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了?“柳梦希颤抖着举起手里的文件袋，由于情绪太过激动，里面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让人去调查，也是她下午亲自送到这个办公室的，然而宴会之后，她改变主意了。本想在陶子蔚看到之前收回来，却不料被当事人捷足先登了。
陶子然上前，捡起一张纸放回桌面，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正是柳梦希的资料。
早在陶子然见过她之后就开始怀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如此巧合的事。果不其然，她是整容的，并且是照着孟西的脸故意整成这样的。
柳梦希，本名叫杨莹莹，是陶子然和孟西的同学，她第一次看到陶子蔚便一见钟情。那个时候，陶子蔚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人，丰神俊秀，挺拔地像一颗白杨。她远远看着，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天神。
后来，陶子然生病，学校里的人并不清楚内情，只知道孟西在同一时间因病去世。杨莹莹再也没有见过陶子蔚，她辗转打听到了消息，听说陶子蔚去了国外，于是她当即丢下国内的课业，哭闹着让父母送她出国念书。
陶子蔚和她们学校的社团有一点牵扯，她三番两次地出现，却丝毫没有引起过他的注意，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终于他和社团的合作事宜到了尾声，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在庆功宴上，她不经意间看到他的钱包里有一张孟西的照片，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之所以对身边的女人从不留意，是因为他早已心有所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孟西不可能再回来了，于是趁着他不注意，把照片拿在了手里。她照着孟西的样子去整容，虽然不是完全相像，但乍看上去也有七八分了。
果然，当她换了一幅全新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在他的眼镜里看到了熟悉的一直渴望的东西。
后来的那些不经意地邂逅，不经意地接触，都是费劲了她所有的心机。
他们在一起了，当他说：“梦希，做我的女朋友吧。“时，她欣喜若狂，只是，为什么那双眼睛，永远像是要通过她寻找着什么呢。
只是，这张脸由于做了太多次的修复，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或许再过一年，再过两年，这张脸会是另外一个模样，或者直接溃烂掉。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看着镜子里这张陌生的脸，心里彷徨地不知所措。我深怕着如果有一天，没有了这张脸，那么，我是不是就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跌坐在地上的柳梦希，手掌掩住双眼，泪水从指隙滑落。
“他知道了是不是，他都知道了。“她的口中喃喃自语，样子看上去狼狈至极。
“没有。”陶子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她。“他还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会告诉他？”柳梦希抬头狐疑地看着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封文件就是她拿过来的吧。
“我改变注意了，或许永远不知道对他而言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活在谎言里，何其不算一种幸福。
“可是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柳梦希从地上爬起，把高跟鞋踢下，然后拿在手里，跌跌撞撞地像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陶子然伸手欲拦。
“走开，不要你管。”她突然回头，手里握着鞋用力挥开挡着她的手臂，表情一瞬间变得癫狂起来。“呵呵，你以为欺骗有用吗？谎言就是谎言，成不了真，总有戳破的一天。他一定会知道的，除非我走，只要我走了，他就不会知道我骗了他。他就永远没有办法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柳梦希离开了，陶子然对着一地狼藉回想着她刚才留下的那句话。
“我宁愿逃避离开，也不愿对着那双可能闪过失望的眼睛。我宁愿一辈子靠着回忆生活，也不想经历哪怕一次那种让我不能承受的痛苦。”
是这样么，她是这样想的么。
是不是爱情里面，付出越多的人越小心翼翼，因为不确定所以彷徨无措，因为怕受伤所以从不靠近。
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陶子然突然脑袋里闪过什么，她丢下手里收拾到一半的东西，转身向门外跑去。她依稀记得徐云溢说过，原定是今晚的飞机。参加完宴会，他就要走的。
迅速地下电梯跑出大厦，本来正焦心这个时间怎么打到出租车的时候，那辆之前一路跟着她的玛莎拉蒂缓缓开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开快点，去机场。”陶子然毫无犹豫地坐了进去。
一路通行无阻，却在下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陶子然仰头看着起头顶飞过的机身，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前面的司机赶紧打开车门，扶着了她。
徐云溢走了，他终于，还是走了。
半个月后。
柳梦西来到一家整容医院，想把自己的脸再修复一下，因为她最近照着镜子发现很多地方有了一些不好的变化。眼角开始下垂，下巴的假体也有些歪斜。甚至耳根有了一些红肿的迹象。
然而当她再次拿出那张照片的时候，对面却传来了拒绝的回应。
“对不起小姐，恕我直言，你的脸是没有办法永远维持先前完美的状态的。现在还好，等到你年纪大一点，只会变形的更加厉害，到时候，恐怕您不会再想照镜子。”
“那我该怎么办？”
“保持现在的一切，以后多注意保养。不要再动刀子了，伤害太大。一不小心就毁容了。”年轻的医生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女孩，难得放下一个想赚钱的心。虽然他喜欢钱也需要养家，但却不想看睁睁地看着一张脸就此毁掉，在这行，他算是有良心的了。
由于这个医生拒绝给她手术，柳梦希只得无奈地离开，但终究不死心，她转头去了另一家医院。只是这一次，她对医生说：“我想整回以前的自己。”
“照片。”不同于先前心怀怜悯之意的小年轻，这次这位四十上下的医生头也不冷冰冰地回答。整容之后没有归属感，安全感的人有很多。毕竟小整一点让自己变得更漂亮这还可以也很常见，但完全整容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我没有照片。”早在她决定整成孟西的那个瞬间，她就毁掉了自己以前所有的照片，也毁掉了自己。
她现在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不是孟西，也不再是以前的杨莹莹。
她看着面前的镜子，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想象着这张青春的脸庞，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渐腐蚀溃烂，不禁双眼紧闭，放声痛哭起来。带着所有的悲恸和痛楚。
什么柳梦希，从头到尾，不过是留在梦里的希望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