕碰碰也过了这么多年,她忍了,可是他就不能这么对夏初.
“再怎么说,初是你亲生女儿,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为她考虑一下?听听她的想法?你就这么答应人家村长了,到时初不肯呢?你怎么办?这钱怎么还?”
“由不得她不肯!”夏中华扔了手里的烟头,暴躁地脾气就上来了,“她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做妈的没好好管,女孩子家的读什么书,读书有什么用?最后不都还要嫁人?阿立怎么了?阿立有什么不好?家境条件有哪点儿配不上她?”
“可是她不喜欢阿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逼她有什么用?她情愿不结婚也不会嫁给阿立的,如果是这样,你那个钱怎么办?”李秀菊越说越激动,不争气的眼泪就出来了.
“让她还啊,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啊!”夏中华重新掏出一支烟,点着.
“她替家里做的还不够吗?你要她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作为父亲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吗?”李秀菊坐在火炉边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质问.
“如果她有良心她就应该报答我对她养育之恩了,我把她养这么大,她就应该为家里做点儿事情……”不知道这夏初前世是不是和夏中华有仇,或者说是欠他的,这辈子来还债的,夏中华对夏初就是不满意,横也不满意,竖也不满意,总觉得她是个扫把星.
“你这话是个做父亲的人该说的吗?你还想初怎么做?卖了自己再把钱给你吗?从小到大你为她做过什么呀?”李秀菊一生的委屈都在此时此刻涌现出来了,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虽然她知道夏中华根本从来没把她的眼泪当回事儿,没把她的人当回事儿.
"从小到大你知道她要什么吗?你知道她最想什么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跑那么的地方去读书吗?"李秀菊一边哭一边说.
"现在她好不容易念完了书,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儿了,你怎么就这么希望她难受啊?呜呜~~~~~"
“你说……你借来的那两万块钱到底干嘛用了?”
“说呀~~~~~你要初来还,是不是也该让她知道这钱干嘛用了?”见夏中华要死不活的模样,李秀菊就来气,但是她不能丢下夏初不管,最后她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
“还债了……”
“还什么债了?”
“赌债!”最近几年,夏中华不迷武术,迷赌博了,这赌博比武术更有迷惑力,赢了想赢更多,输了就想翻身,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就欠了那么多钱.
村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见夏中华老实巴交,就合伙哄他,算计他,让他在赌博这个坑里陷了进去.
夏立的爸爸是村长,这些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于是他就借着帮忙的由头向他提出了夏立和夏初的婚事,当时他见到那两万块钱就立马答应了.
“赌债?”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好,除了夏初省吃俭用的寄回来的钱,李秀菊有时候就去找些针线活,比如给人家做布娃娃,缝玩具的眼珠子赚些钱,她这么做就是想让夏初轻松一点儿,为夏初减轻一点儿负担.
可是……可是现在夏中华竟然迷上赌博,还欠了这么多钱,就这样把夏初给卖了……
“你是不是活的还不够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赌博?还赌钱?输了钱就拿初抵债吗?两万块?你女儿是不是太不值钱了?你怎么就忍心啊?呜呜~~~~~~~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呜呜~~~~~”李秀菊哭天喊地起来,要不是有夏初,这种日子她怎么过得下去?真不如死了算了.
"阿立有什么不好?打小就喜欢初了,这么专一的男人现在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吗?还有,你看看人家家里,那条件……夏初嫁过去不会委屈她的,只会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女人怎么想的,这是多大的便宜啊~~~~"夏中华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当菩萨?你又知道了?哎呀~~~~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作为爸爸怎么可以这样轻率的决定女儿的将来?你怎么从来就不知道问问她呀?呜呜~~~~~~"
夏中华见李秀菊哭哭啼啼的闹,心里烦,眼不见为净,拍拍屁股走人了,让李秀菊一个人在屋子里伤心欲绝地哭.
“初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啊,你这个狠心的爸爸他不是人啊~~~~~~”李秀菊哭完自己又替女儿委屈,她怎么告诉夏初这两万块钱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了还赌债把她卖了?
李秀菊环顾自己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想着在远方的那个自己此生唯一的牵挂-----夏初,泪水断了线似的流.
丰泽苑501内.
