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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殿下,该用膳了。”

祜泽没有应他,只是愣愣地望着满园的萧索荒芜。

尚隽不忍心,哽咽道:“殿下,您别这样啊,这……这些只不过是开错了季节的几棵桃木罢了。”

是开错了季节,还是生错了地方?

昨日开满了满枝头的灿烂桃花,如今已经被连根拔起,运去焚烧,这庭院里只剩下几片残叶还未清得干净。而庭外,已经有司圃署派来的人浩浩荡荡地栽种起新苗子来。

只是这一次不种桃花。

不种桃花,种什么都不要紧了。

“那个人出生的时候,我正巧陪着父王去议政府上看望议政大人。议政大人卧病在床,听喜得一女,高兴得连礼节都不顾了,丢下父王和我就冲了出去。议政大人抱着她的时候,她哭得好精神,皱巴巴的小脸看上去像只小猴子。我牵了牵她的小手,她突然就不哭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好似哭累了困了,那小手轻轻地反握住我的……”说到这,他温润如玉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父王拊掌大喜,说我儿跟这小女娃有缘,当即开了金口赐婚。”

他当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望着那个人小小的模样,只是心底有一块地方好像变得很柔软。

他知道,他心里并不排斥父王这样的安排,甚至是有点欢喜的……

“殿下,小小姐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尚隽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那样一个讨人欢喜的孩子竟连一个好的死法都没有。

“她出生的日子正是桃花初开的时节,一朵朵含苞欲放的桃花,随着她的长大而越开越烂漫,年年反复。等她到了懂事的年纪的时候,吵着要在东宫种下一片桃林,我不答应,她连续一个月不来见我……”十来岁的年纪,便已经懂得揪心的滋味。于是,亲手为她在殿前种下一片桃林,久久地期盼着能见到那张清雅的小脸上露出令他痴迷的笑容,“那个人死了之后,我执意将这些桃树移植到昌德殿,这样每一天我都可以照料它们,为它们浇水……现在母后把桃树这么一砍,丢进大火里烧成了灰烬,对我来说,倒真是省事多了……”

叙述一件会叫人肝肠寸断之往事,他的语调却依旧温和如风,无波无浪。

“殿下不要这么说。”尚隽哽咽道,“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情,殿下是那么喜爱小小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柔眸突地一寒,冷冷地拾起地上一片柔软椭圆的桃花瓣,两手一撕,再撕,撕成了粉碎。再抬起眼瞧尚隽的时候,他的笑在烈阳下好炫目,“我要是真心喜爱她,又怎么可能三年都不去祭拜她呢?”

君家那些臣子不上朝,擅离职守,不就是恼怒着他这般冷酷无情的态度吗?

一晃就三年,他从来就没心痛过。

娶了妻,做了皇帝,甚至连母后对他的态度都渐渐好转,他的日子过得太美好了……这不就是君议政他们怨恨这个主上的原因吗?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连他自己,都开始怨恨起自己来了啊。

“桃树啊桃树,她还在这里吗?我为你浇水,是不是也能滋润到她?虚和寺的方丈说,她是桃花精转世,天官赐她肉体凡胎,生是大富大贵,这一世本与我有姻缘,谁料竟早夭了……你说,这方丈说的是真是假?”

“有人诓我说,她早已过了那奈何桥,前世的种种对她来说算是灰飞烟灭了,你说,她当真忘了我吗?”

“她若忘了我,我却忘不了她,又该怎么办?”

她掀了掀眼皮,梦里一棵棵桃树噼里啪啦燃烧成熊熊烈火,在那大火里,一个个小小的桃树精被烧得魂飞魄散,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有那像毒瘤一样深深埋在桃树根里的痛彻心扉,都一拨接着一拨传到她的梦里。

是谁把这样的痛苦藏在桃树的根里,她想她是知道答案的。

有人推了她一把,于是她睁开了困倦的眼,揉了揉,好看清楚眼前的人。

“夏芒,你怎么睡着了?”

