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如山，厚重稳健，深情无私……
响彻山城尽是爱
题记：七旬老父病危，在医院已宣布无法医治的情况下，家人始终不离不弃，想尽一切办法，凝聚亲情的力量，在病房内外展开了感人至深的亲情救治。老父的顽强和家人的坚守，共同谱写了一曲亲情与生命之歌……
七十三岁的爸爸患糖尿病和高血压已有十二年，吃药看病住院无数，期间还连续患上冠心病和帕金森症，属典型的老年高危综合征患者。这些年，家人也习惯了爸爸隔三岔五的短暂住院治疗。爸爸年轻时远赴新疆，为建设祖国边疆默默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冰天雪地的边疆造就了本是南方人的爸爸豪迈和爽朗的性格。可是，爸爸退休后，因常年患病，本来乐观开朗的他也变得郁郁寡欢。人说十二年命里有道坎儿，我们绝想不到，在爸爸患病后的第十二个年头，命运为爸爸设了一道险如天堑的坎儿！
血浓于水，情牵重诊监护室
2010年末，陡然接到爸爸病危的通知，我顿时眼泪夺眶而出，两腿发软。如常，爸爸此次也因高血压住院，但期间因感冒引起肺部感染。一路崎岖一路泪，带着年幼的孩子，等火速赶到我的家乡——粤北山城连州时，爸爸正住在市人民医院的普通病房。因肺部感染迅速加重并无法控制而导致心肺衰竭，加之一系列原发病，医生已表示无能为力。几天后，爸爸被紧急送进重症监护室，这一去就是70天！人生至此，这是我面对至亲最大的疾病伤痛。
因病情危重，在重症室的爸爸不得不依靠呼吸机呼吸；不能进食，靠打营养针和流食补充最低限度的营养和能量。半个月后，医生为爸爸做了切管手术，爸爸不能讲话了。每天，爸爸基本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主治医生婉转地告诉我们，爸爸能从重症室转出来的希望低于20%。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是多么的艰难，但即便低于20%的希望，也是有希望的啊。我们央求医生，尽一切可尽的能力，行一切可行的办法，挽救爸爸的生命，我们全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同时，我们举全家之力，开始了在病房外的亲情救治。
所幸我当时正休长假带孩子，而得以长住家里并铁定每天去医院看望爸爸。姐姐在离连州180公里外的清远市工作。星期一至星期五，上午探视时间一过，姐姐便会打来电话询问爸爸的病情。星期五一下班，姐姐便乘车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两个弟弟都在连州工作，每天都是先去看望爸爸，才去上班。只要情况危急，姐姐和弟弟们便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每日早上的一小时，是家属到与重症病房一墙之隔的接待室通过视频探视病人的时间，但因病人较多，平均每位病人的家属轮到的探视时间仅仅十来分钟。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却是我们全家每天最重要的时刻。每天一大早，我们和妈妈便齐聚前往医院。在路上，我们总是心中充满希望，期盼今天能看到爸爸好转。只要在视频上看到爸爸的状态稳定和良好，或者听主治医生介绍爸爸的病情是正面的，我们喜悦的心情会延续一整天；否则，我们一整天都焦虑不安。看到爸爸全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那样的消瘦、虚弱、痛苦、无助，我们的心都碎了。也许是亲人间的心灵感应，爸爸每天早上感觉到我们快来了，就示意护士为他擦脸，换干净的衣服，好让我们在视频上看到他最好的一面。看到爸爸挤出虚弱的笑容，费力地向我们挥手，我们强忍泪水，让医生转告爸爸，说全家人都很想念他，让他坚强、坚持、坚韧，配合医生的治疗。
每天探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张旧挂历纸交给护士，让她第一时间拿到爸爸的床边，如果爸爸状态好，就自己打开挂历纸，看上面写的字；如果爸爸状态不好，护士便读给他听。这一张张挂历纸的背面空白处，是我们用粗体水彩笔写给爸爸的话。字体足够大，好让虚弱的爸爸能看得清；色彩足够清亮（以绿色和蓝色为多），好让病重的爸爸能看到希望；字句足够情真意切，好让思念亲人的爸爸能感受到亲情的力量。我们在视频上看到，写在纸上的话，多数都是护士念给爸爸听，爸爸微微点头，示意听到了，听到感动时，还努力向我们挥手。每次护士把挂历纸交还给我们时，总看见她们的眼睛红红的。有一位护士说：“写得太感人了，我们经常都会念不下去。”未曾想到，有些护士竟然能把一些话背出来，并以此鼓励其他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如“爸，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强，我们和您共渡难关！”“爸，您的坚忍和我们的坚守，一定会克服任何苦难！”“爸，你的顽强让我们倍感骄傲，再加把劲！”这样的挂历纸，我们足足写了70张，期间，即使在医生再度发出病危通知，我们仍在写，尤其是那张，写着“爸，千万别离开我们……”曾一度让在场的医生和护士唏嘘感叹。每张纸的落款处都写着“您的儿女们”，并标有日期，好让爸爸在昼夜不分的重症室里不会感到日子的昏暗和难熬。
