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来人是个男子,月光之下犹如精灵,眸色里柔情溢出,带着欣喜。
妙妙不想跟他说话,冷眼看着。
他脸上惫倦未消,专注的看着她,“妙妙,我来接你回家。”
家?妙妙咬了咬唇,后退了两步。
给她一座房子、添置几身漂亮衣裳和找几个称心的侍女就算是家了么?
本妩媚多情的双眸,在看到他的一刹变的冷漠疏离,就连唇角带着的笑意都渐成了嘲讽。
见她始终不肯接近自己,芳川一个急步跨了过来,顺手抓住她的左手。
蔑视孤绝睨过,恶意的下巴一扬,男子俊脸上便多了三道痕,深且可怖。
他却连脸色都没变,眸中带着的温情似要融了天上的冷月。“妙妙,我不准你去找五慧子。”大力将她的手摁在脸上,轻轻磨娑。血早已渗出,顺着青葱指缝淌了下来。
然尔与她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她扬手挣脱。啪!她给了他一巴掌。
“还恨我?”芳川眼里蒙胧起来,“那就好!”突地,将她揽在怀里,死死扣住。
有病。妙妙吸了口气,推了几把。芳川一动不动。“你放开我!”她有些歇思底里。
“不放!”他的脸埋在颈间,温暖热烈。有咸咸的泪水混入嘴角。芳川轻柔摸向她的脸,“别哭,别哭啊妙妙!!”
妙妙不知何时泪流了两行,腿上使劲别开他的缠绕。芳川不客气将她两腿牢牢夹住。疼的她顿时来了脾气,一招惊灵掌,将他劈倒在地。
“呀!师兄,师兄,你不要死啊。。”
不知何时打树上跳下一个青衣姑娘,抱住芳川,连连呼喊。
妙妙冷笑,果然啊,到哪都带着个美人。
“你不要走!”
妙妙回过头冷冷瞧了一眼,便要离开。
青衣姑娘抱住芳川呜唵道:“妙妙姑娘,师兄就快死了,求你看在与他同处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抛下他好不好。。”
同处了这么多年?妙妙看着天边一轮冷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凉到心口,浸到血液里。然后,她迈开步子,大步离去。
****何事,死就死呗!好像谁没死过几回似的。
“朱妙妙!!!”
冷月冷夜冷桃山,女子惊闻一声震喝,一阵头皮发麻,一双小脚顿妄不前。
妙妙咬着唇,绞着衣带,任命般跪在地上。
一伙人打薄雾显现,为首的正是白云居道人。
白发仙翁瘦不拉叽的脸上皱皮耸起,双目赤红,在凄凉的深夜里如索命鬼煞,一点都不仙风道骨。他身后跟了十几个童男侍女。当然还有被众道童托在马车上一动不动的芳川和与他形影不离泪盈点点的小师妹。
云居道人手中的拂尘像个鸡毛弹子指着朱妙妙,怒目咆哮:“将这孹障给我绑了!”
侍者得令,牢牢捆住她,用的还是捆仙绳。妙妙白眼,师傅!您老也太看得起我了!
第一次坐马车的猫女纵然被捆成棕了,还忍不住好奇的往外看。不禁暗叹:真高呀,月亮真是太亮太大太明媚了!
两匹纯白色的仙马拖着马车飞出桃山,在幽凉的夜里,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
一到云居道人的老窝,老家伙便无情的将她打入虚幻炼狱里。
好多好粗好粗的铁链哟!幸好不是用来绑人的。踏上链条,妙妙不敢往下看,尽管知道那火池不过是吓唬人的玩意儿。
她捏着裙子一步一步往上走,上头有葫芦,有漂亮银饰和宝箱。师傅为人严刻,真将人送进无时光流逝的空间里又怕闷坏了徒弟,所以在里头安置了些寻宝和积功德的小游戏。
“妙妙!”
有人叫她,是棋儿。棋儿跳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然后拍拍胸口,“幸好你没事。”
“嗯,我没事。”
“妙妙,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们是骗我的,师叔没有被压在桃山,他也在幻境里。”棋儿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子已是稀薄,小嘴巴一张一张,却吐不声音来。
她被人设计了,千辛万苦爬到桃山,居然见到那个忘恩负义的负心人。一定是老东西设的陷井。
妙妙唇角挂着苦涩的笑,也不知芳川是个什么来头,竟叫老东西如此挂心,夺了她七命还不愿放过,可真是愚忠呢。
踏上铁链,斜斜朝下走了十几步,摘了一个葫芦,开了一个箱子便到了中央。
中央是个铁制的八角平地。由铁链从四方八角处提拉着。八角铁面上有一人,双手放在膝上,承观音坐像,宝相庄严。
妙妙坏笑着,捏手捏脚猫过去,想来个偷袭。
“休得无理,虚幻非虚!师傅责罚,到旁处寻宝,莫要扰我清修。”
那声音妙妙再熟悉不过,此刻回荡在幻境里,入耳徬徨,那人又一副得道高人模样,别有一翻韵味。
“师叔!”妙妙见不得五慧子一副老东西上身的样子,弯下身子挨近,可劲的盯着。
“勿视勿听皆是虚幻。。”五慧子平日里的调皮侃叹换成老气横秋,嘴里念叨着什么,紧闭着的眼睛颤了几颤。
“师叔,是我啦!我是妙妙啊!”妙妙一屁股坐下,压住些许五慧子衣裳。五慧子睁开眼,便见到一双明媚的眸子,俏皮又机灵。
“你、你是。。”五慧子打量着眼前支撑着下巴的女孩,蓦地睁大了眼,“你是妙妙?”
