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炳机关算尽,终究是没能算的过老天,最终落的个被亲生女儿弑杀的下场,一时之间人人莫不嘘叹。对那年轻的皇帝也充满了敬畏,有些个想要趁着傅炳起事的机会耍些小心思的,如今看了傅炳的下场,也悄悄的隐藏起性子,不敢造次。
恢宏大殿上,皇帝端正的坐在龙椅上,一席明黄的龙袍上,四爪的金龙张牙舞爪的盘踞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俯视着众人。
殿下跪了满满一地的臣子,连个大声喘气都没有,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人们常说帝王身上有一种威压,那是一种天生的气势,你想要学也是学不来的。以前有些人还不信,但是明显现在跪在下首的群臣却是信了,帝王家的人不但有帝王的威压,他们学的更多的则是对这种天生的气势的控制,他们就像是潜伏的猛兽,平时将满身的戾气收敛起来,叫你放松警惕,却总能在某些时刻惊的你身胆惧寒。
大殿里的香鼎袅袅的冒着香气,因为太过安静,群臣几乎能听到这烟雾在空气中飘荡的声音。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赫连云烨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漆黑的眼瞳瞬也不瞬地盯着跪了满地的人。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赫连云烨回神,将满身的威压稍稍收敛,忽地道:“傅炳造反一事朕知道在朝中牵系甚广,朕心中也清楚是谁。”
他的声音不高,算得上轻柔,却让跪在下面的群臣浑身一抖,傅炳生前贵为丞相,说没有巴结过那是骗人的,更遑论其中不乏有些与傅炳造反有联系的“有功之臣”。造反那是要诛九族的事情,不怕不行,那些个心中有鬼的人转眼已经是汗流浃背,浑身湿透了。
“钧州钧王助傅炳起事,诛九族以儆效尤,雷风营副将宋允文谋害朝廷重臣雷战与傅炳共谋,诛九族,吏部尚书景渊与傅炳勾结,意欲刺杀朕,诛九族……”赫连云烨不急不缓地道“傅炳谋反,诛九族,但傅炳之子玉珩大义灭亲,诛灭傅炳孽党有功,免罪。”
跪在地上的人几乎不能跪稳,皇帝刚刚掌握大权便是血流遍地,这般冷血果断,谁还敢再说一个不字?
莫说跪在地上的百官了,就是站在一边的王安都感觉到自己两股战战了,他若不是及时悔改站在了皇帝身边,此番自己脑袋怕是已经落地了吧?
赫连云烨又是沉默半晌,将众人的精神吊到崩溃的边缘之时,才缓缓道:“至于众位爱卿……既然傅炳之事已了,朕才刚刚亲政,还需众位爱卿的尽力相佐,以前的是非对错朕也不愿纠缠不休,只盼众位爱卿以后能够全心全意为江山社稷着想。”
那些个后发冷的人听了此言,一时之间有如重生,一个个磕头如蒜:“微臣愿为江山社稷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然是要死而后已的,若不是赫连云烨这番“仁慈”,他们九族的亲朋好友皆要受到连坐,眼下竟然能够得到这般的救赎,当真是死而后已了。赫连云烨这一招也是甚好,杀鸡儆猴以示君威,然后以仁君之态宽恕罪臣,这便是打一竿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即便群臣人人心知肚明这招不高明,但却也甘之如饴。
“如此,今日众位爱卿也累了,早些散了吧。”赫连云烨惦记着受伤的流萤,心中焦虑,这便催着散朝。
“退朝……”王安知道自己家皇帝的心思,连忙喊道,不让大臣有上谏烦人的机会。
赫连云烨现在心里很焦躁,没有真正掌权后的激动,也没有因为不必受人控制后的开怀,他的心中从没有如此焦虑过,而原因……便是流萤。
即便是流萤失踪的那些日子,他也没有这样焦躁过。
他了解流萤,看起来天真可爱、平易近人,但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不会过于亲近,可是今日……赫连云轩摸着她的脑袋时候宠溺的模样,她却没有反感,赫连云轩为她遮眼,她依偎在他怀里的模样那样亲昵。
他也同样了解赫连云轩,他的这个哥哥整日流连花丛,但却从没有为一个女人真正付出过什么,甚至到了这个年纪,府中竟没有一个女眷。今日,他却为了流萤几乎大开杀戒,那眼中痴恋,除了流萤,怕是全天下的人知道了吧?
