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说的等他回来是这个意思!
任家乐咬着牙,忍住马上要破堤而出的眼泪,冲到了门口。她心急火燎地看着来往的车辆,等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却依然没等来一辆出租车。她这时候充分感受到了佟思晔跟她说过的,出租车总是在你不想它来的时候来,你想它来的时候它偏偏不来。
任家乐刚豁出去,准备先跑起来再说,她的手就被人牵住,拉着跑了起来。
沈志鹏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僵硬的任家乐推了上去,自己跑回了驾驶室。
任家乐的嘴唇泛白,两手紧紧地合在一起,边颤抖边在内心祈祷,顾重远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辆,恨不得沈志鹏再开得快一点。
沈志鹏刚把车停在了机场门口,任家乐就慌忙打开了车门,跑进了机场。沈志鹏叹了口气,去停车场把车停好。
等沈志鹏找到她的时候,买票的队伍已经排到她了。
“小姐您好,请问您要到哪里?小姐?”任家乐还在发愣,卖票的人员不得不叫了她两次。
她全身都在颤抖,想了很久才想到到底要去哪里,说话的时候舌头竟不自觉地打结:“去……去H……H省S市……哦,不对,C市……”
卖票人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很可惜地对她说:“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去C市的航班都取消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她怎么去……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一个劲问自己,却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她的手突然被拉住,沈志鹏上前:“那就给我两张去Q市的的机票吧。”
他们飞到Q市再转动车至C市。坐在动车上的时候,她的心情终于稍许平复了一些。沈志鹏安慰她,她现在着急也没用,看到了人才能知道真正的情况,部队既然只是通知说他受伤了,那一定没有生命危险。
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便对沈志鹏说:“你其实完全不必要跟我来的。”
沈志鹏对着她笑了笑:“其实我今天本就是想来和你告别的,我正想去灾区做志愿者,他们这时候正需要医护人员,我希望自己能尽些微薄之力。”
“是吗?”
沈志鹏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在B省工作了?”
“我年前就调回来了,在你和顾重远结婚了以后。”
下动车之后,他们两人直接打车到了陆军总医院。刚走进医院,任家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偌大的医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从外至里,只要是有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甚至有许多人正站着输液。大多数的人都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以输液为主。
眼前的一幕幕犹如一道道闪电劈向了自己,没有真正尝试过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其中的痛苦。
任家乐泪满盈眶,眼泪倏地沿着眼角掉了下来。她在楼道里大哭着喊:“顾重远,顾重远……你听到了吗?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医院的嘈杂声和哭泣声中。在这么多人中,她要怎样才能找到她的顾重远?
沈志鹏拍了拍她:“别着急,问问医生。”
沈志鹏拦下了一个匆匆走过的护士:“你好,请问你知道X师Q团的顾重远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可以到处找找。”护士挥了挥手,刚说完就要起脚离开,却被沈志鹏拦住。
“不好意思,我是从A省过来的医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护士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指了指走廊的尽头:“太好了,你可以去那边的办公室找我们院长问问,现在正缺医生呢。”
“好,谢谢。”
护士点了点头就小跑着走了。任家乐看了眼沈志鹏,抹去眼泪,疲惫地说:“你去帮忙,我自己找顾重远就可以。”
“行。有事再联系我。”
任家乐捂着已经晕得想吐的脑袋,在一间又一间病房,一条又一条的走道中找顾重远。有些人灰头土脸,根本就看不清面容,任家乐找得相当困难。
忽然,任家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转了一遍四周,却没有发现顾重远的踪迹。
正当她难过得垂下头时,忽然瞥见前方一个满面尘灰的人正对她举起了手。远远地,任家乐就看见那只精瘦的手上有一块白色的纱布。
她吸了吸鼻子,冲过去抱住了他:“顾团长!”
“小乐。”顾重远用双手轻轻地回抱任家乐,然后拍了拍任家乐的背,用有些严肃的声音斥责她:“你怎么来了?你过来干什么?你不知道现在这里有多危险吗?C市也很有可能会被地震影响的!”
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在他已经沾满了血迹和泥土的军装上蹭了又蹭。她听见顾重远叹了口气,她就指了指他衣服上的血迹问他:“这些不是你的吧?”
顾重远哭笑不得地回答她:“不是。”
“那你伤哪儿了?”
“我脚骨折了。”
“就这样?”
“嗯。”
她摸了摸他已经干得裂开了好几条缝的嘴唇,凑上去将他的两瓣舔了个遍。又故意使坏似的,在他右手的纱布上按了按,清亮的眸子掺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心疼:“那这里是什么?不是伤?不是伤你包着干什么?”
