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和丁一凡站在雨里,没有像电影电视剧里一样,没有拥抱,只是对视着。萧楠的眼睛已经被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冲刷得眼前世界一片模糊。她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不是,她只是认为在那一刻她是不够爱他的。不,她还是爱的吧。只是更多的是爱里面有一种复杂的恨。那样复杂而莫名其妙的情感让她只好选择沉默。
雨似乎越下越大,丁一凡忽然狠的一把拽过萧楠拼命地跑,跑到学校里最大的那棵树下。
那棵树曾经被学校里的每一届学生亲切地叫做“大榕树”。其实大榕树并不是榕树,而只是一棵粗壮的香樟树。香樟树经过几十年的成长,盘根错节,一棵树从腰部开始出现断裂,像是从中间劈开了,但仿佛又像是两棵树互相缠绕不再分开彼此。
这棵树之所以被人称作是大榕树,也许正是因为这棵树本身固有的浪漫让学生们不由得引起了一些美好的想象。许多情侣第一次在大学里约会的地点,也通常选择在这棵树下。
丁一凡第一次想和萧楠约会的地点也希望是这棵树。遗憾的是,现在他却要在这棵树下和她表白心迹,期待着能够使萧楠回心转意。
丁一凡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他的歉意。他知道,就算是说一千遍对不起。她断也是原谅不了他的了。那些山盟海誓,就像是一种习惯性的说辞,在貌似钢铁一样坚强的萧楠面前,还起得了作用吗?
“我们认识了多久了?”萧楠终于开了口。
“212天。”丁一凡不敢看萧楠的眼睛。他并没有忘记,自从她开始闯进他的世界,他就开始在手机里存下,那是属于他们的纪念。
“丁一凡,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和我交心?”
“不,我想和你说。我有什么都想和你说。你只要不流眼泪了,只要不再用我的错误去惩罚你自己。我就和你说。”
“不,我不想听你说。你不要陪我一起淋雨了。你知道的,我心情不好就喜欢淋雨。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这一刻是清醒的。”萧楠知道,即使丁一凡现在说,他想什么都要和自己说了,也不过只是些敷衍。
丁一凡那一刻不是没有想和萧楠彻底摊牌的念头。他想要告诉她,方晓鸥的软弱无助和无法割舍,他自己的优柔寡断与无奈甚至内疚,还有他父母的反对意见以及同学的不认同。可看到萧楠这么一说了,看到萧楠比他还要痛苦的样子,他又把那些话从嘴边咽了回去。
“楠楠,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你放开我吧。让我一个人回到原来的生活好不好?这样我就再也不需要和另外别的女孩去分享这样一个心不在焉的你。我要的爱情其实很简单,我只想要个专一的男人,能和我走完将来人生的男人。你可以有属于你的过去,我并不想过多的去过问。我知道谁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可是,你能让你的过去真的过去吗?”
丁一凡咚的一下跪了下去。这让萧楠彻底睁大了眼睛。
丁一凡什么都没有说,这样一个动作却说明了一切。
萧楠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看到过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下跪。她曾经想过无数个看到男人下跪的情景。她一直想,或许只有在被求婚的时候才会遭遇到这一幕。这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丁一凡的眼泪。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从小萧楠就知道。又是多大的错误可以让丁一凡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此刻的萧楠就像是提前经历了这样的情景:出轨的丈夫在想要回归家庭之后选择请求妻子的原谅。
她又害怕丁一凡会说那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大榕树是个学校里的标志性标的物,同时也是来往人潮最为密集的地方。尽管是雨天,经过这棵树的同学依旧络绎不绝。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样的场景就会被围成一个圈的人群所议论纷纷。她萧楠想不做话题女王都不行了。这样的反面典型万一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同学一直当作笑柄?还有宿管阿姨,她得怎么去说我?一个东北女孩居然比上海女孩还要会“作”。萧楠的脸皮薄,她知道她绝对厚不过丁一凡。看丁一凡果真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好上前一步把丁一凡拉起来。丁一凡很快就站了起来,一把就把萧楠搂住。
“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以后再也不闹了。我们好好的,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日子太痛苦了,我想象不出来以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丁一凡知道萧楠不会不被这样的阵势吓住的。他看到萧楠哭了,就知道萧楠其实心还是软的。那么再怎么说看着他的下跪,也绝不会绝情到让他一直跪在那里。
他已经在她的宿舍楼下站了快两个小时。凭着丁一凡的身体素质,他其实也是扛不住这样的雨淋风吹的。
回去之后他就开始狂打喷嚏。丁一凡终是为了这样的折腾而害了感冒。
可是这样的感冒又是那么值得。他丁一凡也终是通过了这张“下跪”的旧船票而登上了船,开始了涛声依旧。
