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月缓了声色:“记住就行了!还有,刚刚这些话,别到外面说。好了,都下去吧,我乏了。”
“那奴才先下去了。”小吕子说着就退了下去。柳絮则道:“要不奴婢去给您打点温水来,您洗个澡,解解乏!”
“也好,那你去准备吧。”楚新月说着,已经闭上了眼。若水已站到了她身后,轻轻地捏着。
等柳絮走了,一直未说话的若水,才开口:“奴婢知道,娘娘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还有很多事没做,怎么能不回来?“楚新月叹道。
若水在身后沉吟了一下,问:“当时掳走娘娘的,真的是那些难民吗?”
楚新月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你信吗?”
“奴婢不信。”若水回答。
“你都不信,想必其他人也不会信!只不过,信不信和查不查,却是两回事。“楚新月冷声道。从清竣王找到她那天开始,就没向她询问过关于那几个匪徒的事情,仿佛只要找到了她们,事情便算是了了。之前因为巫牙的出现,被扰乱了心思,没想到这一茬。如今,静下心来,才觉出其中的反常。
若水在身后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奴婢听说,西北那边不太平静,皇上打算派兵去西北。“
派兵去西北?楚新月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在二重门前交出了兵权的清竣王。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不想去西北,所以才交出了兵权?亦或者……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重新闭上眼,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这些后宫妇人该知道的。“
“是。“若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安静地继续捏着肩膀。
夜深。
楚新月坐在梳妆台前,若水从外面走进来。
“皇上来了吗?“她问。
若水放下手中的铜盆,犹豫了一下,回答:“听说,还在华羽宫。“
楚新月窝着梳子的手微微紧了些,旋即从梳妆台前站起了身,道:“算了,不等了。“
“好。那奴婢服侍您宽衣。“
宽了衣,楚新月就睡下了。一个时辰后,屋外起了动劲,将还未完全睡熟的楚新月给惊醒了。侧耳微听,是皇帝的声音。
她想了想,没有动,闭着眼假寐。
皇上走近屋,问听到动静起身候着的若水:“你家娘娘已经睡下了?”
“嗯,刚睡下没多久。娘娘身体虚,奴婢见娘娘实在扛不住了,才劝娘娘去睡下的。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娘娘,都是奴婢的错。“若水说着就跪了下来。
皇帝难得地伸手扶起了一个宫女,道:“你做得没错!馨妃身体虚弱,是该早点休息。好了,你退下吧。”
“是。”若水退了下去,皇帝撩起帘子进了屋,坐在床沿上看着楚新月睡着了依然掩不住倦意的侧脸,抬手轻轻将那一缕睡乱的鬓发给捋到一旁,口中轻声喃喃道:“朕不好,来晚了!”
说完,又出神地看了良久,才自己动手宽了衣在楚新月身边睡了下来。睡下后,侧过身,伸手轻轻将楚新月的身子揽到了怀中。灼热的呼吸轻轻地吹拂过颈后的肌肤,让原本睡意朦胧的楚新月清醒了一分。
不多久,皇帝便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可楚新月却失了眠。
黑暗会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楚新月不知道自己清醒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迷糊睡去的时候,已是什么时辰。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床边早已没了昨晚的那个人,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残留。
她开口将候在外间的若水喊了进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了。”若水一边回答,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铜盆放到了床边的楠木方几上。在楚新月皱眉揉着太阳穴企图缓解头疼的时候,她拧了丝绢递了过来。楚新月接过,松开带着一丝温热的丝绢,往脸上一盖,淡淡的温热透过肌肤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顿时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这头疼也似乎缓解了一些。
“娘娘头疼?”若水在一旁关切的问。
楚新月拿下脸上的丝绢,放到她手中,道:“也不知是冷了还是热了,还是没睡好,这一起来就疼得厉害。”
“要不,奴婢去传太医来看看吧?“若水一边重新拧了丝绢给楚新月,一边建议道。楚新月接过丝绢,摇头道:“不必,待会应该会有太医来的。”
若水怔了一下,旋即醒悟:“哦,对!奴婢忘了,娘娘手上还有伤呢。”
这话音还未落,门外便响起了小吕子的声音:“娘娘,太医院的赵太医来了。”
“让他在外间等一下。“楚新月回道,然后起身穿上了若水拿过来的纱裙。半柱香后,走出去,赵太医正候在外间。见楚新月出来,立即跪下行了礼。
楚新月抬手示意他起来,打量了一下,这赵太医大约三十来岁,这年纪在太医中,也算是年轻的,便随口道:“没想到赵太医竟如此年轻,还真让本宫出乎意料呢。”
“承蒙皇上看得起,微臣才有这福分。”赵太医说罢,微抬了下手中的药箱,问:“今日是来给娘娘换药的,可否容微臣上前?”