顾重远想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我包的。”
最后还是坐在顾重远旁边的人回答了她:“姑娘,你是顾团长的爱人吧?”
任家乐点点头,那人随即起身对她鞠躬,她忙把那人扶起,将他按下。“大姨,您这是干什么?”
“多亏了顾团长,没有他我就死在地震里了。顾团长是个好人啊,救完我之后就晕倒了,医生说他不但脚骨折了,还因为高强度救援活动和缺少睡眠疲劳过度,所以脱水晕倒了。我对不起顾团长啊。”
“大姨,这不关您的事,您别自责,这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说完之后,任家乐故意看了眼顾重远。
顾重远挑了挑眉说:“没想到你思想觉悟这么高,我还以为你要骂我不告而别呢。”
任家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起这个,这笔账回家再跟你算!”而后减缓了语气,问他:“你在医院呆了多久了?”
“昨天下午送来的。”
“感觉好点没?脚还痛不痛?手还痛不痛?还累吗?要不你再睡会?”
“我睡了快一天了,早没睡意了。”顾重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叹了口气,“小乐,你回去吧。这里不安全,我不放心。”
任家乐摇了摇头:“那我也不放心你。”边说着她边蹲了下来,把头轻轻地靠在顾重远的大腿上,“我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就是你生气了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顾团长,我这辈子就是赖定你了,你说你能怎么办。”
“是啊,我能怎么办?”顾重远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仿佛自言自语,“在我重新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认命了。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在你手里了。在我刚刚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拿你没有办法了。你站在那里叫我找我,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不想让你认出我,好让你早些死心赶紧回去,可是你在这里走了一遍又一遍,走得我心都烦了。最后我还是没忍住,我还是让感情战胜了理智……”
“等等!”任家乐抬起头注视着顾重远,“顾团长,你刚刚说什么?”
顾重远挫败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我说了这么多,你居然一句都没有听到?”
“不是不是。你刚刚说……在你怎么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这辈子栽在我手里了?”任家乐调皮地眨了眨眼,眼眸亮晶晶的如两颗宝石,照耀着顾重远的心扉。
顾重远假作咳嗽,闭上了双眼:“咳咳,我有点困了。”
任家乐郁闷地撇了撇嘴。虽然很可惜,但是还是身体要紧,保住了身体,那句话她总有机会可以“逼”他说出来。
“好吧,那你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说完,刚刚的那位大姨忽然扶着墙壁站起来:“姑娘,你坐吧。大姨手受伤了,脚没事儿。你赶了这么多路,你坐,好照顾照顾团长。”
任家乐把大姨又按回座位上:“大姨,我年轻人,身强体健,跟您争什么座位。您好好休息,赶快把身体养好,这才是要事。您坐,您要再让我我可生气了。”
大姨这才作罢。
任家乐又倚回顾重远的大腿,喃喃地说:“顾团长,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浪费了那么多本应该和你相处的时间,让两个人都痛苦。我当时听了真相后只觉得荒唐,只觉得我身边的人包括都是骗子,现在想来,我当初做那些无谓的挣扎根本是没必要的。爸爸说得对,逝者已矣,生者珍重。姐姐已经走了,我不可能用眼泪和自责把她救回来。所以,我接下来会加倍地爱你,把姐姐那份也补上。你还要不要我?你说要我等你回来,可我现在等不及了,先来找你了,你还……要我吗?”
顾重远双手搭上她的后脑勺,温柔地揉着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都说人在生死关头时脑海里出现的人一定是对你最重要的。倒下去之前我在想,我怎么就败在一个比我小八岁的姑娘手里了呢。”
“你那时候想我了呀?”任家乐故意眨巴着眼睛,憋住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问他,“想到了什么?”
顾重远忽然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迅速伸手捏了一下任家乐的脸颊掩饰自己,但任家乐还是没有忽略他逐渐烧起来的耳后根。
任家乐靠近他,在他耳边坏笑着低语了一句。顾重远立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难道没有吗?”任家乐摸了摸被拍的地方,对顾重远撅起了嘴。
顾重远猛然想起了林若瑜也曾经撅着嘴对自己撒娇,那时她说自己分给她的时间太少,自己玩乐的时间太多。他那时候只觉得林若瑜太矫情,自己已经花了够多的时间去陪她。
而他现在看着任家乐嘟着嘴说着情话的样子,只想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
如果有一个人能只对着你撒娇,那说明她爱你;一生中,总会有一个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看着她撒娇,为她的撒娇买单,因为她只会对你这样,所以就算付出的代价再大,那也是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