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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却说黛玉回府后,见鸳鸯正在贾母的院门前等候,正待与黛玉说几句贴心话,不妨凤姐从远处走了过来。只听凤姐热辣辣地喊道:“哎哟哟,林妹妹,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听到她的召唤,黛玉不能不予理睬,遂只得转过身,朝着凤姐微微万福道:“凤姐姐,哪里有那么想念呀,我不过才走了一天而已。”

凤姐几步走过来,拉住黛玉的手,热情地说道:“我这得分跟谁呢,就是你那琏二哥走个十天半个月的,我都未必想他。可是妹妹就不同了,也不知怎的,妹妹才走了这一天,我这心里呀就像有针在扎似的疼。”

黛玉听罢,暗忖:这个王熙凤素来喜欢见风使舵,不过是因着自己被封了郡主,又被特意接到王府里去,才对自己刮目相看。如今这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才不知道她心里又打什么主意呢。遂轻轻笑道:“这才是妹妹的罪过了,不该让姐姐如此的牵肠挂肚呢!”

“哎呦呦,呸呸呸,这才是我该烂舌根不是?心里一团火似的想妹妹,怎么到了嘴里却这般说呢?我自己想妹妹怎么能说是妹妹的罪过呢?哎呀,打嘴,打嘴,都是我不好,还请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凤姐连忙赌咒发誓般地解释着。

见她如此,黛玉也觉得不如把她哄好,这样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从她这里探得些信息。遂拉住她的手亲热地说道:“凤姐姐,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才刚不过是我的一句玩笑话,我来贾府这一年多来,幸亏姐姐悉心照料,除了老太太,当属姐姐最疼我了。我怎么能不想姐姐呢?”

凤姐立时眉开眼笑道:“到底是我的好妹妹,没枉我白白地疼你一场!”

彤霞在旁听着,暗想:“哼,这个女人不知又有什么心思了。贾府里的人多半都是这样的。”

雪雁在旁也暗想:“这二奶奶不过是见我们姑娘有势力罢了,要不然她才不会理会姑娘呢。”

鸳鸯道:“姑娘,二奶奶,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进得门来,却见贾母歪在榻上,头上还系着一方绢帕。见了黛玉,贾母不由老泪纵横,叫道:“玉儿,我的乖乖,可想甚老身了!”

见贾母如此憔悴,黛玉也是心头一酸,遂忙上前握住贾母的手道:“老太太,何以黛玉走了这一日,您老人家就如此憔悴了呢?”

贾母拉住黛玉坐在自己身旁,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为何,自从昨日你走后,我的心就像被人摘去似的。没着没落的,这头也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黛玉听罢,忍不住泪水涟涟,道:“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您老,母亲当初让我住到府里来,就是代母尽孝的,可是我却让您老如此伤心!今后,玉儿要长伴您身边。”

贾母忙坐起身,抱住黛玉哭泣道:“我的好玉儿呀,都是我这老的不中用了,让你还要受此辛苦!”

黛玉有些不解,遂问道:“老太太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贾母的神情立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忙遮掩道:“哦,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见了玉儿心里欣喜,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哎呀,这么匆忙地把你叫回来,你还未用晚饭吧,鸳鸯,快去传饭,今日晚饭就摆在这里,把咱们家的几位姑娘和宝玉都叫过来,对了还有宝姑娘也一起叫来吧!”

凤姐这时忍不住走过来劝慰道:“老太太呀,我看如今姑娘回来了,我看您这病呀就可好了大半了!”

贾母的神情变化都没有瞒过彤霞的眼睛,彤霞暗想,这个贾母的话至少有一半不是真的,她这样做不外乎就是让林姑娘心软罢了。但是她又抱着什么目的呢?有心提醒黛玉,但却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前。遂悄悄走到贾母面前说道:“老太太姑娘刚回来,走了这一路上也累了,不如先让姑娘回房梳洗整理一番,略做休息,待会再过来一同和您用饭可好?”

贾母笑道:“这才是我老糊涂了,只顾着拉玉儿说这说那,一时倒忘了玉儿才坐马车回来,身上也是乏累呢!好了,玉儿看见你我就放心了,就像凤丫头说的,这病也好了大半了。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儿吧!等饭摆好了,我再去叫你。”

黛玉遂起身说道:“那老太太您先歇着,我先回房整理一下。”

彤霞和雪雁陪着黛玉回到了潇湘馆。彤云正在屋中等候,见黛玉回来,忙奉上茶来。说道:“姑娘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吧!雪雁,妹妹你们也坐吧。”

彤霞坐下,喝了一口茶便问彤云道:“我们走了这一日多,贾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么急匆匆地又把姑娘接回来?”

彤云道:“这事想来我觉得也是很蹊跷呢,好像是昨晚宫里突然传来娘娘的旨意。”

雪雁道:“她娘娘的旨意又与咱们姑娘有何相干?难不成她娘娘还不许咱们姑娘住到王府里去吗?要知道咱们姑娘如今可是堂堂北静王府的郡主!”

彤霞拉了雪雁的袖子一下,说道:“雪雁妹妹,说了你多少次了,总是不改这火爆的脾气。殊不知‘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吗?”

黛玉轻轻说道:“彤霞说得极是,雪雁你这个脾气是该好好改一改了,不然日后要吃大亏的!”

