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请容许我去吧。带着你的恩典,带着你——最后的至高无上的愿景。”
“你,难道以为你的出现会改变朴将军的境遇?”王轻瞥流燮,突然猛烈咳嗽,无法歇止。咯出大片即将要僵硬的血。那是昨日已然淤积于胸腔的血块啊!御医的声音颤抖而惊恐。
“王。我的王。你知道,我已怀有朴将军的骨肉。命运已成定局,谁能撼动日月,反转天地?”
王不再看她。他此生最无法割舍下的女子流燮,绝决而又美丽的女子流燮,他想穷尽一生陪伴的女子流燮。是我流泪了吗?沉溺在无法甘愿的汪洋之中,无法瞑目。
流燮拉扯好凌乱衣衫,头上簪着从深秋温房里留存下来的灿烂菊花,绝尘狂奔。
朴鸢,生命里的最后一个男人。等着我,我来送你走。
朴鸢与兵士的僵持从月夜延续到正午。风雪更急劲。朴鸢的眼角眉梢,早已是厚厚冰霜的挂念。一波波的卫兵轮番的欺身靠近,又被他的长枪挥扫开去。仿佛是轻掸灰尘的天神,轻描淡写,尘埃落定。有好几次,朴鸢便想纵身跃进这身后万丈的流离光景。他是放弃?是舍生?是不甘?是顽抗?他竭尽心力地吼:“流燮……”
然后,他看见她。于喧嚣的身披盔甲的万千追兵中,于茫茫时间海的那一刹那。他看见她,娉娉婷婷,凌波微步般向他漂移过来。金灿的菊花海洋中,她仍是不沾凡尘的那一朵。
“流燮。流燮。王终于肯成全我们,对吗?”朴鸢惊喜得近乎狂笑出来。
“你知道吗?朴鸢,你不够爱我。”流燮在离朴鸢三丈的地方停下,不再向前。
“胡说!我爱你!你的身体发肤。你的明眸玉指。你的过去和未来。我通通迷恋。”朴鸢怎能不心痛呢?他为了她,背叛了信任他的王啊。你怎能这样说呢?
遥远的城池传来恢弘钟声。一下,两下,三下……一百零四下过后,一卫兵上前对着流燮耳语:“流燮王妃,王驾崩。”
流燮静默,闭起双目,雪花坠落眼角,湿润晶莹。
“朴鸢,你说你爱我,对吗?”
“爱,无与伦比地爱。跟我走吧。”
“你看,你的身后,就在峡谷的那一段,有那么一颗闪亮璀璨的日光星星。我想,那是王送给我们礼物。朴将军,扬起你的鞭子,抽动你的马匹,奔向那个无比晴朗的地方吧,我随后就到。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