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下雪了。
透过磨砂窗户往外看去,并不是很清楚的可以看到雪花,灰蒙蒙的一片,和天色一样,没有差别。
十点的钟声响起,复古英伦的石钟又开始敲打起来。
仿佛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刻,紧绷起来,没有丝毫停留的,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床上蜷缩的那个人,打开门,径自的走了出去。
可站在另一扇门前的时候,手,竟然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就连整个身体,都没有任何征兆的,微微发抖。
是害怕?
不,是恐惧。
终究,没有办法,不是吗?
打开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所有的神经,就在那一瞬间,是轻松的。
要迈出脚的时候,后面却有人在耳边凉凉的吹了一口气,尾音诱惑,有种特殊的音调,低沉的笑了起来,“今天又晚了一分钟,你没有听话哦!”
所有的声音,都有味道。
而这个声音,是危险的味道。
安文熙有时候必须承认,只有这个人,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恐怖。
感受到她的恐惧之后,Neal凉凉的笑了起来,微凉的唇,贴着颤抖的肌肤,慢慢的就滑落到脖颈的动脉前。
轻轻用舌尖品尝着这跳动,有些沉溺的感觉,有些不满足的低沉叹了一口气,他把那双褐色的眼眸轻轻蒙上,在她耳边说道,“想要他不受委屈,那今天也要看你的表现了。”
如果这是地狱,那,就没有尽头。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把椅子,是给安文熙坐的,只是坐上去之后,手铐脚铐,会牢牢的束缚住她的四肢,让血液只停留在手指和脚趾之间。
其实,她从来都不敢动一下。
动一下,翻一倍。
这是Neal说的,也是给她的惩罚。
又是这样,看不见,只有感受,无限被扩大。
那种痛的感觉,无限扩大。
“如果这是你们的罪,这次,换你来。这句话,说的真好听。”Neal抚着温热的脖颈,慢慢俯身在她的耳畔说道,“今天晚了一分钟,六十下,怎么样?”
安文熙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那颤抖的幅度。
渐渐的,甜腥的味道,充斥在嘴里。
“不说话的话,我就要加倍了。”Neal把玩着她的头发,不是那种东方传统的墨黑如玉,她的头发是棕红色,暖暖的颜色,和自己的倒是有些相似,“六十下,怎么样?”
这样的声音里,分明带着诱惑的味道,和魔鬼的,是一样的。
“好.”安文熙的声线都是在颤抖着的,那乞求的意味,没有比这时的,更加卑微。
“难得你这么听话,那就一百下,算是奖励的。”Neal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眉眼都有些笑意,飞扬的颜色,和眼眸的蔚蓝,一点都不一样。
果然.
安文熙不是不知道Neal的秉性,全凭自己喜好,变态而残忍,但是,除了顺着他,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在想要活着的欲望下,什么都是卑微的。
她可以这样全部承受下来。
只要,不去伤害顾巽。
即使再卑微,也是可以承受的。
“那么,游戏开始。”
细长的针尖在指背的皮肤上游走,有细微的疼痛在慢慢移动,只是下一秒,划破肌理的痛楚,就变得分外清楚。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滑落,弥漫在房间里。
“上一次问的是中国史,今天我们来问问世界史。”
Neal声音回荡在这里,透过耳朵的薄膜,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处神经。
“英荷战争爆发的时间?”
都来不及感受指尖的疼痛,或者说,对这样的疼痛,已经没有第一次的那样强烈。
微凉的泪水,就在眼眶里,颤颤抖抖的,湿了白色的布条。
只是一瞬间的疼痛,安文熙声音颤抖的回答道:“一六,五二年。”
“看来,是很简单的问题呢!”Neal笑了笑,在指背上划开两道伤口,看着那鲜血殷红的颜色,晕染着自己的眼眸。
有种兴奋的感觉,悄然降临。
“土耳其舰队在黑海南岸的西诺浦被俄国舰队击溃的时间?”(克里米亚战争的起源)
“一八,五三年,十一月。”
三下.
“《十二条》提出的时间?”(由匈牙利伟大诗人裴多菲提出)
“一,八,四八年,三,三月。”
五下.
“《容忍宣言》被撤销的时间?”(英国旧王朝复辟期间,由查理二世颁布)
“一六,七,七三年。”
七下.
.
这些问题,有的简单,有的生僻,有的,安文熙从来都没有听过。
可她除了回答,除了回答正确,甚至,都没有时间去顾虑自己的疼痛。
一开始,她都不知道,回答这些时间问题有什么意义。
可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Neal喜欢这样子。
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保持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疼痛,知道自己的鲜血在慢慢流逝。
知道,自己在他手里,是有多么的渺小和卑微。
她,只能依赖那些时间,那些数字,度过每一秒难熬的折磨。
而且,她只能答对,如果错的话,这些折磨,就会如数在顾巽身上重现,所以,她也只能答对。
只能,拼尽全力。
一六五三年,一七八五年,八月,二月.
一四四三年,十九日,五月.
七月,十日,一五二四年,九月.
“普恩加莱出任总理的时间?”
“一九,一,一,二,二年.”
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了呢!今天也是全部答对哦!”
Neal俯下身子,微微舔了舔那手上的鲜血,十根指头上,根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殷红,青紫,暗黑.
只是血的味道,依旧温热。
“游戏结束。”
终于,结束了?
直到听到那双马丁靴渐行渐远的声音,安文熙才敢稍稍的动弹一下,只是现在的她,手指和脚趾,没有一点感觉,除了麻木,就只剩下冰凉。
想要站起来,却只是挣扎的,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
地面粘稠的感觉,那是,她的鲜血在铺陈着。
费力的把眼睛上的布条摘掉,熟悉的光亮,竟然让她不自觉地闭上的了双眼,躲避了光亮,坠入了黑暗。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是有光亮,可这里,仍旧是地狱啊!
这里是,连光亮,都没有办法触及的遥远。
细碎的阳光,渐渐暗了下来,风的声音,席卷了整个世界。
凉意,渐渐浓了起来。
稳重的脚步声又慢慢的响了起来,在这里,再次停了下来。
福尔马林的味道,在这里,弥漫开来。
又是和往常一样,消毒,上药,包扎.
如果说Neal是来折磨她的,那杜悯,就是这折磨的源头。
蹂躏到面目全非,然后渐渐治愈,最后,旧伤口又会变成新伤口的铺垫。
就像轮回一样,无休无止。
自己的每一个指头,都是那么细心的照料着,就连他的眼神,都是那么专注,就像是初见他时的样子,温和明媚,和阳光一样。
只是现在.
“上帝给了人们勇气,保佑他们不会坠入地狱,只是现在,我的勇气已经没有用了,所以,我没有办法离开这地狱了。”
她躺在地上,在那片粘稠的血渍中,眼神依旧清澈,看着外面逐渐黯淡的阳光,浅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