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阵阵痛彻心扉的忏悔中倒吸着凉气,想到今后的日子不免愁肠百结,贫困的生活初露端倪,仿佛冰山一角矗立在眼前,影影绰绰地显出强弱分明的本性,稍有闪失后果便不堪设想。我将只身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呐?似乎命运用庖丁般的手法肢解着我的灵与肉,那无情的分割声吱吱作响,久久回荡在我的躯壳里,留下难以愈合的伤。我千百次地追溯自己走过的路,精心研判着努力与机遇间的内在联系,极力甄别着天赋与人为的既成事实,唯恐生命中的自我触怒了诸神的尊严,而饱受非人的惩罚和磨难,这种种宿命般的遭遇和经历,让我只能归咎于老天的不公和世事的无常。难道每个人都在前生决定着来世的尘缘,贵贱注定了各为其主的从属关系,努力和拼搏只是掩人耳目的表象。正所谓:有福不在忙,没福跑断肠。而金钱和地位推翻了以貌取人的既定模式,破天荒、无止境地拉大着贫富的差距,世人只能惊叹命运的厚此薄彼,挖空心思地拓展着自我的生存空间,再也无暇顾忌公众利益和固有的道德观念,畸形地瘀积着发展下去。我像个没有仼何准备的阔少,一晃就步入了中年,残酷的现实给我一种慌不择路的紧迫感,想到今后难以为继的城市生活,各种实际费用的开支,无形中倍增焦灼不安的窒息感,而几乎绝交的人脉和日益紧张的家庭关系,更使我的前景蒙上一层若隐若现、不可抗拒的阴影,摇曳着本就风雨飘摇的生活,仿佛上苍刻意而为之,让我真实地活在死亡的温柔陷井里!
上帝关上门,又开了一扇窗。
这种格言的寓意鼓舞着人们的心智,却不能蛊惑我的内在,我坚信绝大部分的人是门窗紧闭的,而极少数的人才要门有门、要窗有窗,肆无忌惮地横行于天下,极尽人间之能事。原来上帝也有难以启齿的隐衷,有失公允地偿还着颇为人性化的债务和财源!
尽管我深知抵御的本身会招致怎样的后果,但不堪坐以待毙的信念砥励着我,引导我更加有智慧地与之对垒,不惜以奄奄一息的肉身决战,将热血洒在命运布下的八卦阵里,绝不为自己的付出和代价,留下终生的遗憾和悔恨?!
一想到这些,我热血沸腾,有着奋臂高呼的冲动,心底里呐喊着漫无边际的箴言和誓盟。
我要从头做起,绝不言败,既便陈尸于荒野,也要找出毁灭的铁证和凶案般的因果关系。
我恢复着如火苗般的自信,生怕微弱的尘风湮灭了它,带走我最后的希望和力量。如何渡过眼前的困境,必须走出自己虚拟的人生,面对各种利益纷扰的现实,我的脑海里不断闪回着梦境般的意念和憧憬,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胸襟和释怀,这些足以抵挡相当时间的厄运和祸端。
我胡撸着自己粗硬的头发,落下片片白絮状的头皮屑,而吹过的气息带起一张纸片,顺手拈来事由,那是本市房管局的信息,前不久从电视新闻上获悉无房低收入的家庭,均可享受廉租房的待遇和补助,我记下联系方式搁置已久,似乎就为等待着今天的来临。这也算一件事吧?我要的不是实际的结果,而是验证事物本身带给我的信心。我顿时来了精神,摸起磨损的字迹不清的手机,煞有其事地询问着情况。打听过后,我几乎是一跃而起,飞快地整理着房间,特意刷牙漱口,在自来水下长时间地洗着脸,手捧着冰凉的清水反复地刺激头脑,直到双手有了回暖的迹象,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重拾信念,不能说精心确也倒饰了一番,有模有样地左顾右盼,女性化地审视半天,穿着停当,随手掖上一把零钱,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遥拜着心中的神灵,似信非信地祷告着不知所云的意愿,一块石头落地般地踏实着出行。
我环顾四周确信无疑后,突然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贴着木板屏息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放下心来,才轻轻地拉开门再掩上,如作贼一样掩饰着行踪。我最怕邻居间的问候,招呼过后在乎你的一切,如果直言自己混得不尽如人意,对方客套得关怀备至;而违心地吹嘘自己前程似锦、身居要职,他们更是关心得一塌糊塗,恨不能找出诸多事由,来验证彼此的情分;我实在无语社会的变迁和虚伪的人际,只能釆取退避三舍的方法,以免承担任何允诺造成的可怕后果和责任。
