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崎村】
初春的正午,太阳有些温热,青石板的街道穿梭着寥寥可数的村人,孩子们只是呆滞地坐在门口,看着路旁的树木发呆,了无生趣。如同太阳一般慵懒,那些人的表情,似乎,一直覆盖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无名医馆】
“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医生无奈地说,眼神充满可悲,即使不想再看到生命的逝去,可是自己却也真的无能为力。
“不可能,你不是医生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她,拜托,大叔!”金霖死皮赖脸地说道,仿佛是垂死挣扎一般,背上背着了无生机的云启,用医生的话说便是——她的生命正在枯竭,等待她的,是缓慢地死亡。
“真的对不起!请节哀。”医生隐忍着,悲痛占据眼眶,金霖心中被担忧占满,已无心去考虑一个陌生人的性命为何值得这个医生这么伤心了,是本能,还是一种职业道德,还是某些唇齿间说不出的原因。
金霖走出医馆,独自在街上徘徊,心中满是愤怒和伤心,脸上却是异常坚毅的神色,此时此刻,自己该深信云启会没事的,绝对。
医馆中,医生目送着这两个外乡人的离开,重重地叹气:“小王子还在的话,大概也有那人肩膀那么高了吧。”
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那个大树下,金霖将云启放下,拳头重重地打在树干上,眼里涌满愤怒和悲哀的神情。
“我可以救她。”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金霖的背后飘起,金霖慌忙地转过头,看着这个才齐自己肩膀的金发小孩,脸上兴奋的神情又垮了下来。
“你要是糊弄我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的!”金霖目色充满杀气,如同修罗一般,从惨烈的战场屹立而出。
“我真的可以救她。”同样的腔调,波澜不惊,不由得使金霖重新审视着面前的小孩。
“真的?”金霖反问道,虽然医生都没办法了,但自己又不想放弃,纵使一线希望,也要牢牢抓紧。而且,有一种力量在无形中牵扯着他,有一种力量在告诉他,相信面前的人。
“嗯!”少年的笑容更加灿烂,金色的瞳孔望着金霖,充满了自信。
常崎村最大的树下,云启安详地躺在这里,金霖盘坐在一旁,盯着少年和云启。
“对了,忘了问你的名字了。”金霖放下戒备地说道,“我叫金霖,你呢?”
少年眼中化开淡淡的愁:“崇明,如果没什么要说的,就请站在一旁帮我照看一下。”
金霖点点头,却并被思索崇明口中另外的含义,照看,若是无惊无险,又何来照看一说。
崇明坐在云启面前,调息着体内的能量流动。
渐渐的,崇明闭上眼睛,身体散发着盈盈的绿光,细腻的纹路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肆意流动,像是错综复杂的溪流一般,绿光缓缓形成一个牢固的圆球,将云启包裹在圆球内。
金霖坐直身子盯着这个半透明的绿色圆球,伸手触碰着,却发现碰到的地方,荡起一圈圈涟漪,在圆圈各处扩散。慢慢的,云启的面色渐渐缓和,呼吸也开始加重,最后又平静下来,体内的血液与血气也畅通无阻,在身体内循环地流动,剩下的,便是有条不紊地调息了。
一个时辰缓缓地过去,崇明的头上不断冒出汗水,似乎想将云启体内的技能恢复到最佳。云启也回复了意识,只是久久没有睁开眼,心里却十分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生人做出如此大的消耗。
云启猛地睁开眼,随手一挥,空气开始窜动,又慢慢地恢复平静,低声说道:“有人!”
崇明震颤了一瞬,眼神带着说不清的情绪,这一切被云启看在眼中,心中不免嗤了一下,又不得不感恩于这个小子救了自己临危的性命。
“不要发出声音,这里的一片是我布置的结界,将我们所在的空间用光墙覆盖,演化为无人的模样,他们暂时还不会发现。”云启说道,目光赤裸裸地盯着崇明——为什么会有人带着杀气过来?为什么你的眼神如此慌张?为什么你愿意冒着危险救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云启不断释放着血气维持着大气,避免大气密度突变造成自己等人暴露,而崇明也意识性地不断补充着云启的血气,却换来云启更深程度的怀疑。一直持续到太阳挂在山头,染红了西边的云霞。
杀气已经消散,随着风在空中化为了虚无。崇明无力地依靠在树干上,自己调息着体内消耗的能量,云启则是面向太阳站着,神情是不容亵渎的威严,至于金霖,却似乎松了一口气般,靠在树干上小憩。
“我要去走走,你们呆在这里不要乱动,最好不要动用血气,不然被发现了可不要怪我。”云启道,慢慢走向西边,太阳落下的地方。
“云启她要干什么?”金霖睁开眼对崇明说道。
“不知道啊,不过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崇明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发呆,但神色却又是那么焦急。
久久之后,云启带着月色从远处而归,神色却是异常迥异。
“或许我这样说你会很诧异,只是我们想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花那么大的牺牲来帮助我们。”云启冷冷地说,话里的语气飘着寒冰,不容人靠近。
“你说什么啊,我们不是应该感谢他吗?”金霖看着云启恢复了过来,心情也挺舒畅,双手在后环抱着头,依靠在大树上。
“闭嘴!”云启严厉地说道,金霖看着云启的样子,不再吭声。
崇明看着云启漠然的背影,有些惆怅:“我的确抱有目的来救你,却也并非要你们一定回报我,如果你们想离开,就离开吧。”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回报你呢。”云启说道。
“此话当真!”崇明兴奋地说道。
“别高兴太早,我有一个条件,能告诉我这个地方全部的故事吗。”云启说道。