那影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涣散的焦距渐渐辨认出那影子的模样来,叉腰,大皱眉头,看上去就不怎么和蔼。她突地跳了起来,惊慌地说道:“啊,宋姐姐,我、我不是睡着了,我只是……只是昏倒了。”

“昏倒了?”宋碧不由好笑,这小丫头为了偷懒,都编出这么不着边际的理由来了,她板起脸来,“明明就是你贪玩睡着了,还狡辩?小心我把你送到金尚宫那里,叫她惩罚你。”

“哎呀,宋姐姐,我……我不狡辩了嘛。”收拾好脚边散落一地的书卷,她理了理裙摆,讨好地望着宋碧。

“整理藏书房可是最轻松的活了,你别再偷懒,否则,我就调你到退膳间,那里的内人可不像姐姐我这么好说话了。”

“谢谢宋姐姐,唉,我马上就干活。”在这宫里,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反而像是真话,真是颠倒是非,不分黑白。夏芒认真地擦拭掉那些因长久没有翻动而堆了厚厚的一层灰,宋碧转过身去。

“这丫头,以前那么勤快,现在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她对书房外的一个内人说道,两个人一起走开了。

夏芒叹了口气,要是告诉她们,她以前是富贵人家的小小姐,那人家从来不让她干这些粗活儿,甚至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笑到岔气?脑子里浮现宋姐姐拧着她的耳朵,一旁的姐姐们笑着奚落她的画面,打了个寒战。算了算了,她还是乖乖的,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谁叫她性子好呢!

她搬过笨重的凳子,垫高了脚尖,要去拿上层的书册。抽出一本《山海经》,小手没拿稳,正好砸中她的脑袋,她应声而倒。

“哇,好痛。”连忙翻开袖子,手臂擦破了一大块皮,她心疼地呼了呼。

想想有些不对,她其实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她颇惆怅地望着手臂上的伤口,哪怕是一点点的疼也好啊。

她早就忘记了疼痛的感觉,只是这个身体是那个人的身体,所以她还是会反射性地学着那个人冲着伤口傻傻地呼气。

“不拿去包扎一下吗?”

身后柔嗓响起,她微微一僵。

是梦里的声音,虽然没有梦里的那种凄怆。

“不了,不了。”她低头下跪。

“起来吧,我只是随意散散心,走到藏书房,便想拿本书来瞧瞧。”那人双手背在身后,长发简易地束起,说不出的清朗神俊。

“是……是,殿下。”

她狼狈地爬了起来,乌黑的眼珠子瞄地上瞄桌子瞄书架,就是不敢瞟他。他踱步至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书来,静静地翻开起来。

周遭浮动的热气随着他淡雅专注的阅读而渐渐归于沉静。

她偷偷觑了眼他俊美的侧颜,依旧温润如玉,翩翩多彩。视线往下移,他身上着乌袍,前后是五爪金龙补张牙,威风凛凛。

皇帝啊……她沉沉一叹,若是不穿这一身衣衫,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教私塾的先生吧。

可惜,生是皇帝或是私塾先生,都是一个人的命,因果循环,谁也没有办法决定,否则像她,只好挖东墙补西墙,搞得自己都头大。又是心疼地呼了呼手臂的伤口,浑然忘我地在皇帝面前开起了小差。

祜泽的视线从无聊的书卷落到她的身上,她的伤口不深,但是她却一副沉痛的样子,不知道在后悔什么。

悠悠记得那个人也是极怕痛的,小时候学走路笨拙,老是跌倒,一跌倒就哭得一塌糊涂,奶娘们哄都哄不住,他便告诉她,哪里痛痛就用嘴巴呼呼,呼呼就不痛了。他还亲身示范给她看,对着她那红肿的小膝盖柔柔地呼了口气。她愣了半天,睁大圆圆的明眸,说,祜泽哥哥,真的不痛了。

那般信任的目光,闪闪发光地望着他……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砰”的一声合上书本。

她吓得跳了起来,掀眸朝他望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书本放回架子上,长指稍稍犹豫片刻才移开,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文的笑容。

