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圣道?”秦鹏下意识的问了这样一句。
不是他矫情,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圣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打从开悟始,他从来都是靠着自己的摸索一路前行,其中没有老师,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资料或是书籍,也没有任何前人的指引。修行之路并不平坦,但也谈不上有多么坎坷,他一路顺进,并未感受到有多么困难,后来和天斗,和世俗斗,和自己看不惯的一切去斗,这一路行来,虽不至于次次成功,但也很少失败,他并未因此而变得自大,反倒更加小心翼翼。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修为也是越来越高,但对于那些不同境界的说辞,他真的是一窍不通,尤其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经常会听人提到什么“清越境”,但坦白说,他真不明白这个清越境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现如今又听闻苍龙和梵释同时说出的这个“圣道”,他更是不知所云。
这就像是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工匠,虽然他知道某个东西该怎么造,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造,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悟一路前行,因为在他身上所发生的这些事根本没有参考物,不自己摸索的话,也根本找不出出路,逐渐的也就习惯了。
秦大义神情多少有些木然,随后才想起秦鹏的来历,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在我们这些修行者看来,修行之路一共分为八个阶段:初醒、筑基、融合、灵寂、见性、清越、入圣以及最终的初元。每一阶段各有其特点,反正你对这些大概也不怎么感兴趣,大概知道一下就行。八个阶段中,前面的五个阶段只是基础,普天之下,修行之人不知道有多少,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但凡多少有些名气的,也都是在这几个阶段之中,唯有清越才是大神通,而清越以上,修行的困难程度更是难如登天,数千年以来,能够越过清越境的修行者也都是屈指可数;所谓入圣,便是更为玄妙的境界,一入圣道,便已经掌握了力量的本源,换句话说,就是拥有了自己的规则。水是往下流的,冰是冷的,火是热的,这些都是世间的规则,但一旦你入了圣道,那么在你的规则里面,你可以自己定义这些东西,你要让冰变成热的,火变成冷的,江水可以倒流这都不是难事,因为你就是你自己的规则,在这个大世界里面,你随时都可以开辟出自己的小天地,而在这方小天地里,你几乎是无敌的。千年前,白天愁一日阅遍天下事,接着便登天一战,那时的他便是入了圣道,所以被称为圣人,你既然能够如此肯定的找到公羊爵的真身,不用说,肯定是明白了力量的本源,由此推知,便是入了圣道……”
秦鹏听完秦大义的这番话后愣了一会儿,他听懂了这个所谓的圣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进入到秦大义所说的这种圣道,在他身上的很多东西,要比秦大义描述出来的复杂的多。
“那这个初元又是怎么回事?”这句话纯粹是下意识的出口。
秦大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啊??”秦鹏有些愕然,刚才老秦不是说修行有八个阶段么?
“啊什么啊!初元之境从来没有在人间出现过,别说是近千年,往前追溯上万年也从不曾有人进入过初元之境,能够入圣道便已是极大的造化,人力毕竟有时尽,虽说时间对于那些拥有大神通的修行者来说其作用显得相对缓慢,但也并非没有任何影响,无论是谁,总不可能真的长生不老,一千年甚至是几千年才能入圣道,而入了圣道仅仅也只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些规则,这些规则可以让你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开辟出自己的天地,但这方天地终究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而初元之境,据说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规则,无数年以来,这种东西仅仅只是修行者的猜测,究竟有没有还不一定,因为毕竟谁都没有见过,所以多想无益。”
秦鹏默然半晌,说道:“既然这样,这些东西可以暂时先搁在一旁,我心中一直有些疑惑想要……”他话还没有说完,秦大义便摆摆手,示意他先停下来,然后拉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因为房门的突然打开,他被吓了一大跳,还不等秦大义开口,少年便哆嗦着问道:“请问这里可有一位秦鹏秦公子?”
秦鹏微微皱眉,在这个小厮还未上楼之前他便感知了他的存在,但这很明显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真气或灵力的波动,所以秦鹏并不在意,但少年一开口便要寻自己,他却多少有些诧异。
“我就是秦鹏,你是……”
少年舔了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秦鹏,说道:“秦公子,你的信!”
