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意外却又坎坷的大奖
慢慢地,我努力适应着这个全新的生活,我不再去想自己是一个有罪的人,仍然只是做好当下的事情便好。我相信务实永远比美丽的憧憬可靠,无论对于梦想还是人生。
一天的午后,我吃完饭在校园里闲逛,平时来不及发现,原来这个城市最偏僻的地方,还有像校园里这般让人心静如水的美丽风景,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幸福。
我走在一条长长的水泥路上,依稀闻到了一阵桂花的香味,这种味道在我童年的时代里再熟悉不过了,这让我我突然热泪盈眶起来,为心中压抑很久的苦闷与无奈。我停了脚步,发现这条路的两边开满了金色的桂花,香气格外沁脾,我这才渐渐意识到,这个漫长的充满失望的炎热夏天,终于带着些许遗憾与不安离去了。
我看到前方拥簇的桂花叶下,隐隐的藏着一块路标,我上前去将枝条挑开,看到标牌上干净的写着:桂花路。它顿时让我想起了好多往事。
我回到寝室感慨万千地写了这样一篇千字文章,一气呵成:
祖母路,桂花香
九月,当双脚真实的踏在武汉的土地上,当亲手抚摸到武生院秋日清晨的微风,当鼻孔闻到桂花路上干净的花香,我才相信:我,一个寒窗了十多年的学子,终于结束了高考,走进了大学。
如今,我折枝在学校的桂花路上,这让我仿佛回到了曾经失落了多年的梦境。梦里,有净净的土,淡淡的香,丝丝的牵挂。
多少日子我在想,想我在大学的样子,或自由,或洒脱,或奔腾……但如今还不太适应的我闻着似曾相识的桂花香,便有了一种心酸的感觉,这让我想起了曾经那段流动着的奋斗的日子。
那是一段勒紧腰带的日子,为了生计,祖母种了一片桂花林。
桂花树在祖母的精心呵护下,每到八九月都开出大片大片的黄白的花,花很小,星星零零,害羞的隐在桂叶后面。但花很香,隔很远很远就能闻到,那花香很沁脾,会让人心情忽然舒畅。也因为这个,很多完工的农人在回家途中,总会不自主的坐在田埂上,闻闻花香,舒展筋骨后再慢慢地不舍的回去了。
记得每每黄昏时分,祖母都会带着我去黄白的桂花林里拈花,将一些欲掉的挂花拈下。她会很耐心的告诉我,哪样的能拈,哪样的花做什么最好,但那时的我并不懂,只是学着祖母的样子,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将花拈下。
完工的时候已是夜晚,月亮出来,光闪闪地照在刚凝露的叶子和花上,说不出的晶莹与盎然。祖母戴上斗笠,荷担而归,我跟在身后,闲着,闹着。一路上,时而折下过手的草尖,时而追赶那晚归的蝴蝶,时而还会跑远了静坐,轻闻桂花迷人的香。偶尔还会听到祖母和地里仍在劳作的农人的亲切招呼,那声音简单平常,乡土口音,深情而又缠绵,回荡在清寂安宁的星空里,显得格外的温馨。
祖母将拈下的花带回家,然后和着绿豆和刚采下的秋露连做成桂花糊,拌着红糖一起吃,那味道不比所谓的“一骑红尘“的荔枝差。因而,每次吃桂花糊的夜里,都是我睡得最香的晚上。
后来,父亲生病了,住了院。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祖母忙上了别的事,没有了心思照看那片桂花。于是又一个黄昏,我独自走进了那片桂林,看见了稀少的花,散散的叶,以及几株开始疲倦摇晃的树。心里便鄂然起来。那时,我突然发觉,那清甜的花香里夹着艰辛的苦。以往的盎然,以往的温馨都已逝去,一切已换了模样。
我还发现,在那黄白的花上,似乎隐约的浮动着一双布满了皱纹的手;一个穿梭在花间的佝偻的身影。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祖母日升而作,日落才息的目的,明白了祖母那一根根白发到底是为谁而掉,更明白了这几年来祖母是如何消磨自己……那夜,我没有回家,躺在林间的小垄上,看着天上孤独的月,闻着林里寒心的桂花香,渐渐地,泪水流了出来,浸湿了我的梦。
在那段岁月里,日子在省吃俭用中呻吟,没有了曾一度迷恋的桂花糊,也没有了新鲜而清凉的桂花茶。更多的花都用去挣钱付父亲的医药费了。因而再没有了曾经香睡的夜晚,没有了花间的欢声笑语,也没有了……
终于,祖母再也扛不住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片清香而又苦涩的花香。花香里,存留着她劳作奔忙的身影,和她曾经为奋斗而撒下的血和泪。