“你还不干活吗?”他朝她走了一小步,她下意识退了一大步,他微微不解地挑眉,却不点明,“偷懒被抓到,可是会被处罚的。”像她那么光明磊落地偷懒,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皇帝都来管一个小宫女擦灰尘吗?她认命了,“我这就干活。”

拾起地上的《山海经》,她瞟了那一页,眼睛微微放光,于是轻声读了出来:“休舆之山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

快要步出书房的祜泽蓦然停住脚步,惊异地回眸。

她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真的不知道啊。

要是她会料到因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而被叫到皇帝跟前问话,她一定会叫阴间的小鬼大鬼们早早地去叮咛她的前世千万、一定、绝对要调皮捣蛋,不学无术,最好就是斗大字不识一个,当个睁眼瞎也好啊。

“谁教你识字的?”他坐在紫藤木上,尚隽大人在一旁伺候着。

她不由多看了尚隽大人两眼。

那热切的眼神叫祜泽大皱眉头,而尚隽老脸一红,忙退开了。

哦哦哦,别误会,她只是看他那张充满了沧桑感的老脸突然觉得倍感亲切而已。夏芒咕哝地低下头,错开与祜泽相对的视线,“我不记得了。”她据实以答,前世的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怎么可能还能记得过往前尘?她更惨一点,她喝了孟婆汤之后,阎罗才慢一拍地告诉她,她不能投胎转世。

我OOXX的,你不会早说啊?

她气得跳脚,他也跟着跳脚,官帽都吼歪了,还说,以后别再来了,我们小小阎罗殿收不了你的魂。那狰狞的脸孔横眉竖目,倒三角眼如铜铃,声如洪钟,吼得天地变色,横肉颤动。可怜她缩着小小身子,躲在污浊黄泉角落一边画圈圈一边小声啜泣。她死得容易吗她?

“不记得了?连教你识字学习的人都能忘记了?”俊眉又拧,柔眸顿时凝着一股凌厉之气,直瞅得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个人啊,以前有过这样的眼神吗?还是这三年做了皇帝之后才变的?

呜呜呜……小宫女屈服在天子的淫威之下,“哥哥教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柔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夏芒。”

他没问她以前叫什么名字吧?所以她回答现在的名字也没有错吧?横竖她也不会告诉他实话。这个皇宫里,是不流行实话实说的。

他听了后,微微出神。

“初夏、芒种。”

那个人不就是在芒种之时离他而去的吗?说来,这年的花神祭又要到了。前年、去年的花神祭,十二花神唯独桃花枯萎,这两年的桃花也开得凄迷,毫无生气。

今年呢?明年呢?年年如此,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也该消停了吧?

他神游太虚,可怜她的两条玉腿跪得又酸又痛。她很想叫他回魂哪,回魂回魂哪,这里有个可怜的小宫女正等着英明神武的殿下您回魂呢……尚隽大人沏了一壶茶,端到祜泽面前,“殿下,润润嗓子吧。”

他打开杯盖,淡淡的茶香飘啊飘,于是夏芒的口水就滴啊滴。是她最爱的碧螺春……呜呜呜,她最爱的……喝不到。

俊眸向上一翻,正巧对上她拉长了脖子往他茶杯里看的模样。“啪嗒”一声,他盖上杯盖。

她识趣地摸摸鼻子。她是小宫女,她是小宫女……

“你可知道帝台之棋的来由?”

她摇了摇头,见他眼中流露失意,下意识地攥了攥手上的《山海经》,她垂下眼眸,张口道:“上古的神话传说中有‘女娲造人,伏羲做棋’。大概便是伏羲这个人造的吧。”

“帝台之棋,五色而文状鹑卵。最早的棋子只是如雨花石一般的石子罢了,古人娱乐,用石子互掷,击中为赢,便由此诞生了原始的棋。而随着原始棋的向前发展,由每方一颗棋变成三颗四颗棋,也是很自然的了。棋多了,神石手偶一石击中两棋,并经过长时间用心预测,不懈努力,一石中两棋、三棋的频率增多,一生二,二生三的数便形成了。这无疑是《易》的卦数的基础。所谓的伏羲做棋、尧造围棋都只不过是传说罢了。”他解释道,“棋生《易》,而后又由《易》促进了棋的发展……当是相辅相成。”