“童童,你吃这个!”夏初夹了一筷子童童爱吃的菜到童童碗里.
“嗯……”童童因为明天要做手术,所以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她心情不好,话也没了,所以夏初只能尽量地多陪陪她.
“童童,我觉得你可以不要拿了孩子的,生下来自己养吧,如果你真爱周全,真爱这个孩子的话……”夏初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个的,是啊,童童这么痛苦,无非这是她爱的人的孩子,如果她对周全有信心,那么就等吧,赌一把,把孩子生下来,再决定.
“什么?”童童错愕地抬头看夏初,她不明白夏初怎么忽然要她留住孩子了.
“孩子是无辜的,他多可怜啊,还没成型了就被判了死刑,可是……我觉得如果你真舍不得的话就把孩子生下来吧,不过……”夏初顿了顿,“这中间你要受的诟病是可想而知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童童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我对自己没信心,对周全忽然也没了信心了,怎么办?我似乎赌不起!拿我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来赌,我不敢,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童童搁下手里的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眼泪.
“忽然间,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我问自己,周全是我的未来吗?他能给我幸福吗?他离了婚我们就一定能结婚了吗?就像你说的,我27岁,却要做别人的后妈,人家孩子会怎么对待我,那些后果我都想了,还有……如果这事儿被我爸妈知道我爸妈该对我有多失望啊,说不定会被我给活活气死……”
“我今年27岁,要说年纪大吧也还没大到那程度去,按我现在的条件,找个未婚的,没有任何牵绊的男人应该不是很难,所以我就想我何苦要这么等着周全呢……”童童一个人说着,夏初在边上听着.
“可是……你是爱周全的吧?”夏初问.
“不知道了,不知道了,觉得忽然间自己很无助,没有依靠……”童童说着双手抱住了自己,趴在桌上低声啜泣.
“可是你做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为了怕给他增加烦恼才决定不要孩子,还有……我觉得你还是把你怀孕的事情告诉周全吧,可能他会为了孩子为了你想办法解决呢?”夏初安慰道.
"你现在所有的设想其实都是空的,你只是从你的角度在处理问题,你并不知道周全到底会怎么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瞎猜的……"
“我……”童童哽咽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她是下定决心准备拿掉孩子后就和周全分清楚,不会再牵扯了,可是夏初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又有不舍和不甘,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了,明天就是做人流的日子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童童,你再考虑考虑吧,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周全知道……如果他知道后还是不能作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那你再决定也不迟吧……”夏初说完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饭。
童童眼里噙着泪,看着夏初,咀嚼着夏初的话。
秦芹家.
“小哥~~~”秦芹下班回到家时看到秦剑波竟然好心情地在陪她爸爸下棋。
“嗯,你回来啦~~~”秦剑波抬了抬头,继续和叔叔厮杀去了。
秦芹放好包,换了衣服下了楼,靠在秦剑波坐的沙发上看他们厮杀。
“小哥,你那朋友是不是还不想结婚?”没头没脑的秦芹来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秦剑波全神贯注在战斗上,对秦芹的话没入耳。
“上次你不是在医院里拿到一张化验单吗?你说那是你朋友的女朋友的,我是问他是不是不准备要孩子?”秦芹翻着白眼重复了一遍。
“嗯……呃?????什么?”秦剑波总算回神了,“你说什么?”扔下手里的棋子转过身来问。
“你干嘛这么问?”
“因为她来我们医院做人流了啊~~~~”秦芹耸了耸肩膀说道,对啊,她今天下午偶尔看到做人流预约单里有夏初的名字,本来这种事情她们是见怪不怪的,主要是因为秦剑波上次那么说过,所以她多留意一下,仔细看了看,确定真的是上次来检查的那个人。
“什么啊~~~~”秦剑波这下坐不住了,直接从沙发跳了起来,抓住秦芹的胳膊,“你是说真的?真的是上次来过的那个?”
“对啊,你怎么了?小哥!!!”秦芹被秦剑波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她不解地看着秦剑波。
“糟糕了糟糕了……”秦剑波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转,秦芹的爸爸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秦剑波说撒手就撒手,这棋怎么下啊?
“嗨~~~嗨~~~~~我说你这棋还下不下了?喂~~~~~~”秦芹的爸爸在一边提醒着,可是秦剑波的兴趣已经完全不在那上面了.
