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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跟叶青的工资水平不高,我俩每月收入的一多半要还房贷,剩下的一少半,扣除水电煤气和交通费,几乎全部投资到叶青身上了。烟,我早就戒了,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迫于无奈,一个月二三百块的烟钱,确实承担不起,不戒不行。脚下这双皮鞋也已经穿的鞋底都断成了两截,每天下班,一脱鞋,里面一兜儿尘土,穿成了这样也不舍得扔,那是因为实在没钱买新皮鞋。

自从买完这套房子,我就再也没敢跟朋友出去吃过一顿饭,朋友请客我都不敢去。因为,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人家请了我,我也总得找个时机回请人家吧!一顿饭少说也要吃出去一百多块,有这些钱的话,我还不如给叶青买点营养食品吃一吃呢。

生活就是这么琐碎,三十多岁的男人全是拉磨的驴子,忙完单位忙家里,每天早上两只浮肿的眼泡子一睁,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累,真他妈想再多睡一会儿。”可是,又不敢休息,因为你的肩上还有责任,不能跟二十来岁的小年青儿比。他们可以呼朋唤友、吹着口哨满街闲逛和享受生活,而一旦到了三十多岁,拉上了家庭这盘磨,你的脚步便不能那么悠闲了,只能负重前行。

对于三十多岁的男人而言,什么朋友、什么业余爱好、什么生活情调,全都得被抛到脑后。事业的压力、房子的压力、老婆孩子的压力,像一座座大山,压的人抬不起头来,喘不过气来。

过去,我也曾是个十足的球迷,但凡有中国队的比赛或者欧洲五大联赛,肯定要熬夜观战。但是现在,别说中国队,就连欧洲杯、世界杯这样的大型比赛,也都没有精力去看了,顶多翻翻报纸,看看比分就算完事。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个人的小家都弄不好,何以弄天下?所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和壮志,先从持弄好自己的小家开始吧!

别看家很小,但也不是那么好操持的。在大都市里安个家,我容易吗我?物价飞涨,工资不涨,即便偶尔涨那么一小点点,也根本无法赶上物价上涨的速度。

比如市场上的猪肉,昨天还六块六一斤,一觉醒来,今天就变成了十一块八,差不多翻了快一陪了,我们的工资能涨这么快吗?这还不算,关键是我现在还要拿出大部分工资去还房贷,叶青又怀了孕,将来要是顺产还好些,万一需要剖腹产,手术费都还没攒够呢!前两天托人打听过了,要是在条件比较好的市妇幼保健院生,住院费大约得准备两万块,这还得是一切顺利才行。,我都不知道我这是在生孩子,还是在生大爷了。

至于孩子将来的奶粉钱,那就更是没着落了。

听过来人讲,孩子要是生下来了,那事儿就更多了,你压根都想不到的需要花钱的地方便会接踵而至。今天需要种疫苗了,明天孩子感冒发烧了,后天又有点缺钙了。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娇贵,呵护很重要。否则,你的孩子就会在起步阶段,被别人家的孩子给拉下来。如果一起步就赶不上别人家孩子,那可就毁了,距离就会越拉越大,你撵吧,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撵上。

钱,缺钱。对于我这个普通的、活的有点委琐的男人来说,亲爹都没有钞票亲。事实上,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物资年代里,有几个人不这样想呢?

一间屋子里是你亲爹,另一间屋子里是一堆钞票,你亲爹和钞票都很寂寞,需要你去陪,而你只能进一间屋子,你是会去找你爹,还是会去找钞票?这是一个报社的同事给我出的选择题,他让我回答。我考虑了半天,说了一句:“你丫弱智,出这么无聊的选择题,哪间屋有钞票,你告诉我?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嘛,谁那么傻,弄一屋子钞票让你去白捡?”

在我的生活圈子里,除了极少数来路不明的大款,基本上人人缺钱。真不知道国家公布的GTP数字年年打着滚儿上涨,都他妈上涨到哪个王八蛋腰包里去了。陈化宾也缺钱,他又找过我两回,那项无本生意他还想接着干下去。但是却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了。这种折磨,来自两个方面,一部分来自对法律的敬畏。法律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在我们没有犯罪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把它当回事儿,甚至偶尔还会觉得,全国那么多贪赃枉法之人,很多都没有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足以证明,法律是十分苍白软弱的。但是,我是跑政法线儿的记者,形形色色的犯罪案件我采访的太多、见过的太多。我太明白法律是怎么档子事儿了,没出事儿之前,你可以蔑视法律,可一旦东窗事发,不管你曾经多么牛逼,都得变成****,什么名与利、尊严与社会地位,甚至包括身边的亲人等等,都会在一夕之间离你远去,与法律博弈是一桩太过危险的游戏。另一部分精神折磨来自内心的良知,事实证明,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比较要命的是,我还不能索性做个全无良知的人,在内心的最深处,居然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良知,而这点良知又常常会跳出来,鞭挞和拷问我一番。我实在无法忍受这双重的折磨了,所以,我不玩儿了。

陈化宾从中尝到了甜头,一时还不愿放手,结果,我吓唬他说:“听我的老陈,我为什么说这事儿咱不能再干了,你知道吗?那是因为现在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再弄,肯定得出事儿。”

对我的话,陈化宾向来是深信不疑,所以被我一吓唬,便再也不敢提这事儿了。

我之所以吓唬陈化宾,一方面出于良知,不希望他再继续干这些缺德的事情了,可以说是善意的谎言。另一方面出于忌妒,敲报道对象的竹杠,这点子是我想出来的,现在我洗手不干,挣不着这笔钱了,最好让你陈化宾也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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