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鸢从未认为自己是单纯的。十岁已强健如弱冠少年,以一抵十地与邻家小儿斗殴。血淋淋地咬下他人耳垂,好勇斗狠的性格可见一斑。及至结发,卷入家族纷争。看似清澈的眉眼却蕴育无限心机。最终,他摆平一切,却甘心放低一切。背井离乡,远赴京城,开始闯荡人生。忘记经历多少屈辱,一双脊梁经历无数践踏。
他甘心忍受。终于忍成人上人。
此刻的他,本该是骁勇无敌,金刚不坏。本该是漠视一切似水柔情,杜绝所有魅惑情愫。世间最低贱卑微的“情”字,他理应无视存在。而区区一个女子流燮,更无法成为羁绊他的理由。可朴鸢还是无可遏制地沉堕下去,沉堕在流燮的温香软玉。
王的远行成全了他们的厮守。
他竟然放任自己无可就药地爱她。爱上这个王的女人流燮。朴鸢想,流燮也是爱我的。极爱我的。
她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指紧紧掐在他的背上,划出一道一道血痕。她说:”不要走。不要走。你是我的王。陪我到天明。”
他紧紧拥她。是的,疆土算什么。江山算什么。权力算什么。荣光算什么。一个月的期限算什么。我才是你无尚的王。你才是我无价的宝。他不再对她说任何单纯可爱的情话,却在心底认定了这个女人。
天明。雾尽。机关凌乱的下世。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这些都是下一次轮回的劫难,与当下的甜美无关。
那一夜,又是连城的飞雪。这个城池寒气凝重。朴鸢和流燮****着身子,纠葛于熊烈炉火旁的温软豹皮之上。末世偷欢的快感,灼热喷涌的欲望。凡人无法抵挡。
流燮突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已怀有你的孩子。”
朴鸢动容:“流燮。流燮。流燮。流燮。”他竟然感觉哽咽,无法言语。一个金刚男人,温婉得让人心碎。
他像少年一样面红耳赤,急着对心爱的女人倾泻出自己的爱意:“冰雪消融之时,我带你离开。好吗?”
流燮轻斜他:“去到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朴鸢眼中流露无限希冀:“远走高飞。另一个星球。另一处尘世。”
流燮笑了:“你可知道,王就快回来?”
朴鸢抬头:“雪停了就走。开城了就走。来得及,来得及吧。”
流燮的笑声更为纠结:“来得及……来得及?”
殿门轰然洞开。千里之外的王,身披塞外的星月和风雪,一脸严寒地注视着温存的两个人。无须他的命令,卫兵已经严阵以待,紧密包围。
王扶着墙背,深吸一口气:“杀死叛贼朴鸢。勿伤王妃流燮。”
朴鸢身披红袍,杀开血路。临别的深情一眼,竟然看见流燮嘴角美好僵硬的笑容。他吼:“流燮。”然后纵身跃进无边暗夜。
王下令:“追。”
王的怀里抱着如炉火般灼热的流燮,梦呓似地念叨:“王。我的王。你。终于。回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