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无所谓地说道,“这可威胁不了我!我还可以告诉你一句话,你要知道,在这妇人圈里,向来是妻妾不同席的,你啊,没机会了……”
慧娘不见多沮丧,反而眼睛带了几分不正常的光彩,“你也别得意,这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说不定哪天,就有人给表哥赐美女了……到时候,你也能像对我这样赶尽杀绝吗?”
“不,你杀不完的,茵娘,你的苦日子在后头呢……哈哈哈……”慧娘已经有几分疯癫了。
九娘子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女子真的是疯魔了,九娘子打开门,走了出去,身后还能听着那瘆人的笑声。
刚走下台阶,林嬷嬷就已经候着了,“二奶奶,老祖宗叫您过去一趟。”
“不是说已经歇下了吗?”九娘子问道。
“知道您来了,特地起身的。”林嬷嬷低声说道,带了九娘子到了老祖宗的正房,进了里屋,林嬷嬷和银丹守在外头。
老祖宗披着一件外裳,靠在大迎枕上,微微闭眼,九娘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声唤道,“老祖宗……”
老祖宗睁开眼睛,指了指床前的圆凳,让九娘子坐下来。
九娘子依言坐了下来,顺手给老祖宗掩好了被角,老祖宗意味深长地看了九娘子许久,才说道,“你去瞧过慧娘了?”
九娘子点点头,“她有些……太过执着了……”
老祖宗接过话,“你又何尝不是呢?”老祖宗的话接得凌厉,让九娘子一时哑口无言,说不上来话了。
“你若不是太过执着,又怎么会大半夜地还跑过来瞧她?瞧她做什么?我可不觉得你和她有多亲近,你来,不过是为了解你心中的疑惑的,我且问你,你解了心中的疑惑吗?”老祖宗不愧是活成精的人了,一言击中九娘子的心底最深处,直接而鲜血淋漓。
九娘子缓缓地摇头,老祖宗这才说道,“你也是个傻的,既然澈儿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这完全是昭示了你的心里是多么的没有信心,多么的惶然……傻孩子啊……”
九娘子眼眶微微湿润,这些心事她从来不曾对人讲过,但是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老者面前,却是完全无所遁形了。“老祖宗,我……”
老祖宗摆摆手,打断九娘子的话,“你应该听澈儿提起过他母亲吧?”
九娘子点点头,“他说过,那是个极美丽聪明的女子……”
“聪明美丽?有什么用?”老祖宗微微叹气,“到底还是早早地去了,抛下幼子和这么一个乱摊子……要我说,她就是个太过自私的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一点所谓的男女之间虚妄的情意上,不顾自己的孩子,不顾这个家……这样的人,其实也很悲哀!”
老祖宗显然对姬澈的母亲很是看不中,言语之间透露的都是不满,老祖宗又看了看九娘子,“还有澈儿的大姑姑,先皇后,也是这么个人,偏偏还是贵为皇后,这后宫里的女人还少吗?所以,也落得个这么个下场……”提起先皇后,老祖宗的神情更加的颓废起来,也伤怀了不少。
“我这一生,喜欢的,赏识的,培养出来的女子都是这么短命而去,反而是我自己,老了老了,还苟延残喘的,不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个世道,看穿了所谓的男女情意吗?”老祖宗今天似乎特别的心事多,话也多了许多。
“老祖宗,您……”九娘子想劝,却又被老祖宗打断,“你听我说,茵娘,我看你也是个伶俐的,只是,这伶俐的人,心思必然也多,想得越多越容易受伤,就比如说今儿的事,不管是慧娘的错,还是澈儿也有不对,你何必要弄得这么清楚,计较到最后,两人都受伤?你只要知道,澈儿这么做了,慧娘没有得逞,这不就行了?你还想知道什么?”老祖宗说到这里,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
九娘子沉默了许久,“老祖宗,我不是要追究,要计较,而是想弄清楚我自己的心……我不想把所有的事都交给男子去做,自己躲在他们身后,不想麻痹自己,不去面对。如果是这样,就像慧娘说的,将来势必还会有别的女子,一次我忍了,躲了,两次呢,三次呢?我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躲掉、无视掉?不,我做不到!我宁愿受伤,也要去面对,哪怕最后……最后孤独终老……”九娘子咬牙,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老祖宗看着九娘子许久,才叹气道,“又一个傻的……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们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祖宗颓然地说道。
“慧娘……她毕竟是我这两个女儿的最后一点骨血了……她做的事情,我替她不齿,但也过去了,玉儿那孩子,他是为了什么,我想你也知道的,慧娘去了大长公主府,哪里还有个好的?你能照顾的,就多照顾着点,反正她对你也没什么威胁的了……”老祖宗还是放心不下慧娘,低声对九娘子求道。
九娘子心里却知道,慧娘这样的人,即使到了大长公主府,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过悲惨的,顶多是被宋玉冷落罢了。但这个,却不是她能随意评论和干涉的,只好敷衍道,“我尽力吧……我能做的也没什么。”
老祖宗点点头,“你有这个心也就罢了。上次我和你说的,给澈儿安排房里人的事……就算了吧,就当我没说过吧。”
九娘子谢过了,老祖宗说道,“你也不用谢我,澈儿呢,现在估计也没那个心思,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好好过吧。”老祖宗显然是累极了,靠在迎枕上,疲惫地闭了眼。
九娘子起身,给老祖宗掖好了被角,这才慢慢退了出来,对侯在外头的嬷嬷说道,“老祖宗累了,您让她老人家歇了吧,明儿起来给她煮点烂糊的米粥喝。”
林嬷嬷应了,九娘子带着银丹,这才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而姬涟那边,回到自己院子的姬涟,在书房里坐了半天,才回到正房,外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一般,姬涟叫了几声陈氏,没得到回应,皱了眉头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又是冷的,气得姬涟将茶壶甩在地上,一片碎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