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庄园前(下)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没有千军万马,也没有彩云飘飘,只有孤零零的的一枝响箭,箭啸赛过鸣镝,撕裂空气,带着必杀的意志,凝聚着惊涛拍岸的气势,呼啸而来,带着刺耳的噪音。箭簇急速旋转,泛着莹莹的光泽……
万千生灵,要害只有了了几处,要么头部,要么心脏,再有的就是颈项。此为呼吸要道,肌体所需能量皆由此输送。大脑与心脏缺少空气供应,肌体必然急速衰死。然而九头鸟不怕,头有九只,颈有九项,如何断其供应?
卫青力贯双臂,杀意饱蘸,弓弦拉至极致,弓如圆月,箭矢如电。“铮”然声中,强劲的牛筋弓弦仍在颤抖,箭矢已抵九头鸟身前……
小小箭矢如何能够威胁到九首九项的鸟中霸主?九头鸟被称为神鸟,不是浪得虚名。其周身赤色的羽毛,坚逾皮革,寻常刀剑如何能够破之?然则,寻常猎户又怎样猎杀落单的九头鸟呢?常言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各有各的门道。这不是本节探讨的内容,要不怎么说草莽之中隐英雄呢?
九头鸟九首十八只眼,冷冷的瞥了一眼空中飞来的箭矢,目光中透着嘲弄,好像看着可怜的爬虫。世间从来没有大青虫咬死老鹰,即便那只青虫很强很大。
看也看了,鄙视也鄙视了,九头鸟自然不会把此等渺小之物放在心上。“爬虫罢了,大不了一口气吹走它”。九头鸟九首齐齐昂起,气流回旋,犹如奔腾的河流掉下悬岩,打着旋,撒着欢,凶猛的涌进高高昂起的鸟首之中。这是九头鸟的吸食猎物前的惯有动作,据有书籍记载:“九头鸟持猎物,昂首低头至猎物额前,尽力一吸,灵魂破壳而出,尽入鸟腹”,可谓熟练至极。这小小的爬虫灵魂自然不值得一提,堂堂的鸟中霸主也不屑于如此做。它要在那几个可怜人类惊恐的目光中,展现它的强大,不费吹灰之力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穆念慈惊呆了,上帝听到了它的祈祷,派了勇士前来拯救与她,虽然这个勇士很小,看起来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她对于能将其送到安全的地方,感到很是自豪。但她的发呆却与自豪没有任何关系,也无关上帝的殷勤,她发呆的是眼前发生的一切。
气流犹如湍急的河水,带动少女的长发,轻舞飞扬,紧紧裹在身上的精致小衣不可能飘扬,但惊奇的眼神却透露出少女跌宕的心情……
九头鸟很漂亮,如果只有一个头颅的话,它就是神鸟凤凰,但它有九只头,就显得很可怖。然而,同现在的情形比起来,吸足空气之后的九头鸟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赤色肉球,九头鸟心中发出一声哀嚎:“吸多了”。它还来不及吐出吸进的空气,它还没来得及吹走飞来的爬虫,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疾飞而至的箭矢,犹如奔赴火球的蚊虫,一往无前,不知死活,“砰”的一声,狠狠的撞在肉球之上。
九头鸟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声的讥笑:小小的箭矢,小小的就如身上的一根羽毛。谁听过一直羽毛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九头鸟放弃眼前的爬虫,“啊呴”一声狂叫,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利爪再不停留,抓向眼前闪着惊恐之色的女孩,口中滴滴答答的口涎犹如小溪。“啊,美妙的灵魂,美妙的滋味,我来了”,九头鸟的身体一阵幸福的颤栗……
“砰”,如木槌击在鼓面上,九头鸟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一丝不可置信,“呴”九头鸟一声狂叫,巨大的翅翼急速闪动,“噌”的一声没入高空,快逾闪电,留下一道火红的光影,赤羽飞扬,纷纷犹如落下一阵红雪。嘶鸣声声,自云端回响,坚如金石的鸟羽划破片片白云,在凄厉的嘶鸣声中俯冲而下,撞飞啄向夜莲的另一只同类,洒下血迹斑斑。“咦”,一声惊呼在林中响起,迅速淹没在九头鸟的嘶鸣声中。
夜莲终于站了起来,胯下之辱,何以为报?欧阳克悲剧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刘青霞要痛苦了。她若知道有日后之局,她肯定要考虑是不是出手相救与她。
“轰”的一声,在飞上飞下几个来回,撞伤几只同类之后,那只受伤的九头鸟,终于推金山倒玉柱的跌落凡尘,荡起尘土漫天。十八只眼中,透着悲愤,流露出不可置信。已是渐渐觉醒灵智的它,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和合玄气。
胸腹之上,细小的伤口中鲜血仍在汩汩的向外流出,那支夺命的箭矢已是踪迹全无。