“嗯!”崇明低下头,小声地说,“这个常崎村原来叫做常崎国,到今年为止,刚好700年的历史了,因为处在森林的边缘,背后是天堑,所以才会诞生出这样一个国家。优越的地势造就这一方百姓的富足,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向外界进行交换什么,我们自己耕耘并且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何况药材,肉类之类的森林里也有,虽然森林常常出没一些妖兽,但是似乎受到什么制约,都不敢靠近常崎这个地方,因此也算民风淳朴,大家也都生活得很愉快。可是三年前,全国上下经历了一场奇怪的大雨,国中的百姓大多因为雨水爆体而忘,国王所居住的城堡也被上下屠尽,至于原因,我却是不甚了解了。”
“那可是奇了怪了,这个地方居然也叫做常崎。”金霖说道。
“什么意思?”崇明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这整片森林被我们外面的人称作常崎之森。”金霖解释道。
崇明想了想,说道:“那我却是不知道了,我们从来没有出去过,也鲜有外人进来过,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外面的事情。”
“那么这个地方可以认为是与世隔绝吗?”云启问道。
“可以这么说,如果是三年前的话。”崇明略带着愤怒的语气说道。
“这个王国被毁灭大概也是咎由自取吧。”云启说道,却迎来崇明不善的目光,随即解释道:“或许你还不清楚世界的格局,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早在古元代前三千年左右便被皇族统治了,随后大概过了近三千年改为皇历,到现在已经是皇历7297年了,也可以说是古元代后7297年。算起来,皇族统治这一万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这个名词,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皇族内的十门来管理。”
“这是什么意思?”金霖抬起头,看向云启,问道。
“也就是说,一万多年不可能一个国家都没有形成,之所以没有形成,是因为皇族中有一股力量在对一个个国家的雏形进行抹杀和肃清,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去想成立国家之类的话。这个常崎居然存在了700年,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如果想挑战皇族的尊严的话,到最后,也只能是被抹杀。”云启淡淡道,神情间有一点点不屑。
“皇族?”崇明依旧低着头,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是隐约间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狰狞地样子像是在绝望中挣扎一般,“那又怎样,皇族就应该如此肆无忌惮地进行屠杀么?”
云启被问得轻轻一怔,的确,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是口气却更加深冷:“现在这个时代,古代文明和现代文明彼此冲突,已经迈入了一个夹缝的时代,而这个夹缝的时代,恰恰造就了一个以实力为尊的时代,这早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一万多年足够将皇族打造地坚不可摧,反抗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在反抗前,先掂掂自己的分量,这都还不清楚,也配当常崎的小王子?”
崇明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了腿间。云启又接着说道,“既然没有反对,也就是说你的确是那个名义上死去的小王子了。虽然之前我的确处在生死边缘,但是你不救我,我也依然可以存活,只是因你的帮助,似乎我的血气的浓度又进了一层。”
“那个时候我就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会有医馆,并且医馆的体系基本上很完善,又是为什么整个村子会对一个陌生人的死亡流露出那么深切的悲哀。而后,又是什么让你如此执著地救我,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么,从森林里一直跟踪我们的少年。”
崇明怔了怔,眼神恍惚,焦距涣散,难道说自己一开始就被察觉了。
“你的血气于周围的自然密度太不一样,那两个用弩箭的白痴是不可能察觉的,何况你刚刚一动用术法就有人找来,既然他们都能发现你,你说,我怎么会没可能察觉到你。”云启笑着说,这个小子的目的大概已猜到了不少,就当还个人情吧。
崇明看着微笑的云启,如同拂过脸颊的春风,清新淡雅,眼睛聚着泪光,缓缓地说:“的确,我是常崎的王子,一个成为俘虏的王子。这片内在的森林被我们叫做幻森,并不是说陷入里面就不可自拔,不能脱身,而是那里有我所在的国家拼尽一身都要保护的秘密,一旦有人想要动那些秘密,森林便会变得诡异,阻碍行人的去路。
“本来这片森林是青木之城和赤木之城的中间道,而常崎只是隐藏在这个三角形分布的一个角落里,无人发觉,可是后来的那一伙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那个秘密,便屠了皇城,抓走了我,因为只有皇家的血,才能让他们在幻森里找到去路。”
“所以,云启,金霖,救救我!”
金霖笑着对他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崇明泣涕满面,一直以来,那颗坚强的内心终于崩溃,眼泪也汹涌起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更何况,自己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哪里经历过家人的屠戮,和一次次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