我终于明白,祖母的生活是如此辛酸,日子在呻吟,她却不怨不尤,身体在消磨,她却一如往常,仅用一份虔诚的信念与心安理得的牵挂来维持这个家。
现在的我进了大学,开始了又一次的征途。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归附,而是一个新的开始。饱受风霜的我已淡忘了曾经的美好,坦然了生活的沉浮。而这神似良药的花香,又荡起了我心中那永不磨灭的梦境。
此刻,我久久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几秋过后再次黄白的桂花,心里已百感交集。我感谢这阵花香,感谢这片神奇的土地,那花香就像荧光一样的灯,点燃了温暖我整个征程的火,同时也照亮了那征程的路。我伴着祖母留下的信念与牵挂走下去,走进我那不再迷茫的大学路途。
现在,我回过头,再看了这条挂花路。我给它另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祖母路。
如今看来这些文字有些泛酸,但我仍然不得不说它真真实实是我那时的感受。
事也就这么巧,当我把这篇文章写完的第二天,校园的一个《绿洲》文学社就出了一则首届“桂花四溢之沁脾桂香”的征文大赛,对象是全校师生。于是我欣然的将稿件手抄了一份投进了那个征文箱。
两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是《绿洲》编辑发来的,说我的文章获奖了,晚上6点半去小礼堂领奖,本来我已忘记了那件事,而突如其来的短信让我欣喜万分。不经意中的惊喜真的能让人倍感兴奋。
我特意打扮了一番,也不算什么打扮,就是将头发梳好了一些,然后去领奖。
当走到小礼堂门口,正要进去,突然被一挂着蓝色工作牌的学生拦住了,他问我是哪个组?我一脸茫然,难道领奖也分组?还是他们的“奖”叫“组”?一等组?二等组?我收到了短信也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奖,更没有说是什么组。
我万般不解的说:“我是来领奖的。”
他又说:“现在得先分组,才能出奖。”
我说好吧,分组就分组吧。
后来才弄明白,他们是在进行桂花知识竞赛分组,那晚已经是决赛了,征文奖和这个知识竞赛奖一起发放,难怪说奖还得分组后才能出来。但决赛名单上也没有我的名字,我根本没有初赛过。所以那时的我一直一头雾水,而恰巧一体育系的哥们没来,我就稀里糊涂的被分到了体育系这一组。比赛将近开始的时候,编辑打来了电话问我:
“你的作品获奖了,你来小礼堂了没有?”
我说:“我来了啊。”
她又问:“那你在哪?”
“我在体育系组。”我接着回答。
“你在体育系干嘛?来小礼堂领奖啊。”她好像不耐烦了。
“我来了啊,在体育系一组。”我发现我们俩已说不清楚了,于是我约她在小礼堂门口见。
我出门在门口等着编辑,不一会她也从小礼堂里出来了,看上去像是个学姐,还没来得及向他问好,她便急着对我说:
“你怎么才来,快去后面更衣室等着上台领奖。”
我已经被那个挂牌人整得很惨了,现在又被学姐训斥,没有十分,起码也有九分的无奈了。
我站在主席台后面,等着我的名字出现,起初我还因自己有奖可领而高兴不已,但那时我却高兴不起来了,只想领了奖后立刻便走。我站在那个学姐给我指定的位置等着,也开始不耐烦了。
他们也用了别人一贯的手段,为了节目的精彩性,会把每一场比赛的中间统计成绩的时间串场为颁奖典礼,所以大家都知道,先出来的是优秀奖,后是三等奖,再是二等奖,但结果都没有我的名字。最后一等奖揭晓,我被请上了主席台,我真的很佩服这个学姐编辑,她可以让一个作者连自己作品获了什么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够让他服服帖帖地站等三个小时。我想,除了我这样的作者,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
既然是领奖,你唯一的表情就是微笑,然后高兴,不管你心里是苦闷还是无奈。领完奖后我看到有人走了,我也头都不回跟着走了。
奖品是一盏直插式的台灯,看起来还有些上档次的,我抱回寝室后,寝室同学皆大欢喜,但有一个特别欢喜的同学似乎想试试效果,很高兴的四处动了几下,发现没插电,他便又将台灯抱到离插座很近的地方,结果“咔”地一声,台灯闪了一下,于是我们都知道了,烧了。
我只好无奈的说:“好吧,这就是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