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暴力男变得很清闲，他不再东跑西跑，经常呆在家里敲敲打打，做一些实验，研究洗发水和洗洁精、还有洗衣粉的完美配方。
我不想呆在家里，于是跟着顾倾城去了市郊一个电子厂当暑假工。那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工厂，听说是中外合资的，这里只是在南方其中一个分厂，不包括职工就已经有1000多名工人了。待遇还算不错，包吃包住，一个月800块。一天工作8个小时，加班另计。一个月有4天休息。
初一的暑假和初二的暑假，我都和顾倾城来这个工厂打暑假工。我们之间的感情在李长卿走后又和好如初。她依旧保持着野蛮和霸道不断地整蛊我和保护我。我依旧是对她又爱又恨。
为了赚更多的钱，我晚上还去私人的包装厂做包装工人，计件的。我的速度练得很快，一个小时能赚6块钱，一个晚上做4个小时，能赚24块钱，一个月下来，我就有720块的额外收入。
晚上洗好澡的时候，我就和顾倾城搬一张凳子到阳台上乘凉看月色。工厂里的女工如果不加班的话就会早早洗澡出去约会，或者是去电视房看电视或者去外面的夜市租书看。
那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女人，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有的已经结婚了，有的才满16岁......都是背井离乡来从平穷的北方来到南方挣钱的打工仔。
我们住的那个宿舍有个40多岁，身材胖胖的女人叫阿珍，我们都喊她珍姨，刚开始的时候叫她珍姐，她打趣说：“年纪都可以做你们妈了，还叫姐啊？叫姨吧！”
于是，我们改口喊她珍姨。珍姨告诉我们，她结过婚，男人是相亲的，好赌懒做，不久后就离了婚，有一个女儿在老家读书。
为了女儿的学费只好出来打工，她看我和顾倾城的时候就像母亲看女儿一样，流露出一种母亲才有的怜爱之情。
她常常摸着我的头夸我：小小年纪就懂得出来打工了。还说她女儿跟我一样大，刚刚小学毕业要上初中了。
每次她夸我的时候，我总是心里泛酸，如果妈妈也会这样夸我，该多好？！同样是母亲，为什么妈妈看我的表情来不及一个陌生女人那般温柔？充满母爱？
宿舍里还有一个来自湖北的女孩，刚满16岁不久，比我和顾倾城都大，长得很平凡，但是很喜欢涂口红描眼线。打扮得像吃人的妖精。
她每天都抱怨蓝色的工服很难看，说管她们的助拉很凶，总是挑刺，找她们麻烦，生产任务要是没完成就把整条拉的人都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天晚上，我陪顾倾城去厂外面的小超市买卫生棉回来，经过一片小树林，一阵暧昧的呻吟声引起我们的注意，当时顾倾城好奇地要冲进树林里一探究竟，我胆小怕惹事，扯着顾倾城，硬是把她扯回工厂。
第二天的上午，厂里出了通告，把那个湖北女孩开除了，说她勾引厂里某名有家庭的主管，道德败坏，影响厂风。
湖北女孩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她一边哭一边骂，说她和那名主管是真心相爱的。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名主管是一个近50岁的发福男人，长得不好看，满面横肉，目光浑浊无神，喜欢爆粗口，讲些荤段子。
“她爱他什么呢？”我好奇地问顾倾城。
顾倾城想了很久才说：“可能是图他有钱吧！或者……”她偏着头想了一下，补充道，“缺乏父爱！”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是不是缺乏父爱的女孩都会喜欢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因为成熟吗？我想，忽然脑海里浮现李长卿那张帅得令人做梦都不安的脸，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那么瘦？有没有想我和顾倾城？