“看你说的,我不是妙妙还能是谁?”她唇角轻弯,眼角笑意更深,嬉笑道:“你莫不是被师傅整制的魔怔了?”
“你才魔怔了呢!”眼前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瘫在地上。全无之前宝相端装模样,双手支撑起下巴趴在地上与妙妙对视,“怎地到了这里?”
妙妙爬在铁面上,腿翘起来,脚丫晃荡着。无力道:“我失败了,所以被师傅关在这儿的。”
刻意忽略妙妙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五慧子不言,呵呵笑着却略显怪异。
“还笑?你为什么老是闯祸呢?被关进来,刚出去就又被困住。”
“你当我真被困住了?”五慧子狡黠的笑,抓了妙妙的手,“我不过是给师兄面子,算了,不说我了。你不是费了大力么?怎还会失败?”
妙妙正想回呢,掌心被抓的发疼,抽气呻吟,“唉呀!好疼啊!!!”
“怎么了?”
“我去桃山找你,按到荆条里了,手里长了个刺。”
“我给挑出来,你忍忍。”五慧子扶她坐起来,打头上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握住妙妙的手,慢慢的挑动。“再忍忍哦,一会就出来了。”
“谁?”年轻的道人突然放开妙妙,大袖一挥,扇起了一阵风。
妙妙也看得清楚,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等等!那身型被风吹的凌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又慢慢聚胧,莫不是?
“何方妖孹?”擅闯虚幻,看我不收了你。五慧子手中桃木剑刺去,却刺了个空。
那道透白人影不紧不慢,默默的飘在妙妙五尺之外。
是、是死了吗?妙妙揉揉眼,又睁开。她后退几步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真、真死了。。
芳川的脸上带着笑意,一手缓缓抬起,朝妙妙方位探来。凝眉赶紧后退,退无可退时,云居老人出现了,老翁什么都没说,抓了妙妙就出了虚幻界。
还是那座山窟亭台,云居老人命去上屋陪着。妙妙不屑,到云阁上屋只瞧了一眼便出来了。
青衣姑娘看到她出来,急急跑过来拉了她衣袖衷求道:“妙妙姑娘,以往是我和姐姐越规了,只此关系师兄性命,还望姑娘不计前嫌救我师兄一命!”
妙妙二百多年前来到云居,云阁上屋却还是第一次上来,伸手触了触云层,凉凉的却不袭人。
这地方清雅淡然,师傅可宝贵的很,生怕飞禽野魂脏了似的,处处都有结界护着,此次驻足,是否还是托了那死人的福?
青衣姑娘看妙妙不说话,妥妥跪了下去,“妙妙姑娘,你去看看吧,看一眼师兄吧,我求求你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师兄即拜了天地圆了房,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与他成了一体,怎可冷眼旁观看着他受苦受死?”小姑娘泪眼朦胧,“嫂子,求你救救他吧!”
嫂子?妙妙睨过,踩了踩云层,柔软舒适。此地仙气昂然,跪了便等于赚了,那伺候了云居老人百年的侍女仍在云下高窟任职,都无此殊容呢。她坐了下来,爬在廊上栅栏处,双目无神,直到耳旁传过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妙妙!”
妙妙之前冷淡一扫而光,欣喜的看着五慧子。“师叔!你来啦!”
五慧子踏云而来,朝气蓬勃。扫过跪在廊上的小姑娘问她道:“她是谁,怎地跪在这里?”
不等妙妙开口,青衣姑娘自回道:“我叫芳华,是、是妙妙姑娘的小姑子。”她是个十分精明的姑娘,跪着移了过去抓住五慧子衣襟不住的说:“仙人救救我师兄吧!”
妙妙拉住五慧子衣襟,“师叔不必管她,你出了炼狱,云居上还未有人为你接风洗尘呢!师叔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妙妙一定为你办到!”
五慧子红了脸,看着跪着的弱小女子,“她是你夫婿的妹妹吧,我刚听到她叫你嫂子?”
“谁是她嫂子?”妙妙冷哼对地上的芳华道:“你嫂子另有其人,她出自青华,姓芳名红,你师兄赐字佳人!”
芳华看着她,两眼肿的核桃般,“妙妙姑娘,师兄他受了很重的伤,他会、会。。”她已抽泣不止。
“会死么?”妙妙挑眉,“与我何干。”她拉着五慧子摇曳生姿的离开。芳华忏在云层上,再哭不出一滴泪。
两抹白影走远后,有个苍凉的声音回荡云层廊上。
“她心里是有气啊!”
云居道人叹息,她这个小徒儿面冷心热,寒了心,自是意难平。
山峦层叠,湖波碧荡,林间鸟语花香。
五慧子扒开芦苇草,探出脑袋,露出精致的容颜面,“你真舍得他去死?”
“这是他的命。”舍得怎么样,不舍得又怎样!
“你、怎地跟以前不一样了。”五慧子看着她,觉得不像他以前所认识的九命妙妙,自凉都到青华山,再到云居谁人不知。她与芳川自小青梅竹马,为他舍生忘死,那可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啊!
“谁?”五慧子腾然起身,不远处一道人影稀薄透明。
妙妙冷冷看着,良久才发出一声嘲讽,“命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