他在感冒期间还要坚持上自习,一边头疼地看题目,一边还要用纸巾不停地擦鼻涕。他知道,这次他的付出也有点大了。萧楠这个妞儿让他真的吃了不少苦头。人家都说幸福就是遭罪,这一点都不假。
大证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他有如神助地发现自己折腾出来的感冒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也就是在丁一凡准备考大证的这段日子里,萧楠发现自己和一个叫程小东的男生变成了好朋友。
程小东是丁一凡和同一届航海驾驶系的同学,同属商船学院。起先萧楠一直认为程小东是因为丁一凡才和萧楠走得这么近的。直到慢慢才发现,程小东原来和丁一凡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熟悉。
程小东刚刚经历了一段不那么顺利的初恋。他和萧楠诉说曾经属于他的初恋故事。萧楠总是耐心地听着,听程小东说那些男生也会为爱情变得很痴很傻的小事。有首歌的名字叫做《那些疯狂的小事叫爱情》。爱情总是会让一些人忽然变得痴狂,然而程小东的那个她似乎并不领情。没有了爱,一切都显得那么多余。失去爱情的程小东变得有些敏感和絮叨。萧楠的耐心让程小东也很感激。
程小东的学习成绩优秀得让一般人嫉妒。可往往智商高的人,情商都不怎么样。陷入爱情里的男人和女人一样,都会变得智商骤降。程小东在萧楠理智冷静的分析下渐渐也对未来开始了新的憧憬。新学期,程小东发了一等奖学金,就想请萧楠吃一顿饭。
萧楠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吃,或者带上丁一凡一块去?可这样又显得她萧楠像是故意在失恋的人面前炫耀她的爱情显得很不合适。
她认为她还是有权利在正常的学习生活外拥有一两个不越界,可以分析男生心理的异性朋友的。
只是这样的友谊,要丁一凡理解起来就会很困难了。他想也许那个传说中的近在咫尺的“情敌”终于出现了。
程小东长相普通,甚至在丁一凡看来,这男人几乎可以用丑字来形容,多像学校里那个卖水果的大哥?外表憨厚,农村出身的小东皮肤不似丁一凡那样白皙,倒是透出了一股子跑船人独有的老实劲儿。丁一凡对自己的长相向来充满自信。他认为萧楠在内心肯定是好面子的,当初能选择和他在一起一部分也是归功于他的外表。正因为这样,他也实在没必要为这样的情敌费任何心思。
可萧楠却总说,对一个男人来说,内在比外在更重要。这句话让丁一凡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好像她在说他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事实证明他丁一凡也确实不够有什么内涵。除了看专业书之外他什么书也不爱看。萧楠几次都说丁一凡考完大证真该有空去看看别的书。丁一凡嘴上一直答应,心里却巴不得说:“饶了我吧。让我看那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小说还不如杀了我。要不看看连环画也好。”阅读文字对于丁一凡来说真的像是酷刑。
程小东呢?他应该是那种喜欢文学的人吧,至少他能读懂萧楠想表达的。
萧楠曾经和程小东抱怨丁一凡的懒惰,还有那些喜欢一口答应却不兑现诺言的坏习惯。
程小东每次都说,这样不好,不如趁早分了吧。他并不知道丁一凡还有背叛过萧楠一次的经历。即使是这样,他也已经预见他们的爱情很难走到最终。可是看到萧楠话语中还有着不舍得。程小东也只有随她去了。爱情本身就是个没有道理的事情。你告诉她什么是对是错,那都是不管用的。她必须亲自尝到苦头才会罢休。他自己也不是一样吗?
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这天下午,大证考试终于要结束了。由于是第一次机考,当时就可以看到成绩。丁一凡在点击那个提交试卷的时候手就一直在抖,直到点了两遍才终于上交完毕。
他承认其实机考也并不是很难,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其实还是按照以前的题库模式出的题。他后悔没有多看几遍题库,同时又觉得万分恼火。早知道只是从以前老模式的题库里出题,何必还要为了这个破考试浪费一整个暑假呢?
他这一个暑假能做多少事情!就因为这一个大证考试,他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还第一次没有了暑假!
交卷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分数。不能说答得很完美,但是至少他通过了。
刚进考场时下的雨已经停了。雨过天晴后的秋天空气异常的清新。
他在雨后的清新里,打电话给一起战斗的兄弟,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庆祝终于被干掉的大证考试。这个时候他忽然就忘记了要和萧楠汇报一下他的战况。
他也忘记了他曾经的许诺。考完大证之后,就把从前那些为了应付考试而没有陪萧楠的时光全都补回来。哥们的几个电话,马上就让他重新兴奋了起来。妞儿,你就先在你的宿舍里有事没事地想想我吧!
萧楠不是不知道丁一凡已经结束了考试。因为程小东在机考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和萧楠愉快地汇报:“楠姐,我考完了。很棒哦。那题可是超级简单的。我答起来就像是玩游戏。你说他怎么就不出难一点呢?”
“哦?那么简单?那么说大部分人都会通过了?”萧楠第一个想到的是丁一凡应该问题也不会大。挂了电话她马上问丁一凡是不是试卷超级简单的?
丁一凡想了想,说:“还好吧。要不是我在暑假里复习的那么认真,估计肯定不会考的这么好。”
听到丁一凡这么一说,看来是顺利通过了。萧楠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丁一凡语气一转:“你怎么知道我们考试很简单的?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航海的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