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的花槿木的瞬间,读月的眼神里有惊艳,也有探究。
小仙站上前,道:“读月大哥,你信不信得过我?”
读月微微点了点头。
小仙指了指花槿木:“那你愿意让她给你看看吗?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读月声音冷硬道:“你是惊鸿雪还是舜华郡主花槿木?”
花槿木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两人当中的一个?”
“以你这样的美貌,在红颜榜上排名定然不出前五。”墨读月声音沙哑,那是因为不常说话的关系,“而排名前五的美人中,其他三位美人的画像本公子都见过,跟你都不像。”
花槿木点点头:“听小仙说你身体抱恙,本郡便来给你瞧瞧。”
“你是舜华郡主!”墨读月皱起眉,十分惊异地看了小仙一眼,“你不是江湖出身吗,怎么跟朝廷有交集?”
写月低头在他耳边窃语几句,墨读月勉强朝花槿木点了点头:“既然你也会天神治愈术,那便试试吧。”
花槿木对这大公子颐指气使的态度见怪不怪,只想趁早帮他确诊完事。墨家是非太多,倘若不是小仙坚持,她绝不愿意在这多作纠缠。
“不用掀衣服把脉了,把脖子露出来就行。”
读月向后靠了考椅背,微仰着脖子。
“我要施法了,小仙,你过来。”继而转头对写月冷淡地微笑,“写月公子,请你站远点,谢谢!”
小仙与写月交换了位置,站到花槿木身边。
在读月惊恐的目光中,花槿木掏出了一枚银色的花神针——足有三寸长!
“biu”地一声,花神针射出读月颈下苍白的皮肤,三寸长的针身几乎全部没入。
花槿木两手交握于胸前,从中飞出数团柔和的白光,先后没入读月额头。
读月全身打了个哆嗦,颈下银针穿入处,涌起浓烈的黑气。
花槿木用力一逼,银针飞出,针身已然泛黑。
小仙与她对视一眼,目光坚定。
花槿木神色严肃,双掌涌起精粹的银色灵力:
“你先运转魂力试试!”
读月深吸一口气,掐起手诀。不一会儿,读月憋得全身冷气直冒,幽蓝色的冥神之光在胸前亮起,如一盏微弱的鬼火,轻轻摇曳。
“把全身关窍打开!”冥神之光向外一散,化作一个个小的蓝色光点,飞向他全身。这些光点驻于读月身上的各个关窍处,为花槿木下手标明了位置。
“你魂力要维持至少一刻钟!”花槿木觑准时机,掌心往他小腹一送,浩荡而精纯的治愈灵力瞬间冲入读月身体,穿越尾闾,打通任督,阳炁由尾闾逆行冲顶,入奇经八脉。
清新的草木真元如清泉涌流,游走于读月全身的经脉和穴位,摧枯拉朽冲垮符力,并带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小仙和写月紧张地站在边上注视着。
一刻钟过去,花槿木和读月头上都沁出汗珠。
“有成效!!”小仙捋起读月一只袖子,指着他的手腕,惊喜道。
花槿木的草本真元由天地精华孕育,又吸纳了日月灵蕴,弥合凡人疮伤最为有效。读月的手臂上黑气弥漫,生死符的侵蚀力量以毒素的形式被真元排出,疤痕和紫瘀渐渐地完全消失。
可花槿木还没来得及高兴,发现灌入的真元又被符力冲击得七零八落,读月身上才愈合的伤口一触即溃。
花槿木疾喊:“小仙!”
小仙心领神会,一只手罩于读月头顶。蓝色水光自他手心倾泻,贯顶而入。
突变陡生。
读月体内的生死符原本是沉寂未苏醒的,不知怎的,小仙的水灵一入体,生死符好像中了邪似的,突然苏醒,巨大的阴阳之力像一波波狂潮,从墨读月的脏腑向外冲刷!
“不妙!”花槿木和小仙同时喊出声。
花槿木胸口一紧,当即就感受到了生死符的强大力量。她灌入的灵力被扰乱得支离破碎,墨读月体内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点魂力也被冲得溃不成军。
小仙咬牙道:“符力开始对抗了!”
花槿木的真元和小仙的水灵与生死符来回冲击,翻搅得墨读月七窍流血。
墨读月全身蓝光银光与黑气交织,随着花槿木和小仙加大输出,蓝光银光几乎涌遍读月所有关窍。可让两人吃惊的是,他身上的黑气也更加浓郁了!
生死符遇弱则弱,遇强则强!
没过多久,墨读月嘴角、鼻孔、耳朵、眼角,全在流血,他吃力地维持着魂力手型:“我,我快…坚持不住了!”
花槿木大惊:“这方法不行。小仙,快收回你的水灵!”
