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看了一眼熟睡中挂着一丝笑意的顾师兄，哥哥，他就这么用这种剧烈的方式来到她的身边，因为落寞和缺失而紧紧地抓住她，让她也从此觉得不孤单。
飞行了十四个小时，顾柏然和江雪抵达了纽约国际机场。来接机的Collaud企划助理一面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面给自己的老板打电话道：“顾少过来了，我直接开车送他过来。”瞟了一眼四周无人，又低声道：“……一起来了一个小姑娘……不是Jenius，enius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长得啊？我觉得不如Jenius(姜映涵英文名)……”
江雪在飞机上一夜未睡，难免有些怏怏，只是怕顾柏然看出来这才强打着精神，心中既兴奋又显得惴惴不安——这显然是一个绝好的良机，她的顾师兄，她靠不了一辈子的，他给她的钱也总有一天会花光的。好在顾师兄给了她来到纽约的机会，即使是短短的几周，也会在她日后的履历上写下沉甸甸的一笔——国际四大时装周上Collaud总监助理，足够她在内地的任何一家服装企业中谋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可是，她不仅仅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助理，更担心没有体力应付完这漫长的两周——须知在这个圈子，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固然拼的是灵感与天赋，也拼得是体力。时尚就是帮助人展示做好的一面，一个时尚的缔造者就要始终神采奕奕。
而顾柏然从一下飞机那一刻起，仿佛立时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冷漠而职业，目光精准而挑剔，不多发一言全神贯注地听着企划助理的汇报，脚步匆匆——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只是变回正常了而已。
企划助理一面赶着顾柏然的脚步一面掏出一个小本子向他报告着这几天的准备工作和媒体的动向，顾柏然看不出表情，随手把包递给江雪，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不时地打断问道：“Collaud的彩排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嗯？在Dior前面一场？呵，又有噱头给媒体写了。”
“导演和舞美什么时候到位？”“为什么联系不上Mr.Baron？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的工作效率，ok？Collaud是和Baron工作室长期合作的，关纪梵希什么事？叫你们head搞定，彩排前我必须与Baron见面沟通。”
“试装的模特约在几点面试？”“嗯，我会亲自面试，到时候叫我的助理来负责就行了。”
“和Anna的晚餐有没有在skybar订好位子？”“……什么叫做已经订不到位子了？我当然清楚skybar座位紧张，所以提前一个月通知你们订位，Anna的评论对于这一季的趋势非常重要。Anyhow，还有三天时间，你拿我的名片去找他们的manager，就说AlvinGu请她留两个靠窗的位子……”
“给媒体发放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清单今天之前给我过目。”“welldone，不过一线媒体再加一条这一季的限量丝巾，Vogue和ELLE的主编，我另外用私人名义各送一份礼物吧……”
……
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江雪心中一惊，不是为一个设计总监在时装周开始之前的工作量，而是……他分明可以早一点过来的，在国内耗到今天才到美国。除去昨天在飞机上的一天，上前天他难耐火热的欲.望，前天他在风中拉着她奔跑的赤子之心，他何尝在她面前显露出一丝半点的压力？
一念至此，她想要帮他承担，因此全然是情不自禁地开口：“我能做什么？”，一开口才意识到不妥，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他带来的小助理，心疼他这种事轮不到她来做。
自然有姜映涵来心疼，没有姜映涵也有无数个美好的女人，总之纽约的第五大道从这头排到那头，也轮不到她。
顾柏然足足比往年晚到了10天，虽然这是老板的私事，没人敢质疑他的日程安排，但是时装周开幕之前有千头万绪的工作需要他来拍板和牵头。企划助理Jaspal在Collaud工作的时间不短了，能被派来参加时装周的，多半是人精，察言观色之下是准备直接带着顾柏然前往片场，然后他替老板送行李回房间。
Jaspal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基于顾柏然过往的工作风格的，他在工作状态下始终都是严厉而苛刻著称的，Collaud的人都知道，老板并不好糊弄。何况从下飞机开始，顾少的问题就一个接一个，没有一个可以模棱两可地回答，没有可以搞不定的事，不过是从接机口到停车场的距离，他已经满额头热汗。当然，这更加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本来确实是对的，在国内不顾后果地滞留，顾柏然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工作压力呢——事实上他都没有打算彩排成功之前可以睡觉的——好在服装设计这个行业，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是一个基本能力，就好像长跑之于足球运动员，不晕血之于外科医生一样。