雪雁听罢,吐了吐舌头,自在一旁不再说话。

彤霞又说道:“说到底也不知为何贾府会突然匆匆忙忙把姑娘召回来,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小心提放为好。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黛玉轻笑道:“彤霞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诚心诚意地待我,咱们就如同亲生姐妹一般,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呢?”

彤霞道:“既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方才姑娘见了老太太那般模样,就心伤不已,甚至说要长留老太太身边侍奉的话。这原也是姑娘的一片孝心,真情可嘉。可是我却觉得有可能老太太正好是利用了姑娘这一点来做文章!”

黛玉听罢,不由陷入了沉思。其实彤霞所言,自己又何曾没有感觉到呢。方才贾母抱着自己痛哭时,说的那番话分明是话中有话,难道老太太要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心中内疚才会有此言?要不然她就不会说,‘都是我这老的不中用了,让你还要受此辛苦!’的话来。想到这里,遂打定主意,对彤霞几人说道:“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贾府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到底还是早些脱离这里好,这几天咱们几个都小心提防着吧!”

几人正在说话,忽听外面喊道:“林姑娘,老太太让我给你送些桂花糕来,说唯恐姑娘一路上饿了,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黛玉道:“是鸳鸯姐姐来了,彤云快把她请进来,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雪雁连忙起身将鸳鸯迎进屋来,鸳鸯刚坐下,彤霞就递上一杯茶道:“鸳鸯姐姐不急,先喝口茶再说吧!”

鸳鸯接过茶盅,却无心喝茶。忙说道:“这次贾府把姑娘接回来是别有用心的,昨日宫里的娘娘传来了懿旨,说是要从咱们府里选两个相貌标致,且文采极好的姑娘,送进宫去做公主的伴读。”

雪雁气愤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我看他们就没安好心!”

彤霞问道:“那么她们就决定选林姑娘了吗?”

鸳鸯道:“这到没有最后定,只是昨日我听老太太和老爷说,这次选各豪门贵族的小姐进宫非同小可的,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所以这才急急可可地把姑娘接了回来。”

黛玉黯然长叹一声,说道:“这也难怪溶哥哥和母妃遇到此事会无可奈何了,北静王再尊贵也敌不过皇族的威严呀!只是,为公主选个伴读何苦这么大张旗鼓的?还说是关系整个家族的安危?”

彤云道“姑娘说得是呀,给公主选伴读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至于牵扯到家族的利益?”

鸳鸯道:“昨日老太太和老爷谈此事的时候,很是神秘,屏退了左右。因听他们提到了林姑娘的名字,故而我就在门外悄悄偷听的,他们说若咱们家的姑娘被选中的话,不仅娘娘日后在宫里的地位十分稳固,且咱们整个贾府也都能跟着沾大光的!”

彤霞道:“这起小人,又是利用姑娘去给她们家族争利益。可是姑娘本是一个外姓小姐,即便被选中,也不算她们贾府的人呀!”

鸳鸯道:“老爷先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老太太说咱们府里的三位姑娘都不出色,而且娘娘说皇后明日就要到咱们府来亲自筛选。懿旨中特意提到了要让林姑娘和宝姑娘都要参选,因为娘娘对两位姑娘的印象深刻,说皇后若是看了,准能选上。二位虽不是咱们府里的直系小姐,但到底和府里沾关系。所以两位姑娘被选上,给贾府带来的利益也是无穷大的。”

“啪——”彤云再也忍不住了,气愤得拍案而起说道:“这把我们姑娘当成什么了?简直成了他们贾府工具了!真是气煞人了,我看我们也不必管它三七二十一了,明日她皇后来了,愿意选谁就选谁,我们姑娘才不伺候呢!”

雪雁也生气地附和说道:“是呀,姑娘,现今我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明天她皇后来了,见不到姑娘也是枉然,因为毕竟姑娘不是贾府的本家小姐。”

听到这里,黛玉终于明白,贾母为什么有方才那番话了。可怜自己还被她的真情感动,原来她正是利用了自己的善心。细细想起自己来府这一年多的岁月,不能不说贾母对自己没有真心。可是真到了关系到家族利益的关头,她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舍弃了。

彤霞缓缓来到黛玉身边,轻声问道:“姑娘,如今有什么打算尽管说出来,我们皆按姑娘的意思行事。”

黛玉望着面前几个真心爱护自己好姐妹,心中不由感慨万千。是呀,雪雁说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那样的话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呀?因为虽然这称不上是公然抗旨,但到底是拂逆了贤德妃元春的意思,公然和皇家作对。元春和皇后会轻易放过自己吗?更何况溶哥哥和太妃得知这消息都无计可施,自己若真是就这样走掉了,恐怕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而且以后要过上很长的一段颠沛流离,心惊胆战的日子。更何况现在母亲还在大荒山养病,如果自己惹出这些祸事的话,自己的双亲不是也要受牵连吗?所以,现在摆在面前的路已经别无选择,唯有勇敢地担起这个重担来。

想到这里,黛玉换上一副轻松的神色宽慰大家道:“几位姐姐妹妹不必担心,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进宫做公主的伴读吗?又不是做秀女。伴读不过等公主到了成婚的年龄也就可以被放出宫来了,我如今正好年龄相当,去宫里历练几年也不是什么坏事。”

彤霞等人听罢,也都无话可说。是呀,如今面临这样的局面,除了暂且顺从外,也没有其他良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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