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冷雪幽病床旁的椅子,拉斐尔等着她醒过来。
夜已经深了,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百货公司的案子还等着他签字同意。但他此刻哪也不想去,不想离开,只想在这里安静的守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紧蹙着一双秀眉。想为她抚平,却又怕将她吵醒。对她,他总是不自觉的小心翼翼,因为他感觉得到,其实幽幽,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待会要怎么把消息告诉她,他牵动了下嘴角,任涩意侵蚀着。
雪幽从昏暗中幽幽转醒,头痛欲裂,身上也像被无数卡车碾过一般的疼。拉斐尔紧张的站起来,焦急的握住她冰冷的手“怎么样,幽幽,还痛不痛?”
他温柔的轻抚她柔软的发丝,湛蓝的深眸中没有了以往的不羁和张狂,有的只是浓浓的关怀和担忧,那是她不曾从蓝澈那里看到过的情感。
强忍下痛意,她摇了摇头“不痛,真的。”
拉斐尔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你要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去你公司接你,恰巧碰到你的同事,否则……”
纤细的手指覆上男人的薄唇,她虚弱的微笑“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我很好,不要担心。”
他的眉拧的更紧,一道深深的沟壑出现在他过于美丽的脸上,有些不搭调。
“唔……”忽然,雪幽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他赶忙上前查看。
“腿有些疼……”额上不停的冒出冷汗,她颤抖的说道。
拉斐尔怔住了,拳头握的死紧。雪幽抬起眸,正好对上他有些沉痛复杂的眼神,隐隐中,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不能走路了吗?”她望着他,纤细的身子簌簌发抖。
拉斐尔紧紧地拥住她,心中的涩意扩大,如刀绞。
“不,只要复建的好,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医生说你的膝关节的软骨有破裂现象,可能……”
在他的怀中,雪幽缓缓地闭上了双眸,凄楚的问“不能跳舞了,对不对?”
他无法否认,无奈,只好沉沉的点着头。
他的痛苦不比她少,还记得初在狂情见到她,无论多么璀璨炫目的灯光,都没有她来得吸引。那么美丽的舞者,妖娆奔放的姿态,轻盈优美,带着洒脱和坚韧,让他的心狠狠的一震,现在想想还是不能忘记那时的她。
可是,老天多么残忍,竟然连她舞蹈的权利都夺了去,为什么……
在他的怀中,雪幽不哭不闹,她的沉静让他心痛,铁铸般的双臂紧紧拥着她,借此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哭出来吧,幽幽,哭出来你会好一些。”
良久,无奈的声音从他的怀中响起,有着一丝涩意和放弃“没什么好哭的,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总是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习惯总在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再给她沉痛的一击。早该认清,幸福与她之间的距离,现在更是一夕间宛如危卵。没有震惊,没有难以置信,只是平静的接受。
从男人的怀间抬起头,深深的望进那如汪洋一般好看的眸子。
“拉斐尔,你的话还算数吗?”
看清了她眸中的不确定,他重重的点点头,温柔的笑了,漾起了温软的春意“当然,我说过,我等你,不管多久……”
她摇头“不用很久了,真的……”
莫曼如来看雪幽,刚一见面,就啪啪的掉起了泪。雪幽这个病人无奈只好充当安慰着的角色,躺在病床上伸手帮她拭泪,但当曼如看到雪幽胳膊上手上的青紫后,泪掉的更凶。
“总裁他……总裁他怎么能这么无情……呜呜……”曼如抽噎着抱怨。
雪幽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马上又恢复平静。那个人,现在已经不能牵动她的情绪了。
曼如擦擦泪“你出车祸那天,我去找总裁,让他过来看你。但他,他竟然……”深吸口气,曼如压下怒意“他竟然说没什么的好看的,他还是不是人啊,怎么能这么无情,你是他的妻子啊!”
雪幽莞尔“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曼如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你竟然不生气,他这么对你唉,你真的不生气,不难过吗?”