那么,流萤爱赫连云轩吗?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自己心心相念的人依偎近自己哥哥的怀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流萤咬着赫连云轩的手掌落泪,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看着她为自己挡刀而伤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他何尝不想当场杀了傅炳为她报仇?可他是皇帝,他有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要顾,他有无数的重担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他没有办法像赫连云轩一样肆意的爱她。
流萤被安置在皇帝的寝宫宏清殿,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亲自为她诊治熬药,还有赫连云轩守在她身边。
宏清殿就在眼前了,赫连云烨却不知道怎么往前走,他站在自己的殿门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萤吃了药,手上上了药,不似先前那么疼了,赫连云轩便叫那些伺候的太监宫女赶出去。流萤喝了苦药,脸皱成一团,赫连云轩便喂她几颗蜜饯叫她含着,两个脸颊谷谷的,像吃东西的小动物。
赫连云轩的手掌也被太医裹上几层纱布,还能隐约看到他手掌上透出来一圈渗出来的血,看来是被流萤咬狠了。他坐在塌边,单手抚摸流萤的脑袋,长长的发丝落下几缕在流萤耳边,流萤便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抓着他的发丝绞弄。
“妖孽王爷,你的手还疼吗?”流萤知道自己方才几乎要将他的手咬下一块肉来,看着他的渗血的手掌不由得心疼起来。
赫连云轩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桃花眼流露出宠溺:“傻猫儿,比起你那班穿掌之疼,我这如何能算得上疼?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很,叫你这小猫儿一般的力道咬上十口也不见得疼。”
流萤骨碌碌地转着一双大眼珠:“王爷,你长的一副妖孽般的模样,却是个傻子。”
“我若是傻子,你又是什么呢?幸得那一刀扎在你手上,若是在腕上,便能生生将你的手筋挑断,介时你这只手便废了。”赫连云轩说着说着便又不正经起来“再说,你是我未来的娘子,相公叫娘子咬上几口,那也是娘子你对我亲近。”
他生得一副好皮相,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叫人觉得猥琐,一双精致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勾,眼神却是柔情似水,薄唇翘着一个笑容,叫人恨不得溺死在他的笑容里。
流萤见他又说这样不找边际的话,气的鼓起腮帮子,将被子蒙在头上,不让他摸自己的脑袋。半晌,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天下谁不知道你靖轩王爷花名在外,前几****还与那詠诗阁的碧霞姑娘在楼上把酒言欢,今日却又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信。”
赫连云轩见她生气以为她不愿只得苦笑,可听了这话再见她将脑袋蒙的紧紧的不肯看自己,说话间有几分委屈,不由得一怔,小猫儿这是……吃醋了?不由得美目中带上几分欣喜,有心想要逗逗她,却知晓她的脾气,若再逗急了便是真的不愿与自己说话了。
流萤对感情之事懵懂,明明是吃醋了,偏偏她自己还未自觉,只觉得赫连云轩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又想起那日赫连云轩揽着那碧霞姑娘的模样一直在她脑海里蹿,叫她生气的很,恨不得……恨不得……把他揽着的那个人换成自己才好!哎?流萤惊觉自己的心思,顿时吓的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看赫连云轩,整个人几乎要缩进床里去了。
“你……你不要喜欢那个碧霞姑娘,她……她……”流萤忽然想起之前那碧霞姑娘竟然还在她面前勾搭秦砚,顿时气的不行“她背着你狗勾引别人,不是个好姑娘!”
赫连云轩猛地咳嗽起来,看样子被呛的不轻,正要说话,却见那一袭明黄的袍角进得门来。
赫连云烨拍拍床上那团鼓起的人,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柔软:“流萤,朕来看你,也不怕闷着吗?”
被子猛的掀开一角,探出一个脑袋欢喜地叫:“云烨。”
两个男人被她这一声亲密的呼唤叫的心情复杂,赫连云烨见她对自己这样亲密自然是欣喜的不已。赫连云轩却是惆怅的很,方才还因流萤吃醋的事而高兴,现在却听她这般亲密的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当真是百味杂陈,酸的很呐。
这个时候的流萤正处于感情最混乱的阶段,没能真正读懂赫连云轩的心意,亦没能将赫连云烨的感情梳理清楚。赫连云烨之于她,她以为是爱,却不知道,爱一个人,和依赖一个人,从来都是很难分辨。
若是那时候的彼时的流萤能够真视的自己感情,是否后来,便能少些疼痛?我们,亦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