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如果因为我的死而消失,恐怕到了那边,真的见到了我视之为师的古尘音,也没有颜面与他交流。”
孔墨衣将一本非常厚的手册递给白阳,然后叹了口气,提着莲上君子剑走到了旁边,对着那把长剑静静不语。
白阳掂量着手里这本册子,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声叹息,沉默不语的转身离开了山洞。
世事无常,更会将一个人改变。孔墨衣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就算非她所愿,但她也已经选择了自己觉得对的道路在前行,一路无悔。———
“杨炎烈,你的胆子何时变的这么小了?那家伙不过是一个人,再强又能强到何种地步?难不成他还是武尊不成?”
离渊城,城主府中,陈人屠对杨炎烈先前暂且退避的行为极其不满,声音之中充满了冷冽。
杨炎烈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可知,他使的那四把名锋,分别来自谁手?”
“我管那么多,不就是四把破剑,难道他还会是论剑峰之人不成?”陈人屠不满的挥了挥手,突破到天元境后,他骨子里的血液越来越容易沸腾,战意时常高昂,以至于连之前冷静思考的习惯都已经不见了。
对于这种变化,杨炎烈虽然心知肚明,但却没有点破,微笑道:“稍安勿躁,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此人还真的是论剑峰中的高手,而且还是剑神之下数一数二的强者。”
听到这句话,陈人屠那暴躁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眼睛一转,随即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此人来头这么大,又怎么会在南荒大陆这种极其偏远的地方居住?”
“呵呵,高手,难免有些癖好,在他亮出那四把名锋之时,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还不敢确定罢了。在他一剑败你之后,我对他的身份更加确信无疑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说,论剑峰有一名千古奇才,名叫剑衍天缺。”
“剑衍天缺?这个名字倒是陌生的很,论剑峰那些性子古怪的高手,除了几个有名的剑座和剑英,也就是一度放出的排行当中,那几个小辈比较有名而已,怎么,这个剑衍天缺很强?”
陈人屠不信邪的问道。
杨炎烈淡淡道:“他是上一任剑神的师兄,而且还是下任剑神最有力的继任者,论剑峰两任剑座,剑衍天缺,秋剑,这种史无前例的成绩,你觉得他强么?”
陈人屠脸色微变,但嘴上却是强硬道:“不过是有些虚名罢了,他若是真厉害,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天元境,留在南荒大陆?”
对于陈人屠这种近乎愚蠢的嘴硬,杨炎烈笑了笑,再次抿了口茶,慢悠悠道:“你应该听说过,封神者这个境界吧。”
封神者三字一出,陈人屠这次再也坐不住了,满脸震惊道,“他跟封神者还有关系?封神者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啊?”
“是这样没错,但在他那个年代,封神者是真正存在的。而他,剑衍天缺御玄鸣,手持一把九衍剑,八年请战天下,于人世已近无敌,而他与封神者之间的巅峰一战,恐怕也是造成他跌境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
一人一剑,八年战天下,于人世间已无敌手,这种风光场面,陈人屠就算是做梦也难以想象。因为当今世上,天元境虽然已经算是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主掌一方生杀,但是武榜之上那些武尊强者,却如同一尊尊大山般压在世间所有天元境强者的头顶,于人世无敌这种想法,或许也只有在那强者辈出的年代,才会出现这种真正惊才绝艳的人吧。
“所以说,此人如非必要,我们不要去招惹他,否则,他现在虽然是天元境,但是你又怎知他手中究竟攥着多少张致命底牌?”
杨炎烈将茶杯搁下,淡淡道:“无根玄木的事情我们可以继续想办法,既然丫头有御玄鸣这种强者保护,那这也是她的机缘,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人屠冷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杨炎烈:“老东西,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与孔家的交情,真就如你所说的那么纯粹?呵呵,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么会让那丫头一个人进入上古战场去寻找无根玄木?”