棋中奥妙颇多,可那个人总是兴致缺缺,陪着他下棋的时候,一双灿眸不瞧棋盘,反而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脸……他脸皮薄,总是被她瞧得不自在,只好速战速决,手起棋落,在小小方盘内毫不留情地将她杀得片甲不留。那个人一天之内可以输掉几十盘,却总是乐此不疲、兴致勃勃地来“挑战”他……

殿……殿下他这是在跟她讲学吗?她记起来了,生前这人也是很喜欢拎着她到书房去,教她写字读书,看到她满满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的都是他的名儿,想发怒又着实恼怒不起来,只能红着脸摇摇头,无奈极了。

那时候,她不爱习字却被迫习字,现在才来告诉她女子是不应该有学问的?她果然生不逢时,还要饮恨黄泉。

她哀怨地抿抿嘴,“殿下,你说的我听不懂。”

她是小宫女,没知识、没文化,所以不懂就是不懂,真好。

祜泽讷讷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会想跟她说起这些东西呢?

可能是这小宫女念出“休舆之山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的时候,让他莫名地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突然,就有一些话想要倾吐。

“殿下,韩大人求见。”尚隽打断他的沉思。

柔眸微凉,淡淡地垂下眼,“他又来做什么?”

“老奴听说韩大人到处收集君大人家渎职受贿的罪证,接连几日在朝上表奏,可是殿下都不予理会,老奴想他必是来讨个说法。”

“他也来找我讨说法?”祜泽轻笑,“我欠君家一个说法三年了,还没说清楚,现在又欠他一个说法了?”

他这个皇帝啊……

“那老奴去遣退韩大人?”

他叹了一口气,“回了一次、两次,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什么时候能耳根清净呢?我去见便是。”

步履轻移出宫,只留下……

喂,先让人家起来好不好?夏芒柔荑一伸,转身想要唤住那人,谁料还没出声,却因跪得太久,两脚发麻,才转身便向前跌倒,朝地面扑去了。

虽然她是不会痛的,但是当着众宫女面前跌跤,她也会觉得很丢脸啊。

流血事小,面子是大。

“没事吧?”尚隽退了回来,一把扶起她。

她小脸红通通的,连声道谢谢。还是尚隽大人对她好啊,不像那人,当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的时候,他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哪里还会像以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好想好想扑到尚隽大人的怀里哭诉,呜呜呜。她这几年过得好苦啊。

“赏你些糕点,你先在这里吃着,等一会殿下回来,不晓得是否还要问你话。”

他将果盘递到她面前,上面有杏花味、凤梨味、桂花味,琳琅满目,精致喜人,都是殿下爱吃的口味,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桃花口味?她皱了皱眉头,哈着脸望向尚隽大人,“有没有桃花味的,我想吃桃花味的。”

尚隽怪异地瞅了她一眼。

“小丫头,有打赏给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吃就算了,他将果盘往桌子上一撂,三年多没吃的御膳糕点就此离她远去……

臭尚隽,臭尚隽!她在心里哇哇大叫,扑腾打滚。

人小被人欺。

那天从昌德殿里出来,回宋姐姐那里聆听训话的时候,就见几位内人姐姐吵翻了天,差点把亭子的顶都给掀了。

仔细一听,嘿,还跟她有关。

于是她就蹲在地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戏。

“你们都知道,做宫女想要离开王宫,除非年老体衰,疾病缠身,再不就是服侍的主子病逝,守丧三年后方可归家,归家后也还是不能婚嫁。我们宫女,是不可能像寻常百姓般,为人贤妻良母、伺候公婆,是注定要孤老一辈子的。想哪,我五岁入宫,十二岁参加内人试,到现在都十八岁了,还是个内人。都说内人都是王上的女人,可是我连王上一面都没有见过。”

原来内人是王上的女人。桃花眼用力地眯了眯。

这么说来……那人的女人……她掰着十根手指,再用上十根脚趾来回数几遍都数不完……

“所以这差事应该给我。”

“怎么能给你?”另一个姐姐有意见,哀兵政策对她才不管用哩,“你五岁入宫,但我们当中谁不是小小年纪就被家里送进宫里呢?你是内人,我们也是内人,这辈子的指望就是通过尚宫考试。但即使是真的当上了尚宫,又有几个能跟王上说上一句话呢?”

