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丁一凡是个花心大萝卜，那是萧楠一个人在图书馆。
海大的图书馆有种特别的历史沧桑感，或者说，它有种灵异的蹊跷和虚幻。晚上那昏暗的灯光一打，有窗外斜斜的树影投射在墙上如同鬼魅。
一过7点半，借书的地方就陆续开始清场。那些勤工俭学的同学就急着按照顺序开始理书架上的书，声音噼噼啪啪，搅得读者心烦意乱。然而萧楠却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反倒是喜欢选择在这样的时候来看书，因为人少。
由于学校规定，文艺类的书籍一张图书证只能借一本，她常常只好把最想拿回去看的先放在一边，再耐心地去看另一本同样喜欢的。这多半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愿意做的事。
昏黄的灯光下，萧楠在读元好问的《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首词并不陌生。电视剧里经常有这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
高中时代，萧楠也是一个喜欢读诗词的女孩，但她只是喜欢古诗词，从来不看现代诗。所以骨子里就有种固执的传统。但她偏不爱这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么说来，真爱一个人，是可以为对方去死的，或者像《海角七号》插曲里的那首歌，爱你，爱到不怕死。
高中时代，她接到过一个人的情书。那上面赫然写到，“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做一切事，甚至包括牺牲自己的生命。”
呵，她冷笑。为了一个人可以放弃生命，这也太夸张了。她不信爱一个人可以到如此痴的地步。她满不在乎地对另一个男孩子说，他怎么可能真的为我去死？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男生。男孩子一脸严肃，“怎么不可能？你呀，就是个小女孩。”她不懂，也不细追问下去。她承认那时候她不懂爱情。
不料多年之后，当她读到这句，又禁不住轻笑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感叹。如此轻笑在这样有些气氛诡异的图书馆的晚上显得有些吓人。
整理书架的男生斜眼瞟了一下她，不做声地跑去和另一个男生聊天。
“都签了单位了，还来这里勤工俭学？过几天该出海去了吧？”
“站好最后一班岗吧。待在宿舍里也没意思。像咱这样，来学校时一个人，眼瞅着快离校了还是一个人。惨哦。”
两个男生一边整理着书架上被打乱过顺序的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对话让萧楠听着有了兴趣。原来他们两个和丁一凡一样，是即将要离开学校的商院学生。
“你就没个女朋友？不是吧。那你就太惨了。咱辅机老师怎么说的？赶紧趁着上船前，骗一个。”
“骗？你当是骗小猫小狗呢？哥们我长得又不帅，家里有那么穷，更不会说甜言蜜语，上哪儿骗去？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心里就是不平衡，凭啥有些人仗着自己好看就脚踩多只船？你看那6班的丁一凡，表面看着斯文老实，背地里女朋友多的都排成串了。他妈的也不嫌累，这边讲电话，那边和人视频，平时和咱学校的妞儿在一起吃饭。那次我还看着他刚送走一个小姑娘，转眼就跑到咱楼下给别的女孩打电话呢，那声音肉麻的要死。”
“哈哈，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他泡几个，关你屁事？”
“嘿，说真的。他泡过的妞儿一个个长得还都不赖呢，是不是？”说罢，那男生回头瞟了一眼萧楠。又接着说，“嗯，你说那丁一凡上过多少个？哈哈，瞧他平时总驼着背。一看就是肾亏啊，哈哈哈哈。”
“就是，你说他那小子光是买套，就得花不少钱吧，哈哈哈哈………”
萧楠皱了皱眉，把书放下，也没顾得上太多，三步两步就平移出了图书馆。出门的时候还仿佛听到那两个男生半猥琐半邪恶的笑声。那笑声异常刺耳，好像是一种恶魔的笑，阴魂不散。
也许他们认出了是我，故意这么说呢？
他们也太过分了！
萧楠一边愤怒一边无奈。其实她心里明白，寂寞的男人是喜欢在女孩面前故意说些荤话来过嘴瘾的。尤其是他们那个系，平时只要见到个女生，就总是会把人家上下打量个几遍。以前她说要去丁一凡宿舍串串门，丁一凡马上阻止：“那怎么行？那帮狼准会在一分钟之内把你看个从头到脚的不舒服，还色迷迷的。那简直给男人丢脸！”
男人本色。这是生理所决定的。而商院的男人更色，这是阴阳比例严重失调所决定的。
打电话给丁一凡，不到三声丁一凡就接了。
“怎么了宝贝儿，你不好好学习又想我了啊？哥哥我现在倒是没课了。不过我正和哥们组队CS呢，待会儿和你说啊。”
啪。电话挂断了。萧楠听见电话里异常嘈杂。
她决定找时间等白天好好和丁一凡聊聊。那心态好似是负责任的班主任实在看不惯学生懒散的作风决心纠正学生的错误一样。
回到宿舍后，室友乔羽看着闷闷不乐的萧楠开始逗她。
“哟，小祖宗。嘴撅的能挂油瓶子啦？楠楠最近怎么了？你那即将要远航的情哥哥冷落你了吗？”
“去，别跟我提他。自从他签了单位，整个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没事不是打游戏就是喝酒，好像就没干过正经事。”
“啥叫正经事？你以为你俩还在上高中呢啊？要我说你俩前阵那约会真和高中生似的没两样。成天背着书包自习自习，都快学傻了。那么学，多那俩奖学金有啥用啊？你看隔壁寝室那个吴冰冰，上次和男友刚从雁荡山回来，小俩口甜蜜的呀。”
“你咋不说他俩出去旅游的重点不是旅游？”
“哈哈，是吧。本来就那么点事儿。说，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
“讨厌！再说我把你衣服扒下来！”
“来吧，我倒是看你怎么扒的。”两个女孩在宿舍里闹了起来，绊倒了电线，也不知道谁在宿舍里偷偷烧水，差点把水瓶瓶胆搞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