杨炎烈面无表情,连眉峰都没有动过一丝,看起来如同入定,缓缓说道:“因为无根玄木,只有她能找得到。”
“所以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不惜跟在这丫头身后,哪怕几次她遇到生命危险都没有出手,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得到无根玄木。”陈人屠冷笑说道:“杨炎烈,你我多年交情,互相知根知底,你自然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什么老好人,比起我这个真小人,你这种伪君子,更值得被人防备。”
说完这句话,陈人屠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城主府。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杨炎烈手中摩擦着一条细小的锁链,眼底杀机掠过,静静不语。
“你与那姑娘果然认识。”
白阳离开山洞后,在山脚下那处雪林中遇见了御玄鸣。而御玄鸣也是转过头笑着问了一句。
“是的。”白阳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在此话题上多过纠缠,而御玄鸣自然也没有再问下去,两手负在身后,笑声温和:“跟我来吧。”
说罢,他便往那雪林中慢步而去。
白阳跟在御玄鸣身后,随他往雪林深处走去。
这片雪林之中生长着各种植木,甚至还有些被大雪覆盖的翠竹,以及成片的梅林在雪中盛放,如此景象,瞬间让白阳有些错乱的心绪缓和几分,闻着那扑鼻而来的花香气,似乎连这寒冽的冷风,都变的柔和了起来。
“这里的梅林与竹林都是我亲手栽种,多年以来细心打量,但却成效寥寥,后来我干脆放任它们的成长,反而生成了这副可喜的模样,却真是应了那句无心得之啊。”
御玄鸣笑声清朗,不时用喜爱的眼神看着那些梅花,然后伸手一指,林中竟是建了座石亭,正好处在半高不高的位置,可以俯看四周的景色。
两人行至亭中,御玄鸣缓缓坐下,手掌中华光一闪,便是将一道剑意印在了石桌之上。
那剑意之中充满了不屈的傲然意境,仿佛雪中盛放的梅花般,在最恶劣的情况,也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如此剑意,即便白阳对剑之一道理解尚浅,却也忍不住惊叹道:“前辈之剑果然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
“连峰都未曾见过,又何谈登峰?”御玄鸣摆了摆手,手指拂过那刻印下剑意的石桌,将那些飘雪扫去,“这道剑意,是我剑谱中的第二招,名叫【醉月风骨】,比起【葬月斩苍龙】来说,少了几分霸道,却多了些君子立世的为人之道。”
“这天下武道归根结底都跳不开杀之一字,戾气太重,每个人心中的杀念,爆发出来足以将自己摧毁。所以我的剑谱中,就有了【醉月风骨】这一招以问心为招的剑式。”
御玄鸣望着白阳,深邃的双眼中忽然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知道,何为心?”
“晚辈不知,请前辈明示。”白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毕生讲求的就是一句不愧本心,不忘初心。但是何为本心,何为初心?争权夺利,天下无敌,这真的就是修者的心吗。想要成为登绝顶的神,必须要先做好一个人,人心尚且莫测,何谈飘渺无端的神心?”
“心性品质,可不是由力量强弱来决定的。”
御玄鸣指了指桌上的剑意,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微笑道:“问心,何为心?这要问你自己的心。我不愿说那些酸腐道理,而处世之道以及心性所向,必要由你来决定,等你悟透了这环,你也就悟透了【醉月风骨】这一招真正的含义。”
拍了拍白阳的肩膀后,御玄鸣忽然低声说道:“那位姑娘似乎对你芳心暗许,少年人,情债可不是那样好背的。”
一句话将白阳说的有些语塞,还不等解释些什么,御玄鸣已经携着那醇厚笑声,长身而去。
这般来去如风般的潇洒姿态,也是让白阳心中多了些许感悟。
“怎么,小子,该不会是被几句话说的动摇了吧?”主宰似乎撇了撇嘴,不屑道:“什么狗屁的问心,不由力量决定?说的倒是好听,在这世间,圣人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御玄鸣想做那以剑救世的圣人,所以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若要步他后尘,我只能说你太过愚蠢!”
白阳摇了摇头,手指摸过那桌上的剑意刻痕,脑海中回想起一幕幕曾经的记忆,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更是让他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状态之中。
“那些下场惨烈的人,都是唯善至上,一味追求极端的善,其实就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恶。我虽不承认这种做法,但也不想认同力量至上的道理,这世间生灵若是苟活如同蝼蚁,在强大力量的压迫之下苟且偷生,这种力量,要之何用?不如让那封灵阵将世间元气一并灭了为好。”白阳叹息了一声后,声音却是愈发坚定,在主宰沉默之时,轻声说:“立世之道,无非就是善己善人,利益权衡,人心叵测,却是让这个世间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