小仙手掌猛地一翻,所有水光轰然破碎。他神色颓丧地退后了一步,喃喃道:“联手都抵不住么……”
花槿木双手连翻,大片的银色光芒迅速消失。
“木灵,收!”墨读月额头上滚动着豆大的汗珠,花槿木强行逼离的一刹那,他哇地吐一口黑血,魂力一崩,冥神之光迅速崩解。
墨读月已经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的伤口开始化脓。
片刻之后,殿内除了墨读月浑浊的呼吸声,其余三人保持诡异的安静。
写月纵然是场中唯一的“闲杂人等”,此时也知道治疗失败了。
小仙的视线游移不定,一直偷瞄花槿木的脸色。
花槿木觉得十分头疼。
墨读月体内的,是生死符无疑——她是花神,本相是木灵,对这一点感受得比小仙更加深刻。而且根据符力散发出的灵息,这枚生死符应该是由天廷的主神种下的。
天廷二十一位主神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经受过天宫七十二星盘的考验,生死符所用更是有严格限制,为什么会对一个凡人下手?
只有一种情况。
星罚!
自始至终,小仙的猜测相差无几。
墨读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拖过三年,看来墨写月幻神阶的医术,真的已经达到“起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但生死符的阴阳之力,岂是人力所能逆转?墨读月已经内外交瘁、病入膏肓了。
要解生死符,正如小仙所说,非得用元丹不可。
花槿木长叹一口气,冷声道:“小仙,你跟我过来。”
两人从还珠楼下来。一路上,小仙眉头皱紧,犹在苦思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猜会不会是生死符对我的水灵太过敏感,才会致使它突然苏醒?”
“那又怎么样,没有你的水灵,我的治愈灵力是没办法根除生死符的。”
小仙连连叹气。花槿木的木灵不会刺激到生死符,可是也不能化解生死符。水灵能召出生死符,可是对付生死符,就等于让墨读月同归于尽。
两人属相不同,互有短板但又缺一不可。所以,要想化解生死符,除非能合成混沌之灵。
两人陷入沉默,心照不宣地都想到了回天元丹。
回天元丹由碧波仙荷(水相)、黄金汗水(金相)、火麒麟角(火相)、鸾鸟尾羽(木相)做成,金木水火四灵合一,有混沌之灵,正可以对付生死符的阴阳之力。
可是拿瑶池至宝回天元丹,就为了化解一个凡人身上的生死符,这代价相当高昂!
孰轻孰重,花槿木很有分寸,她是一万个不赞成以元丹换墨读月一命。可是元丹的主人——小仙没有分寸。
小仙并不是说不在乎回天元丹。回天元丹对他自己的意义最大,说它是自己的保命丹也不为过。他的灵力耗费过多,亟待补充,回天元丹是最佳选择。他也犹豫过,甚至怀着侥幸的想法,希望两人联手能化解生死符而不用消耗元丹。
可是现在是最坏的情况。读月的身体被自己刺激了两次,生死符会提前生效,留给他们的时间更少了!
“选择兑现对朋友的承诺,还是留给自己补充灵力?两者只能取其一……”小仙仰头看着湛蓝的天,喃喃道,“老爸,这是你对我的考验么……”
游廊下,花槿木站住身,两手握住他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小仙,这件事我们别插手了!”
小仙眼神慌乱,向旁边躲开:“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也很珍惜元丹,但读月的命更重要!”
“作为朋友,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说的难听一点,墨读月生死与否,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介凡人,雪槿之水已经够珍贵了,你也耗费了大量灵力在他身上,足够了!”
小仙不停地摇头:“我不能看着他死!白白,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不过元丹还是拿来救命更重要。”
“你……”花槿木在两人周身画出一道隔声符,峻声质问道:“你老爸让你遵守的第一条是什么?”
“不能滥用神力灵力。”
“你做到了吗?”
小仙语塞:“没,没有。”先不说与麒麟王对战那次,光他用水灵给读月吊命这么长时间,就已经算得上滥用神力了。因为他的水相并不擅长治愈术,金相就更别说了,水灵转化成治愈灵力相当的不划算,转化效率低得不能再低,由此导致了大量的灵力浪费。
“第二条呢?第二条是不可干涉下界大局和凡人命格,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我……”
“如果你把元丹给了墨读月,有没有干涉大局我不知道,”花槿木继续诘问,“但肯定已经修改了凡人命格!你把一个注定快死的人复活,这是在跟地下的冥府抢人!是违逆天道的!”
“白白你错了。”小仙争辩道,“先修改凡人命格的不是我,而是下生死符的那位天神。读月如果真的寿元已尽,那由冥府的生死薄来定就好了!天神何必横插一脚,非要额外地对一个凡人施以生死符这样严重的惩罚?这才是真正的有违天道!生死符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老爸授命,我都会这么做。我用元丹救人,不是修改命格,而是修正命格。”
花槿木呼吸一窒,无力道:“有因才有果,你我都很清楚,是他滥用占星师的预言异能在先。他说不定用未卜先知的预言能力做了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才会招致天廷震怒。”
“他有没有滥用异能我们可以问一问,救人要紧。更何况,”小仙顿了顿,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白白,如果我们拿到麒麟太子的角,是可以再造一颗元丹的!”
花槿木哀叹道:“可你别忘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辟尘珠真这么好找的话,为什么我跟麒麟王来下界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它的半点踪迹?三千年来多少神仙来下界找过?把下界都翻遍了,结果还不都是失望而归?小仙,这是人、界!不是瑶池,一个你和我都很陌生、很无助,连自己都很难护周全的地方!”
“没那么严重白白,我体内的真龙血脉,与辟尘珠有比谁都强的感应……”两人边走边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吵到了游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