我非常谨慎地下楼,异常小心地绕开宠物遗留的粪便,远离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穿行在满是灰尘和散落着各种醒目的广告彩页的楼道。一辆锁在没有玻璃的窗户上的自行车,还是顶了我一下,差点岔了气,这辆自行车似乎与楼一样老,能否骑都是问题,每次我都想给他扔了,碍于邻居的情分也只能作罢。我就这样悻悻地、神色匆匆地逃出楼去,一溜烟地冲出了毫无遮拦的开放式小区。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纯到极致,好似移情别恋的短暂时光,顷刻四肢百骸间充盈着无限生机和快感。发展缓慢的城市唯一的好处便是气候格外宜人,与南方沿海开发城市的激进不同,自然环境开始接纳来自南方的资源,给干燥如火的北方注入了湿润的季候风,早晩的温差日益加大,与有着“火炉”之称的城市渐行渐远,人们能够尽享自然的回馈和候鸟追逐的栖息地!
这是我日益陌生而又熟悉的家乡,生于斯长于斯的古老街巷,有着我多年曲折的收藏,可怜的是我至今无法融入的生活,鲜活地维持着城市的梦想和琐碎的家常。我总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动物的标本:形而上地寄居在意象里,具体地活着但又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换言之我能感触到生命的律动,而社会只接受我的思想和理念;就像赖以保命的空气,人类却无法描述出它的形态!因此,我的每一次出行谨慎而实用,尽量减少事端而偏重于目的性,除非麻烦以莫须有的形式出现,才有着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和无奈。我就这样如履薄冰般地,谨慎穿行在刻意挑选的路径上,感觉像一个影子似地拖着行踪,又像是当下炙手可热的超级明星,俯首以寻找遗失物的姿态潜行,仼何莫名的声响都让我惊恐万分,仿佛随时会引爆我的抑郁症复发,尤其与我沾边的动静也会哆嗦半天,生怕被人认出的尴尬和忧虑,增加着被害妄想的指数和频次,总有着逃命的心态和大祸临头的直觉。这时如果有人轻咳和拍一下,我便如负气的羽毛飘逝得无影无踪;而物极必反,当我的怯懦达到顶点,另一种极端应运而生,激起舍我其谁的勇气和胆魄,让我徘徊于对立的情绪和纠结中难以自拔。这是典型的精神缺陷造成的人格分裂?还是现实太多的灾难压迫下的故态复萌?也许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同样适用于人类的生存和处世哲学。反正我已经人为地孤立于社会的底层,等待着任人宰割的时机和报复他人的侥幸;但愿如此复杂而相悖的我,有赖于社会的爱心救助和志愿者的行动。
今天的太阳着实给力,竞有夏日般的毒辣和炽烈,一扫淸早的阴冷和潮湿,明晃晃地烘烤着大地,我脸上淌满了虚汉,畏光的眼睛溢着热泪,如耶稣受难般地痛苦万状。相反身子却格外的舒适无比,尤其是四肢的酸胀和变形的关节恢复自如,以往阻塞的血管流动起来,使周身的循环畅通多了,减轻着类风湿造成的针刺和钝痛,我不停地作着深呼吸,飞快地来到公交站牌前。此时已过了上班高峰期,站牌下没几个人,都在很悠闲地等着车来。我犹豫再三,反复权衡着打的还是公交的优劣,刚要招手又放弃了出租车,等了很久却不见公交车的影子,再想打的却无空车,弄得我心绪难平、聊发感慨:我的人生恰如搭错车的游僧,从没有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为什么我的选择总是难偿夙愿,要怎样作才能赶上事业的运程和时代的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