“难道不是他的?”秦剑波一边来回走一边挠着后脑勺,仔细回想这两天魏钺的反应,应该是他的才对啊,前几天见他那高兴劲儿……难道真相不是如此?他高兴是因为其他事情?
“小哥,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我认识吗?”秦芹在边上摇着秦剑波的手臂问。
“叔叔,不好意思,下次再找你下棋吧,今天我有点儿事儿要先去处理一下,再见哦~~小芹再见~~~~和你妈妈说一声,不在这儿吃饭了……”打完招呼后秦剑波就径直出门了。
“小哥~~~~~”秦芹在后面喊着,“真是的……搞什么呀?怎么搞的好像他是孩子的爸爸似的,热心过头了吧?”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在拨打了N遍后,秦剑波死心了,魏钺电话没人接。
“这小子……死哪儿去了?”秦剑波坐在车里,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想了想,又开始打电话。
“您好!!你们魏总去哪儿了?”这次他把电话打到了魏钺的公司里。
“您是哪位?”接电话的是魏钺的秘书,对方很有礼貌的问道。
“秦剑波!!!”秦剑波报上名讳。
“哦~~不好意思,秦总,魏总出差去了……”对方一听是秦剑波,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更柔了。
“出差?去哪儿了?”真是的,关键时候竟然出差,最糟糕的是电话还没人接。
“悉尼~~~”回答。
“悉尼?”秦剑波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三四天吧~~~”
“哦,好的,谢谢你,就这样,拜~~~”三四天?还要三四天?等你回来可是于事无补了……不过……就算现在回来也是于事无补了,小芹不是说了,她已经在医院里做人流把孩子拿掉了。看来孩子真不是魏钺的。哎呀~~管他们呢……皇帝不急太监急,秦剑波放下手机后,开车走了。
“童童,今天感觉怎么样?人难受吗?想吃点儿什么?”夏初今天提早下了班,回到屋子里,童童最终还是把孩子拿了,夏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有尽心地照顾了.
“随便吧~~~~”童童躺在床上,仰面躺着,她已经这样子躺了两天了,全身都痛了,可是仍不及内心的凄凉.
做手术前她听夏初的话,打了电话给周全,可是周全又出差了,他这两天特别忙,忙得焦头烂额的,在电话里叮嘱童童自己多注意,他事情处理完了马上回来看她,还说这几天特别想她,让她来找夏初玩,如果无聊的话.
反正一通电话下来,童童根本就没有机会提起孩子的事情,周全就又有事情要处理,匆匆挂了电话.
于是最后的最后,童童决定去医院了.
“好,那你等会儿,我马上做!”夏初从童童房里退出来,换了衣服,就钻进厨房开始拾掇起来.
手脚麻利的夏初马上就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她把童童扶到座位上,把筷子送到童童手里.
“童童饿了吧?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呢……”边说边给童童夹菜.
看着还围着围裙的夏初,童童哭了,眼泪汩汩而下,滴进了面前的饭碗里.
“怎么了?童童,哪儿不舒服吗?”看到满脸泪水的童童,夏初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呀?
“夏初~~~~~”童童咧开嘴哭出了声.
“怎么了?”夏初瞪大了眼睛问,难道肚子疼?
“夏初谢谢你,你工作这么忙,还要赶回来给我做饭,把我照顾地比我妈还好,能交到你这个朋友肯定是我上辈子积德了,要不然我……我……就我这种性格的人……呜呜~~~~~”感慨万千的童童低头哭着.
“哎呀~~~~童童,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认识你也是我上辈子积德,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食古不化,不入流,不随俗,在公司被人排挤,可是你一直一如既往的对我,大学里这样,工作后仍是这样,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所以我们两个就不要说谢谢了……”夏初温柔地说着,给童童盛了一碗汤.
“喝吧,这是鸡汤,对你身体好,我把油虑了,所以你放心喝吧~~~~~”
“谢谢,我心里觉得很苦,我童童过得潇洒,可是也有这么悲惨的一天,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是被人遗弃一般,孤零零的,这种时候还不能对我妈妈诉苦,突然看到你这么辛苦地照顾我,心里很感慨~~~~”童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后说道,并对夏初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完,眼泪又哗啦啦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