但是。
江雪的突然开口好似隔世的声音，将他从一台高度运转的精密仪器状态拉回到了一个鲜活的人，不由自主地转身，只见那个女孩逆光站着，手里拖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还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她的面上并无胆怯之意，只有，深深的落寞。
就在那么一瞬间，同时转身回头的Jaspal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顾少上一秒还在严厉地指责他们的工作失误，导致本来邀请在列的好莱坞影星Jennifer Rostar爽约Collaud的秀场——戛然而止后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仿佛眼中的犀利冷漠刹那间冰消雪融，像春风拂槛般温和起来。
原来老板也是这样温和的？
“雪雪？”顾柏然的大脑还处于工作状态，一时反应没过来江雪说了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她昨夜在飞机上几乎一夜没合眼，况且这几天她……于是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太累了？”说着不等江雪回答便抓过她的手道：“手好凉，是不是生理期这么长途奔波有反应？”
尽管Jaspal眼睛看向远方装作在找车的模样，江雪还是被她的顾师兄这样直白的关心窘得发疯，当着他下属的面伸手捂住Collaud设计总监的嘴低声道：“哥哥！你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来大姨妈这件事，信不信我咬死你！”
咬他？这是常有的事……好像除了最近的一次，她倒没有一次不咬他的……顾柏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听到这句话时，想到的是他和她的身体剧烈地融合时她情不自禁在他身上留下的一排排牙印。
Jaspal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老板的脸上浮出一抹诡秘而暧|昧的笑容，这……好像有些太明目张胆了吧？顾少接下来的剧情不是时尚大片而是港台言情？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让我瞎了双眼吧……这些老板的八卦，知道的越少越好，Jaspal胆战心惊地想到。
好在顾柏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放开江雪的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温和道：“那就是已经好了？那我晚上是不是可以——”他虽然声音压得极低，然而江雪还是脸一红连忙打断道：“你晚上还有时间睡觉？还不去片场，有你这样当设计总监的吗？”
顾柏然听了笑道：“好好好，简直比我还急，到底谁才是Collaud的总监？”江雪朝他眨眨眼睛道：“我是啊，小顾子，你身为我的助理还想偷懒？”
这一回Jaspal再也忍不住，即使拼着可能被解雇也扑哧笑出了声，只觉得这个叫江雪的女孩好像挺容易接近的，于是气氛也便融洽了起来，从机场到NewYorkHotel的一路上Jaspal口若悬河地给江雪介绍了美国的风情，江雪倒也不怯生，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顾柏然只微笑着在一旁听着。
NewYorkHotel，今年的时装周发布会照例在这里举行，Collaud，Dior，Versace，Givency的大牌早就入住了进来，为三天后下一季的秋冬流行大片做最后的准备，一些小一点的品牌订不到房间，便只好和媒体一道住在附近大大小小的酒店里面。
顾柏然的行程相当紧张，刚到酒店，时装部的主管Ivy已经带着舞美在此次Collaud秀的主演播场NewYorkHotel的圣.银光大厅等候了。
“Alvin，Austin有一个小时时间，灯光的事我已经初步和他谈过了，方案刚才Jaspal应该已经跟你讲了，你和Austin再敲定一下，人家非要等你来。”Ivy向顾柏然介绍他身边的一个扎着马尾的白人男青年，说话间嘴一嘟，好像两个人刚刚吵过架的样子。他实际是一个画着烟熏妆的男人，只是叫着Ivy这个女人的名字——这在这个圈子里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只见他眼波妩媚地在江雪脸上扫过，有些暧|昧地又落在顾柏然脸上。江雪被他的目光拂过，只觉得他知道了自己和顾师兄之间的事——她到底没有习惯于依赖，凡事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总莫名地心虚。
这个叫Ivy的妖娆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冲着江雪笑道：“哟，哪里来的这么清秀的小妹妹啊，去帮我整理下衣服好不好？”他语调温柔娇软，如果音色可以调一下的话，简直就是个美女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