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凤凰学院（下）
鬼面花静静的浮于空中，好似无根的浮萍，荡来荡去。室内鸦雀无声，卫兰已经收拾罢心情，感知流出，宛如水银泻地，紧紧附于鬼面花之上。卫青的一举一动都影像在她在感知之中。
在卫兰的眼里，卫青的感知犹如一头蛮牛，依仗一身蛮力横冲直闯。力量是足够了，缺少的只是方法。但是每个人对感知的掌握和运用不尽相同，即便达到元婴境的高级修行者，也无法对别人的感知做出修正。看着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时间好比指间沙，悄然而逝。卫青的感知仍在不懈的追逐，好似猫捉老鼠的游戏不断上演。鬼面花一次次的躲避，卫青的感知一次次的追赶，在和鬼面花冲撞中，力量在不知不觉消耗，一次次变弱、变散。照这样的情形，如果接受金鼎天授，只能是以失败告终。从此成为一个笑柄，男人中有这样的例子，女人中更多。
鬼面花丝丝旋转，似骄傲的凤凰，不屑的注视着，眼前感知所化的木棒，对就是根木棒。眼中浮起讥诮之意，如果他有眼睛的话，现在一定就是这样。
见过用棍棒捕捉生物的没？棍棒只有驱离，搏杀，如果实力足够，当然能够一棒子打死。只是这样，好像有违初衷。这是捕捉游戏好不好？这就是一个傻子！
卫青很骄傲，骄傲就要有骄傲的本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失败过。感知的力量在一次次的冲撞中越来越弱，他的宁劲儿却是越来越旺。这样怎么能行？脑海如同飞速旋转的陀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的感知象根丝线，随时有崩断的危险。
然而，卫青束手无策，鬼面花似乎又在挑衅，一摇三晃，三步一回头，晃晃悠悠的远离。好似赤条条的美女在不举的男子面前搔首弄姿。
卫青不想做不举的男子，他只有向前冲，感知疯狂的向前冲，兜头拦截。卫兰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忧色，她知道，卫青要失败了。不过失败对他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太骄傲了，刚极易折。
感知疯狂前冲，犹如脱缰的野马，卫青的识海一阵抖动，针扎的感觉弥漫整个头部，他忍不住一声闷哼，这是力竭的征兆。卫青不清楚感知受损或反噬的后果是什么，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卫兰看到他苍白抖动面孔，却是大惊失色。
感知对修行者来说是一个及其娇嫩的所在，对于尚未入境的修行菜鸟来说，更是不可触碰的禁地。卫兰的感知紧紧锁定卫青，望着陷入失控的卫青，神色阴晴不定，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外力干预，对感知造成损伤，卫青有可能成为一个白痴；如果袖手旁观，卫青注定成为白痴。两全相较取其轻，为一咬银牙，有了决定。
卫兰没办法对卫青的感知进行阻止，但却能增强附着在鬼面花上的感知，从而影响它的速度。卫兰小心翼翼的释放，鬼面花忽然一阵急剧抖动，猛的一顿，方向改变，兜头应向卫青感知之棒。曼妙的划过一道圆弧，鬼面花以远较的卫青快的多的速度，轻轻的撞在感知的中部，温如风，柔似水，怎是一个轻字能够形容。
虽然极尽轻柔，但对感知来说，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后果有三个，一是卫青的感知在撞击下发生巨变；另一个则是感知受撞收缩，从而退回识海。第三个则是识海受损，成为白痴。
倾刻间，鬼面花与感知之棒拦腰撞在一起，因追赶而拉成细细长线的感知，瞬间反折，虽然卫兰已经极尽温柔，但反折的感知之丝，仍是如同彗星撞地球，折回的两部分狠狠的拍在一起，啪一声，感知犹如浣发少女抽掉了发簪，淋浴喷头猛然飞出了水帘。感知之棒裂纹密布，闪电般蜿蜒延伸，瞬间布满。卫兰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眼神闪过凝重之色，只见鬼面花左右一蹭，好似垂髫小儿怀中撒娇，布满裂纹的感知之棒突然一颤，砰地一声；裂纹乍然散开，犹如河畔垂柳随风轻荡，飘洒似马尾。马尾轻巧的一裹，就将鬼面花包成了粽子，鬼面花挣了几下，安然不动。
卫兰徐徐收回感知，鬼面花静静漂浮在空中。吁了口气，轻轻搽去腮畔香汗，脸上露出了笑容，暗暗庆幸。
卫青感知的力量是足够了，缺乏的只是使用技巧。受前世的影响，很多的时候他都依赖五识之中的视觉，甚少使用感知，练习的次数更少。所以当他明白或者是恍然大悟的时候，限于眼界的原因，感知的使用，瞬间见提升了数个层次，这时的他，和刚刚那个只知狠追鬼面花得菜鸟相比，简直是另外一个人，感知不停的变换形状，如鞭、如网、如布帛……，鬼面花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总是不得而出。
十息的时间，转瞬即逝。睁开眼睛的卫青得意洋洋：
“妈妈怎么样？我是不是个天才？”似乎刚才狼狈不堪的不是他。
“天才”？卫兰柳眉倒竖，勃然变色，素手如电，“啪“的一声，卫青呆呆的抚着脸上的指印，目瞪口呆，难道有了妈妈也可以挨打？