“上来把。”说着,楚新月便抬起手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赵太医走上前,将药箱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抬手小心翼翼地卷起了楚新月的衣袖,将裹着纱布的手腕露出来。
“微臣要拆纱布了,会有些疼,娘娘忍着点。”赵太医动手之前,轻声道。楚新月点头之后,他才拿起剪子剪开了纱布,然后一层一层的拆下。因为天热,纱布又包得厚,伤口中有些化脓。赵太医见了,皱起了眉。
楚新月见状,便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赵太医沉吟了一下,回答:“那倒也不是。只是如今天热,伤口有些化脓,若是处理不好,恐会留下疤痕。”
楚新月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处理得好一点。”
赵太医闻言,忙答是。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不少东西,细细处理着。等到重新包上纱布时,时间已过去了许久。
之后,这每天巳时左右,这赵太医都会来给楚新月换药。如此过了十八天,这手上终于结了痂。又过了四五天,这痂也掉了,不过,即便赵太医日,日小心,这手腕上终究还是留了疤。不是很大,却像是一条粉色的细小的蚯蚓安静地趴伏在了手腕上。这疤痕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梗在楚新月的心头,总让她想起那天晚上巫牙说的那句话。平时看不见这疤痕时,还好些,可一不小心翻手看见,却总会让她心中猛地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尖锐的疼。
这一日,午后,她坐在窗前出神,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这道嫩,嫩的疤痕,忽然,若水道:“娘娘,要不奴婢去问问太医院的太医们,看是否有什么药可以去疤痕的。”
经若水一提醒,楚新月猛然想起了那日在青墨居中李太医送的那样东西,听他说,是可以祛疤的。于是,楚新月便让若水将这东西寻了出来,本着试试看的心思,凃了起来。
连着涂了几日,这疤痕似乎确实小了一些,不由得心中欢喜,于是日,日不忘。
如此又过了大约十来天。这一日,楚新月又起晚了,昨夜皇帝宿在了六合殿。自从回宫后,皇帝便经常宿在六合殿,十天中,基本上有一半的天数宿在这里,还有两天是宿在娴妃处,至于丽贵妃处,却是去得少了。这一来,后宫之中风言风语又多了不少。不过,让楚新月奇怪的是,丽贵妃这段时间,却是安静得出奇。
穿了衣服后,让若水寻了那个特制的荷包带上。为了避免皇帝生疑,这荷包也不是每日都带。而她喜欢荷包的消息也已人尽皆知。这次回宫后,众人见她格外受宠,来她宫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些手巧的,都亲自做了些精巧的荷包送来,楚新月也时常换着戴着,倒也不会有人生疑。
用过早膳后,见日头还不是烈,便打算去看看娴妃,这一个多月过去,娴妃已能勉力下床走上几步了。去的时候,正好有太医在给娴妃看诊。娴妃坐在凉榻上,太医则坐在一个小矮几上,背对着门口。楚新月进去时,娴妃望了过来,那个太医却未动。不由得让她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她的心狂跳了起来。
这背影,如此熟悉。
她勉力撑着微笑,朝着娴妃道:“看来我来得不巧。”
娴妃笑道:“哪有什么不巧。来,坐吧。正好也见见熟人。”
“熟人?”楚新月假装惊讶地问,脚下犹豫着,却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当她走到近前的时候,娴妃笑着对那太医道:“怎么还不快给馨妃娘娘请安?”
太医站了起来,转过身,却低着头不肯抬起,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一丝生硬:“微臣参见馨妃娘娘。”他只是拱手行了个简礼,并未跪下。
娴妃见状解释道:“皇上特地允准巫太医可以不用行跪礼,只需行简礼就行。妹妹你恐还没听说,前段时间闹得那么厉害的瘟疫,就是巫太医研究出了解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