少年是个普通的少年,信也是一封普通的信,但内容却绝不普通。秦鹏看完了这封信后,眉头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没想到,神将竟然已经到了京城,而且比自己预料的要出现的早的多。他和她分别没多长时间,神将在这个时间里面没有去找她,却偏偏跑到了京城,若说仅仅只是替皇后撑腰,秦鹏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他很清楚神将的能力和手段,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究竟有多么强大,或许只有秦鹏才知道的一清二楚。除了自己以外,京城里很难有人能够对付他。
秦大义看他神情有些凝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鹏并未回答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没什么。”
他这次重现世间,目的和开始的时候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他随性而至,每一次去往一个地方看似无意,实则大有深意,而且从觉醒开始他就一直布局,一直到现在为止,很多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脱离自己的预估,唯有神将去京城一事,比他的计算整整早了一年时间,既如此,那么计划便不得不随之改变,他知道神将的性情,倘若自己不赶回去,神将真有可能会死,现如今,他不允许神将就这样死掉,虽然两人以前算得上是敌人。
但即便这样,他仍要留下来,留下来和公羊爵再谈一次,因为和秦大义一样,他心中也有些疑惑和恐惧,他虽没有天心天算,但却有感觉,隐隐中他觉得公羊爵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公羊爵看似非常强大,但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怕死。
除了那些真正超凡脱俗的圣人,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怕和怕不同,公羊爵怕死,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怕,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公羊爵这种修为的人,很难被人杀死,而且即便是他肉身被毁,神元却依然能够留存,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能够分身几何,他的真身到底在哪里,但他很怕苍龙和北海,因为他知道,苍龙和北海联手,并不仅仅能够在肉体上消灭他,更重要的是这两人能够对他的神元造成极大的威胁,这才是最令他恐惧的东西。
秦鹏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这一点,所以他答应苍龙和北海,到时候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仍然是马德,若所料无误,老马应该早已抵达东疆,但直到这时候他都没有遇到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秦大义听到秦鹏的回答,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意外,因为他明白秦鹏,直到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是多么的强大,既然他说没什么,那就是真的没什么大事,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事情很棘手?需不需要我帮忙?”
秦鹏淡然笑了笑,说道:“不用。”
的确不用,他并没有说明原因,但如果秦大义等人知道秦鹏竟然不是担心公子而是神将,也不知道他们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而在更早一些时候,距离公子和神将之约已然过去了两天,这一天仍旧平常,公子连续想了两个晚上,依然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因为对付像神将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用阴谋阳谋,所有的一切都得凭实力说话,‘一力降十会’,再如何的天纵之才,在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情况下,所有的计谋便会显得无力而且可笑。
不得已,他只能给秦鹏写信,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秦鹏已经出关,但他和秦鹏之间自然有特殊的联系渠道,于是不到半天时间,这封密信便已经递达秦鹏手上,只不过他并未料到另一件事——青山来了京城。
与青山一起同行的,还有两个少年,一个是二皇子李睿,而另一个,却是个面色苍白,咳嗽不断的少年,除了青山和李睿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当然更不可能有人认识他。
李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其神情气度早已经脱离了幼稚的范畴,他神色平静,只不过眼神之中多少有些感慨,离开京城已有五年,但在他的感觉中,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十年。
而那个一直咳嗽的少年,从年纪上来看,似乎已经可以称之为青年,因为他年龄明显超出李睿许多,至少也有十八九岁,但神情和李睿相比要显得幼稚的多。他不听的咳嗽,不听的眨眼,眨眼并不是因为风沙太大有沙子进入到眼睛的缘故,只是因为他很好奇。
他好奇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好奇的看着南来北往的行人或匆匆、或悠然的前行;好奇于那些装束华丽的贵介公子轻摇折扇故作潇洒,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大冷的天竟然还会有人扇扇子;更好奇的是为何那楼上的女子明明不认识他,却依然对着他含笑招手。
走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个个小巷,鼻端传来的香气让少年再也走不动道,他无识无觉的走到一个小摊面前,径自拿了一块烧饼,张口大吃起来,只觉得入口清香,比自己这些年来在山上吃到的那些食物好多了。
摊主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也看到了他正在吃自己的烧饼,但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张口,因为他多少有些愣神——这辈子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少年这般的小偷,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拿了东西就吃,一边吃还一边不停的称赞,但却没有丝毫要掏钱的意思。这是小偷还是强盗?
“汰,兀那小子,竟敢在这里吃霸王餐?”摊主终于开口,因为他发现这个呆头呆脑的少年已经开始移步向前,别说是掏钱,竟然连场面话都不说一句。
少年停下脚步,眼神有些茫然。
“这位大叔,什么是霸王餐?”
“你吃东西不给钱,可不就是霸王餐?”摊主大声吼道,然后开始挽袖子,看样子是要冲出来打少年一顿。
少年的神色更是迷惘,他喃喃问道:“吃东西为什么要给钱?”
摊主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句问话,少年皱眉又嚼了两口烧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笑了起来。他口中叼着烧饼,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随意掏出某件东西递给摊主,问道:“你说的钱是不是这个?”
摊主看到少年手中拿着的物事,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因为少年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枚叶子——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