“今天这荣恩叫夏芒那贱丫头给沾光了去,再等到谁又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喂喂,她有意见哦。她正举手要发言,一个姐姐的大嗓门又把她到嘴边的话给吓吞回肚子里去了。

“夏芒就是有些小心思,宋碧你叫那丫头给骗了去。你想啊,书房原来可是你管辖的,这恩宠也该你得的,你却好心照顾她,粗活累活替她做,现在好了,人家爬到你头上去了。”

她哪有爬到宋姐姐的头上去,她不是还乖乖地蹲在地上朝上如此纯真地瞅着她们吗?

宋碧面露犹疑,“其实这藏书房也就尚隽大人偶尔来拿书,什么时候见王上来过?”

就是,她也不想看见那人的啊。

那人笑眸如春泓,看久了是会把人看出四肢发软,头昏脑涨,一日不见精神萎靡等等不良症状。所以,她跟这些姐姐们也算有缘,出声提点一下,免得她们以后一脚踩进万丈深渊,深陷在那人的温柔之中而不能自拔啊,“其实王上他不是……”

“傻宋碧,你怎么还在替她说话呢?”

“宋碧姐姐就是太心软。”

“就是啊,等那死丫头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才行!”

小小的声音又被一阵抗议浪潮给淹没,里面的姐姐们正如火如荼地商议着大事,譬如该如何捉弄排挤那个叫夏芒的小宫女。

这九重宫殿里积累了几千年的深宫幽怨形成一团巨大的黑雾,慢慢地朝屋子凝聚,这些宫女的脸上溢满了嫉妒猜忌的恶气,指手划脚间都是恶毒的心机和手段。即便脸上挂着笑容,也是虚伪至极,两面三刀。

于是,去藏书房的活儿自然被几位姐姐给无条件地盘剥走了,宋姐姐给了她一把扫帚,把她打发去园里扫落叶。

她感激地看了宋姐姐一眼,比起那几位姐姐浑然想置她于死地,让她去扫落叶实在是从轻发落了。

她背过身去,双手搁在身后,悠闲地行至园内。

她们的嫉妒是为了那高坐在九重宫殿之上的皇帝,那穿着龙袍,前胸后背都绣着五爪金龙的男人,那可以只手喝令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一个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却要为之付出一生青春的男人,她们的嫉妒实在太寂寞了。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她缓缓清吟,夏芒小宫女那张朴素的脸上隐隐有几分超凡脱俗之色。

见一株小桃木枯萎地倒在路边,恐怕是昌德殿大肆屠木时,不意间掉落在地的。她目光微沉,带着痛惜将它轻轻抱起,搂在怀里。

这九重宫殿里,连一株无辜的桃木都容不下吗?

柔荑拂过桃木,那桃木的萎靡之色顿无,新枝绿叶如藤蔓般长了出来,树根微微一颤,便一头往地上扎了去。

清风徐来,桃枝上开出几朵娇嫩的桃花,迎着风喜洋洋地摆动着。

“这桃花总是不败也不好。”身后有人叹息。

她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道:“是花总会落化作春泥,怎么可能不败。”柔顺的眉目间流露怜惜,素手采撷一朵桃花,捧在手心,轻轻一吹,散落了无数的花瓣,悄然埋进这荒芜的野地里,生根发芽,长叶开花,“可是看它们开得这么美,又忍不住舍不得。我是执迷不悟吗?朱伊蓉。”

漫天的桃花舞姿翻飞,妖风乱作,而她眯着凤眸轻轻问,似有喑哑锦瑟低鸣,凄冷独奏,看呆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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