然而，不是每天都能在视频上看到清醒的爸爸。有时候，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我们探视时，看到的却是镜头中处于半昏迷的爸爸。痛心入骨，无奈返回，唯有期待明天快点到来，以求能看到爸爸好的状态。
每天，我们都用相机或手机把视频中的爸爸拍下来。我们对着监视器中爸爸的影像画面不断拍录，生怕明天来时拍不到了——尤其是在医生告知爸爸的病情不容乐观时。因为探视时间太短，回家后，我们还可以细细地看。爸爸每天的病容和状态都被我们珍藏起来，想念爸爸的时候，就打开相机，神情凝重，害怕相机里病危的爸爸可能会成为生命的定格……
不离不弃，亲情终将战胜一切艰险
我们全家用心的期盼并没有换来生命的转机，等来的却是残酷的现实。农历新年前夕，爸爸因肺部感染已难控制，心肺重度衰竭，病情再度恶化。医生遗憾地告知他们已尽全力，爸爸已时日不多，并让我们通知家属和亲戚来医院，算是最后的探望，同时叮嘱我们可以准备后事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那一刻，我们感到头晕目眩，天要塌下来了；那一刻，我们能做的就是悲恸地哭泣，哭声响彻医院的长廊；那一刻，“悲莫悲兮生别离”之痛痛彻心扉；那一刻，我们提前感受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哀；想起多年来爸爸对我们的严厉和我们总为之厌嫌的罗唆，可是，在那一刻，只要人好好的，再严厉、再罗唆都是幸福啊！无论如何，我们也接受不了爸爸就要离开我们的现实，不忍再看视频里奄奄一息的爸爸，多看一眼，就会感到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此时的我们，除了哭泣，不知还能做什么。终于，累了，大家都呆立着。这时，姐夫说：“都别哭了。一起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办法。”一语点醒哭中人。是啊，也许还会有希望。可是，连医生都已束手无策，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全家人商量后，我们决定最后一搏——到广州请专家来会诊。在征得医院方同意的前提下，在广州亲戚的帮忙下，我们顺利联系到了广州一家大医院的一位专治老年人综合症的专家，并火速开车去接专家。专家的到来，如同救命稻草，让我们心中又升起希望；同时，也默默祈祷，爸爸啊，一定要挺住，千万别让我们失望。生命的时间正在以秒来计算，心跳的速度正如飞梭穿箭。在医院的配合下，专家仔细查看了爸爸的病情，和主治医生交换了意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医治方案，并回广州开了特效药。送专家回广州的亲戚连夜把这些救命药带回来。医院当即为爸爸用了药。我们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许。上天眷顾我们这一家人，三天后，爸爸有了微弱的好转。那段时间一直在担心、焦虑、紧张，悲伤的阴霾笼罩下的我们，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我们和医院及广州的专家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专家根据爸爸用药后的情况及时作指导，并在此后分别又开了四次药。回想起每次拿药的经过，其紧张程度如同一次次生命的接力，要么是家人马不停蹄地开车来回，要么是托人火速带回来，要么是当日往返的长途大巴托运。而每一次，我们都在紧张地等待，甫一拿到药，即刻送到医院。这些救命的药如雪中送炭般给爸爸和我们全家带来了希望。经过五次间隔用药，爸爸开始缓慢地好转，肺部感染得到初步控制。在爸爸生命垂危时，专家的会诊和医治方案以及几次千里送药，为爸爸病情的好转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然而，情况仍不容乐观。因肺部重度感染及多种疾病的折磨，爸爸已基本丧失免疫力；因较长时间未正常进食，爸爸面临着肺部纤维化和胃肠萎缩的危险；因营养严重不良，生命体征微弱，随时都有复发、感染及再度恶化的可能。在和医生沟通后，我们决定采用医生的建议，给爸爸注射增强免疫力的自费药——丙种球蛋白，尽管价格昂贵；在爸爸住进重症室一个月后，我们决定要想一切办法让爸爸进食，同时，逐渐开始进行脱机训练，为最终脱掉呼吸机做好准备。我们当时的想法是，与其眼睁睁看着爸爸日益依赖呼吸机和任何随时可能发生的险情，不如果断主动出击，把握机会。事后证明我们是对的。我们开始一日三次精心熬制营养粥和营养汤，让护士在给爸爸做脱机训练的间隙喂食。爸爸病重的这个冬天，山城连州异常寒冷，有几天清晨还下了雨夹雪。为了让劳碌的妈妈能多睡会儿，我总是在凌晨五点趁我那刚两岁的孩子还在酣睡时悄悄起床，准备给爸爸煲营养粥，好在早上探视时送去。那段时间，水龙头的水冰冷刺骨，我的双手也被冻伤皲裂，可想到能为病重的爸爸做点儿事，我的心总是暖暖的。然而，危重的爸爸根本一勺一滴也吃不进，每次我们送进去的粥或汤，过后基本都是原封不动地被送出来。回程，拎着仍是沉甸甸的饭瓫，心里很沉重。