她摇摇头。
看了看雪幽,曼如从书包中拿出一份文件,神情有些小心翼翼“这是总裁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你不要忘记你当初的承诺。”
雪幽疑惑的接过,打开文件,一排黑体字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离婚协议书。’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心中一震紧缩,她重新收起文件,指尖有些发颤。
曼如始终小心的观察雪幽的神色,心中怒骂她的总裁大人,雪幽现在出了车祸,不闻不问就算了,竟然还火上浇油,提出离婚。雪幽这么爱他,他胃不好,工作压力大,雪幽不仅为他分担工作上的难题,还默默的为他准备饭菜不让他知道。每次看到总裁吃雪幽准备的便当,她多么想告诉他,这是雪幽的爱。
可是,情网永远都这么纠结杂乱,谁又能解的开。
雪幽神色如常,曼如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打击太大了。
“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忘,让他开始准备与林小姐的婚礼吧。”她平静的说道,甚至还流露出一丝笑意,一丝淡淡的松懈下来的笑意。
“呃,好。”
“对了,还有……”
紧紧握住曼如的手,雪幽的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却是一个好上司。他有野心,跟着他,你会有很多发展的空间。曼如,我不在,你要好好帮助他。”
“雪幽……”曼如的眼眶又湿了,看着雪幽苍白严肃的脸,心中涌上一阵酸意,她没办法拒绝,点点头。
雪幽放心的笑笑“绝世股份的事情不用担心,走之前我会搞定的。”
“可是,那要很大一笔钱啊。”
“没关系,我搞的定。”
雪幽微笑,虽然脸上还带着那副古板的眼镜,但是这一次,曼如竟然觉得她美极了,再也没有人能笑得这么暖人心坎。
“雪幽,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她一直都想问,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雪幽微怔,视线缓缓移向窗外。是啊,值得吗?
须臾,她才轻轻摇头,声音很轻很远“不值吧,所以,我不会再这么傻傻的爱一个人了……”
永远,都不会了。这样的傻气,只要一次,就足够。
今天的天气很好,但热得让人有些发慌。
出车祸那天因为正值下班高峰期,所以肇事车辆的车速不是很快,让雪幽逃过一劫。很快,她就可以出院了。
因为行动不便,雪幽静静的坐在病床上等待拉斐尔过来接她出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与原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雪幽皱了皱眉,拿起一边的拐杖。她的手机在车祸中粉碎,不得已只好出去打公用电话。
因为使用拐杖还不是很熟练,雪幽走的很慢很慢,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两支架着拐杖的胳膊上,有些疼。
终于打开病房的门,她吃力的走向医院的走廊。到处都是纯洁的白色,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走廊很安静,来往的人很少。
她停下脚步,笑着望着不远处的男人“怎么现在才来?”
拉斐尔站在不远处,风尘仆仆,领带被扯开,头发凌乱。平常他注重的形象哪去了?他的贵族派头哪去了?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急于奔回家的旅人。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蓝眸,那双比海还要蓝,要深,总是闪着笑意,时而温柔,时而顽劣的一双蓝眸,好像微微含着一层泪光……
收起笑容,她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拉斐尔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这个无论什么事都无所谓的男人忽然变得比女人还要婆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不走,她走。
吃力的撑着拐杖走向他,才两步,却已经气喘吁吁,她无奈的扬起笑,额头上的汗水滴落下来。
“拉斐尔,我走不动了。”
他还是没有动,这次他没有紧张的扶起她。拉斐尔垂在双拳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声音嘶哑“幽幽,你哥哥他……”
心蓦地挑了两下,乱了节奏。笑容变得勉强,但她依然在笑“拉斐尔,我真的走不动了。”
“幽幽,你哥哥他……死了……”仿佛是不想看到雪幽痛苦的脸,又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闭上眼睛,沉痛不已,却不得不告诉她这个噩耗。
“冷邵轩,他死了……”
手中的拐杖滑落,掉在大理石的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整个走廊安静的令人沉闷。雪幽怔住了,拉斐尔的声音飘得好远好远,煞那间,仿佛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很早很早以前,抱着妈妈冰冷的尸体,只有她一个人……
闭上眼,连泪水都不屑从她的眼角滑下。
好冷啊……
春天不是来了?
怎么还是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