九头鸟自认可以凭着一口气吹飞那微不足道的小木棍,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小木棍上犹如水银般缓缓流动的光芒。
箭矢终究没有深入九头鸟的肌肉,那银色的光芒犹如无孔不入的山间清流,觅着箭镞撕裂的微小伤口,贪婪的一路鲸吞下去,所过之处,骨烂筋糜,化为殷红的涓涓细流,长成咕咕流淌的小溪,最后汇成江河,汇成滔天巨浪,扑向柔软的心脏……
这一切穆念慈看不到,刘青霞看不到,正在恶狠狠的狠踹欧阳克的夜莲更不会在意这些。卫青懵懵懂懂,看着天空中飘飞的羽毛,为自己能帮上穆念慈而兴奋,也为自己的好运而高兴。
天空中九头鸟仍在高高的盘旋,恶狠狠的盯着地面的几名男女,不甘的发出“呴呴”的叫声,也许是追忆失去的同伴,更可能是仇恨在燃烧。距离的拉开,给了这群修行菜鸟生存的机会。也让他们大大的穿了口气。距离不仅能产生美,还能保证生命不受威胁,对于修行者更是如此。
靶子,对修行法力为最终目标的修士而言,是最为熟悉的。远距离攻击更是她们的强项。距离的拉开,给了她们生的机会,也给了她们报复的能力,这时的九头鸟无疑正是最好的靶子。
白日焰火,不能足以代表几个少男少女现在的心情,华丽而又纷繁的攻击交织在空中,各种属性、色彩的符光在空中呈现。自紧张中醒来,死亡的阴影下走出,少男少女们尽情的释放者心中的郁结和愤怒。刚刚还气势汹汹逼迫的她们在死神面前徘徊的空中霸主,突然间成了褪毛的鸡,过街的老鼠,在剧烈的法力波动中,纷纷的化作随风的飞灰,和着飘飞的血羽,在日光的斜射下,成为一道凄美的虹。
微风柔柔吹,轻轻拂过脸庞,犹如少女的长发落在颈间。卫青的心中充满喜悦,强大的感觉慢慢的在心中复苏。那只无形的手轻轻自不知处进入,拨动隐秘的琴弦,一波波的冲击在肌肤之下,涟漪样层层堆叠,好像充气的气球,慢慢的膨胀,撑开胸肺、鼓荡血肉,挤压筋骨。万丈山顶滚落的碎石,虽小似微尘,渺小不值一提,但是距离给予它无尽的力量,冲破羁绊,以无畏的气势冲下,落在以皮糙肉厚著称的盔甲犀身上,亦能轻巧而入,犹如热刀切牛油。
天空绚丽的法术光影卫青不会在意,也顾不得在意,那美妙的感觉是如此尽惊心动魄,无尽的风如丝如缕,好似作茧自缚的蚕,卫青就是其中的一只,慢慢的渗透,慢慢的包围,沉浸其中。
光线斜下,穿透无尽苍穹,将卫青的身影定在庄园朱漆大门前。大门很古旧,千年的岁月啊,即使妙龄少女,若不修行,怕也早成了一抔黄土。但屹立千载的它,仍然如故,接受不知何处吹来的渺渺微风,微风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弥漫开来,充斥整个庄园,自门缝之间,探出头,化为丝,缠绕在卫青的身周,犹如饥渴千载的怨妇,将他包成粽子,再舍不得离开。天空剩余的几只九头鸟在夜莲她们几个报复式的狂轰滥炸中,成为肉末,成为飞灰,飘飞空中,落在四野,落在大门前,却被无形的风一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鸟羽残灰,几名少年男女怔怔的发呆,死亡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忘却了生命的美好,待到噩梦初醒,大汗淋漓,发觉梦中的猛虎竟是一只恶心的耗子时,恼羞甚至羞惭,骤然爆发,怒火顿作倾盆雨,笼罩天空、打湿大地,绞碎残阳,甚或血肉,落得一身轻松。怒火平息,轻松过后,身上符篆在发泄后,抚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心疼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
“吆呵!白日焰火,难得一见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刺人耳膜,好似钢铁交错,陶瓷互割。
“各位,继续!继续!别停啊!”声落人至,一个矮小的身影自树木交错的光影中,恍若林间阳光下飘飞的微尘,眨眼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只见来人五短身材,瘦似马猴,双眼如豆,两撇老鼠须随着话语轻轻抖着,好似渔夫的钓竿。
“阁下是谁”?夜莲蹙着眉,语气生硬的问道。任谁在这这种情形下,看到这么个明显是瞧热闹的角色,心情都不会愉快,何况心情正不爽的夜大小姐。
来人伸手捋了捋老鼠须,嘿嘿笑了两声。两只绿豆般的眼珠子,咕噜噜的看看这个,瞄瞄那个,口中“啧啧”有声:“不错,不错,想不到,有这么大的惊喜在这里等着本侯爷!”声音不高,好似熟睡中的呢喃,落在夜莲的耳中,却好似惊雷声声炸响。夜莲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心脏不受控制的咚咚作响。噔、噔、噔、噔连退四步,方才站稳身形,高耸的胸脯随着她急速的喘息一阵浪起浪涌。
“流氓猴?”刘青霞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声音很高,直穿云霄,惊起林间落叶,惊飞草间蝗虫,惊得穆念慈捏碎了手中的玉符,啪的一声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