可是，每次回到家，妈妈接过饭瓫，总是那么平静地说：“没关系，总会吃的。”于是，又开始准备下一次的营养餐。看着操劳忙碌而又平静的妈妈，我们有什么理由失去信心？除了把鼓励的话语写在纸上让护士念给爸爸听和让爸爸接听我们的手机，还有什么办法能鼓励爸爸进食呢？按规定，家属是不能进入重症室探望病人的。可是，我们都很坚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见到爸爸。我们相信，亲人面对面的关怀和鼓励是最好的疗法。在我们的软磨硬泡下，医生终于答应破例让我们进重症室见爸爸。清晰地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晚上，妈妈和我们四兄弟姐妹被分两批进入神秘的重症室。穿戴着防尘服帽，悄然进入重症监护室——这个离地狱最近的地方。在密封幽暗的偌大病房里，循着仪器的“嘟嘟”声，望着一溜雪白病床上躺着的危重病人，我们一眼就看到了爸爸，虽然他已病得瘦得不成样子。在医生和护士的监护下，亲人相见，多日的想念在那一刻却任由无声的泪水来表达。俯在爸爸耳旁，握着爸爸瘦得皮骨相连的手，想着爸爸就这样暗无天日地躺在这旁边布满仪器的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被各种病痛折磨着，我的心痛得如被绞割。爸爸静静地躺着，不能动弹，不能讲话，唯有眼睛在努力地睁着，一一看着我们，眼泪静静地滑落。探访时间有限，纵有千悲万痛，也不能在爸爸面前流露，我们要把积极向上、乐观自信的情绪带给爸爸。擦去眼泪，我们向爸爸笑着，抚摸着爸爸的手，俯在爸爸耳边，鼓励爸爸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吃粥喝汤，一定要逐渐摆脱对呼吸机的依赖。当听到我们说：“爸，您在里面努力，我们在外面努力。我们等您回家。”爸爸努力地朝我们笑了一下，被我们握着的手也用力握了一下我们的手，泪水再次滑落。年近不惑，我第一次看见爸爸落泪。这一次亲人相见果真作用很大，几天后，一个好消息让我们振奋不已：爸爸能少量进食了，脱机训练也能按计划进行了。这就意味着，如果一切顺利进行，爸爸的病情就会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依爸爸的病情，又分别两次“纠缠”医生“得逞”，进入重症室探望爸爸。一次是一贯坚强的爸爸因为在重症室住久了突然焦躁不安，甚至想拔掉管子，我们进去抚摸爸爸的手和头，轻松地和爸爸聊天，鼓励爸爸坚持下去，直到出院。这次探望后，爸爸再度恢复了平静的心态，安心配合医生治疗。再一次是因为脱机训练太难受而消极悲观，甚至不愿再进食。我们进去后，安慰爸爸，对爸爸讲脱机训练和补充营养的重要性，并向爸爸说我们每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能让爸爸早日康复出院。这之后，爸爸也“听话”了，积极配合医生做脱机练习和主动进食。
2011年的春节，是我们第一次过的爸爸不在家的春节。节日的每一天，我们照例每天去医院，在视频中与爸爸“见面”，在征得医生允许下，让护士把手机拿到爸爸耳边，让他听儿孙们给他拜年，让他知道全家是多么牵挂他，多么盼望他早日出院回家。大年初一一早，我们把准备好的红包和一只绣着“福”字的可爱的毛绒兔让护士拿进去给爸爸，让他在病床上也感受过年。在视频中，我们看到爸爸一手紧紧捏着红包，一手抱着毛绒兔，脸上绽放出很长时间来难得的开心。从初一到十五，我们把写给爸爸的挂历纸换成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贺年卡，每天一张，张张写满家人的祝福和愿望。初三，我们兄弟姐妹相约到连州福山道观，为爸爸祈福许愿。尽管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但我们还是虔诚地请道士为爸爸做法事。在道士的念诵下，我们跪拜在神像前，心中一遍一遍地祈愿：愿爸爸早日康复出院，平安无事，直跪得腿脚发麻，也不愿站起来。节日的山城连州格外喜庆而美丽，我们把心中最迫切最强烈的愿望随一盏盏孔明灯放飞到璀璨的夜空，愿这些许愿灯能照亮和温暖躺在重症室里的爸爸。
平日里各自忙碌的四兄弟姐妹，在那段时间，总会常聚在家里，讨论爸爸的病情，想办法，出对策。我们常常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们整日躺在重症室里，会想什么，会作何感受？不能讲话，会想和医生、护士表达些什么？于是，按照我们的推想，我们总会向医生和护士提出一些建议，如是否能在幽暗的病房的某些适当位置摆放一些人工植物比如绿草和灿烂的向日葵，好让病人能看到希望和生机；又如能否允许病人家属在适当的时间进入室内探视，以体现重症室的人文关怀制度，如此等等。医生和护士很乐意听取我们的建议，并调侃我们是最专业的病人家属。我们也知道，管理的改善和制度的健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相信重症监护室的工作能做得更好。
正如医生和护士所说：这一家人为病人所做的事情让他们倍受感动，是医院重症室建立多年来所不多见的。70天来，天天和这些医生、护士见面，听他们介绍、分析和讲解爸爸的病情，我们有时甚至感到他们就像亲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