杏眼圆睁，纤指轻点，脑壳在指尖下连连点头，成了雨打的浮萍：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让人有多紧张！多害怕！！多挣扎！！！”喘了口气，卫兰继续道：
“傻儿子，要不是我果断出手，你现在已是一个只知整日吃鼻涕的白痴！”
“你很聪明，做什么都做的妥妥帖帖，为什么在修行上不能动动脑子？”
“感知不是只能当成棒使，他可以是鞭，是线，是刀，还可以是镜子，现在明白了么？”
……。
望着平日温婉如水的母亲，少见的出离愤怒，叉腰手指做茶壶状，转眼化身愤怒的护巢老鸟，唠唠叨叨的连番质问，呵斥中带着指导，双眼中浮起烟雾，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卫青呆呆的站着，听着，心中的情感却是一浪高过一浪。有人关怀是幸福，唠叨是幸福，挨打是幸福，这是多么独特的体验，心中的闸门轰然洞开。
卫青仰着脸，傻傻的笑了，眼中泪水纷飞，妈妈的身影在泪水中有些模糊，爱能筑起堤坝，也能化作滔滔洪水，冲毁一切壁垒。一天之内，感情世界经历两次的起伏，朝不保夕的危险环境，感知练习之下的险象环生，爱人的诺言，老妈的训斥。感情的大海在经十年的蓄积，终于在连番冲击下，汇聚成浪潮，冲向异世的隔阂、心里排斥筑起的大坝，终于轰然垮塌。
“妈妈，你是我的亲娘，为了你我也要更好的生活下去，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卫青抱着妈妈柔软的腰肢，哽咽着保证。
卫青的骤然爆发，唬了卫兰一跳，轻轻的用手抚着他的头发，喃喃道：“你呀，你这孩子，保证什么”
……
风停雨歇，感情的宣泄，来得快，结束的也快，但心中的温暖，却是绵绵未有期。
卫兰捻着手中的鬼面花，望着面前的儿子缓缓说道：
“这次一走，不知到何时才能回来，你打算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要知道，以你现在的程度，在这里也学不到什么”
卫青低头寻思，沉默不语。
黑凤凰学院，在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个收容机构。
青屏府深陷森林之中，野兽横行，妖魔精怪众多，为了生存，人类形成了府、郡、道、里的社会组织形式，男人居于底层从事物质生产，女人掌握管理机构，从事武力准备和行政服务。由通天神塔筛选来的本府和外府的婴儿，男婴有保育院集中喂养，女婴则由境内的女修行者收养。到了六岁后，进入黑凤凰学院进行集中学习文字知识和生存技能。
有修行资质的学员，学院将其培养成清道夫。不能修行的学员，有两种成才途径：一是要成为一名能够为社会提供物质财富的合格的采植夫，二是成为监视各种生物、提前预警的，并阻击的警戒夫。
所教内容无非三种，一是锻炼自己的感知力，二是锻炼自己的肌体战斗力，三是学习采集、生产、生活、修行所必须的材料。
在这些方面，学院确实是没什么可以指导他。但通过今天的教训，卫青知道，自己真的还有很多需要学习，这不是明面上的，能用语言可以表述的东西，你可以称之为经验，也可以叫技巧。跟着母亲行走，固然可以安全一些，但对自己的未来的成长不利，更重要的是，卫青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在提醒自己不应该离开学校，否则将要有重要的事情将要错过或发生……
卫青抬起头，眼神清澈，郑重对母亲说道：“我还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想来更利于自己的修行”。
“好吧，修行随心，修行本就是自由的，这才是修行的根本目的，你明白就好。”虽然卫兰遗憾于儿子没有陪己前行。但也高兴儿子的坚毅果断，这是一个修行者必须具备的品质。把手中的东西向卫青眼前伸了伸，让他看的更清：
“这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刚才感知力的演示时用的就是它。我不能肯定它是什么，但据我了解，很像传说中的鬼面花。这次远行，路途遥远，不可能经常回来，这个送给你，可以用它锻炼自己的感知，必要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是很神奇的东西，你要好好珍惜，它应该不止这些功能。它遮掩气息和改变容貌的能力，使用后即使我当面也认不出来”。
卫母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番，当学院的巫师拉响宵禁的符文钟时，也到了分别得时候。学院门禁处，卫青拿出一个圆形的木球，圆球上的卫青笑呵呵的咧着大嘴。感知力轻轻一探，化为细细的一丝，轻轻的点在圆球上，一阵袅袅的歌声，自圆球内部幽幽传来。
“送给你，妈妈，这是一个放音盒，预祝妈妈平安道大巫师争夺战旗开得胜”。
“你呀”，卫兰摸了摸卫青的头：“以后多在修行上上点心，妈妈还指望看你飞升呢？”
收起儿子的礼物，卫兰潇洒的进入飞空梭，腾空而去。
遥远的某处通天圣塔。一行人对着一个美艳的妇人挥手作别：
“此去黑凤凰学院交流，定不坠我不死鸟训练营威名，请大巫放心”。
言罢，众人一揖到地。翻身进入通天神塔的传送区，在一阵光芒闪过之后，人影渺渺，再无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