我总觉得我和顾倾城对李长卿的喜欢比那个湖北女孩的爱情要纯洁高尚得多，可事实上，有谁的爱情不自私呢？
厂里的工人男女比例失调，男工比较少，于是就显得特别珍贵，就算长相吓人的男工人都特别抢手。
厂里长相好看的女工不多，于是顾倾城和我就成了两朵极其珍贵的奇葩。每天一下班就有笑容龌龊，满口难看黑牙齿的男工人围着我俩转悠，找借口搭讪，问我们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或者有的更直接，问我们有没有男朋友，愿不愿意做他们女朋友。
我一般都拉着顾倾城，看着她怎么打发那些人，因为大多数男工是冲着顾倾城来的。也有几次是冲着我来的。这让我弱小的虚荣心膨胀了许多。
我记得其中有一个男孩，看上去比我还小，皮肤白皙，鼻子凌厉俊挺，双眸炯炯有神，明如星辰，身材却瘦得跟猴子似的。有人说他已经16岁了，有的人说他15岁不到，有的说他才14岁......众说不一。
不管他14岁也好，15岁也好，16岁也好，总之他只有155公分的身高，连声音都是没有发育，跟女孩子一样清脆，站直身体在我身边，简直就是跟我一样高的胞弟。
他喊我曦子，跟叫日本女孩一样，惹得我不快。尤其是看他年纪小小，却在左耳戴着银坠，左手上戴着一枚银戒指，跟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耍酷，更加不想看见他，简直就是污染我的视觉！
也许是李长卿在我心里占据了太多，所以我看任何男生都很不顺眼，总觉得他们没办法跟我们的李长卿比，一比较就逊色了。
他说：“曦子，我叫十二少！”
他说：“曦子，我看你像我一个朋友！”
他说：“曦子，你应该没有男朋友吧？女孩子不应该早恋的！”然后又矛盾地让我做他女朋友。
一群年纪大的妇女在那里哄然大笑，无事当看戏，甚至有些跟着起哄：“若曦妹子，做他女朋友吧！十二少蛮好的！”
被众人当成笑话看，我拉着顾倾城，几乎委屈得想哭，原来我还是那么内向！
顾倾城走过去，揪着那男孩的耳朵，面部表情狰狞得像要吃唐僧肉的白骨精一样：“臭小子，想让我们若曦做你女朋友，等你个子长到1米8再说吧！”
顾倾城最常用来击退敌人的武器就算人身攻击，打击对方的自尊，然后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是偏偏有些人就算厚颜无耻，就像那个男孩，就算被顾倾城打击一百次还是不死心，反而越挫越勇。
十二少一下班就在楼梯口等我们。
结果害得我和顾倾城一下班就跟做贼一样，要先喊个人帮忙看一下楼梯口有没有他的身影，有的话我们就走后门，有时候远远看到了也会绕道走，跟老鼠躲猫咪一样。
我们就这样玩着猫捉耗子的游戏，战战兢兢地过完了暑假，结算工资的时候，我和顾倾城拿着一叠厚厚的钞票笑得天花乱坠：老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有毛爷爷的人民币，还是红色的。因为怕被偷被抢，临离厂前的一个晚上，我一夜未合眼。
阿珍姨舍不得我和顾倾城，拉着我们一直抹泪，说人走茶凉，我们这一走，不知道时候会再见，肯定很快就会把她忘掉了。又叫我们放假了，有空一定要来看她。
顾倾城一直应好。
我坐在阿珍姨旁边，跟着她不断地抹泪。
第二天，我化身成国宝，顶着两比眼睛还大的眼袋登上回家的汽车，一路忍不住打瞌睡，下巴碰到怀里的背包，马上惊醒过来，然后四周扫描有没有可疑的犯罪人物。
坐在我身边的顾倾城笑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跟《天下无贼》里的傻根一样。
我把所有的钱一分不少地交到妈妈手里，第一次，她当着我的面红了眼眶，鼻子酸酸的，声音都哽咽了：“若曦，你这孩子......好像长大了！”
我不知道妈妈说这句话是夸我还是扁我，但是我觉得她至少对我已经认可了。我以为妈妈从此改变对我的态度，会像其他母亲一样疼爱我，但是我错了。一场隐藏已久的家庭战争不久后就爆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