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浪的新老板是个成熟的气质美女,比马勇敢还高三厘米,身材很模特,笑的时候挺迷人的。二十七八岁,朋友们叫她‘花蝴蝶’。她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邹文带马勇敢来时,她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马勇敢,笑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伸出右手,她的右手白皙修长,他握了马勇敢的手一下,说:“欢迎你加入银浪。”
马勇敢全身感到一阵酥麻,好像有一种电从她的指尖传来,他脸红了,舌头在嘴里打了结,傻傻地点了三下头。一边的邹文说:“倩老板,我这弟弟就拜托你照顾了。”倩老板说:“人挺老实的,不错。”
银浪的人差不多全换了,谭能留了下来,还是做服务生的领班。从新服务生端托盘的动作看得出,他们经过专业的训练,马勇敢还被安排‘站大厅’。
吧台的自然也换了,自然是倩老板最亲信的人。工作时,她们穿着工作服,保持着微笑,收银的动作麻利,接待客人时,她们的口嘴又甜又伶俐,休息时,和服务生聊天时,她们的口嘴就只剩下伶俐,没了甜的意思。
银浪的操作模式没有太大变化。白天还是做着餐饮,夜里就是夜总会。小姐们的领班换了,听说是小城小姐界的元老级人物,看上比马勇敢大不了几岁。厨房的人全换了,大师傅有着一副标准的厨师身材,三十多岁,没事时就拿着一个带嘴的茶壶,叉着腰站在厨房外面,像一个世事看透的老头一般微笑着。
谭能和马勇敢还是要好,他断断续续地告诉了马勇敢一些倩老板的故事:“她是一个离婚了的女人,她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以前在邻县某信用社当信贷主任,以前的老公是邻县铁路派出所的所长……这银浪最大的持股人是她的情人,这是内幕……她的情人很有钱,这里的股份全记在她的名下……至于蒋寸板,和我们一样,至始至终就是一打工者,一个有钱承包经营的打工者……她情人因为经济犯罪潜逃了,蒋寸板承包期又到了,她才决定抛头露面亲自打理……”
一个月后,马勇敢领到了第一个五百五,倩老板还鼓励他说:“大厅客人有好一些夸你的,要再接再厉。”
在倩老板的授意下,谭能开始安排马勇敢在做餐饮时进入包房服务。马勇敢站在那关好了的包房门边,听到敲门声就开门传菜,看到酒杯空了就给客人倒酒,客人叫了小姐的,会喝花酒,什么高山流水,花好月圆……马勇敢觉得不堪入目,把头紧低着,可是,这样一来,他有时倒酒就迟了,有些客人会带着脏字骂他,小姐们帮着他求情,客人就说他是小姐们的小白脸,这样的情形,让他又尴尬又难受……马勇敢忍受着,谭能说:“当那些人是牲口,是狗……别太计较了。”
在夜里,马勇敢还是站大厅,他喜欢站大厅,觉得这里的顾客比包房的顾客有素质得多,他特别勤快,在大厅里似乎无所不在。他经常地站在卡座的立柱边上,眼睛注意着客人手上的歌单和桌上的茶水,他的腿脚也快,常常客人一抬头,目光还在寻找服务员,他就小跑到了客人面前,轻声说:“先生,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这天,大厅被一个文化单位包了,十个卡座一下坐了近百个客人,谭能和另一个服务生进来帮忙把茶水端上,又帮着上了几桌果盘……外面的包房生意也忙不过来,谭能他们被叫了出去,马勇敢只好一个人在大厅里忙着,谭能出去的时候交代:“这么多人,你不可能完全顾的过来,茶水不叫三道,你就别管,歌单要传好,主要是点东西要快……”
马勇敢一个人应付渐显吃力,有些手忙脚乱了。大厅的地板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有些客人还偷偷地往地上倒了茶水,马勇敢传了歌单,端着托盘去吧台拿了一个客人点的饮品,端着饮品一进大厅,又听好几位客人在大声喊叫:“服务员……服务员……”他心里一急,跑了起来,不料,脚下踩到了那有茶水的地板上,一滑,马勇敢第一反应是保住饮品。他手快速抓住了那两枝装饮品的玻璃瓶,那是不能摔碎的,好几十块钱呢……他的屁股硬生生地坐到了大理石板上,他的身体还在往后倒去,真正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后脑冲倒了那个摆放小电视的支架,砰地一声,电视机落在他他脑袋边上,没了亮光,坏了……那位戴着眼睛盯着小电视字幕在唱歌的女人,像吓坏了,惊叫着,惊叫着……
灯光师一下亮了大厅的几只白炽灯,所有的目光聚焦了过来,马勇敢顾不上屁股和头的痛,一只手支撑着站起,看到那只摔在地上的小电视机,他吓傻了。音响师曾对他说过:“这大厅的音响设备是国际最先进的,三十多万呢。”马勇敢的脸煞白的,他想:“死了,三十多万,这电视怎么说也值好几千,或者上万……”
倩老板进来了,谭能进来后,把支架扶起,抱着那电视机放到了放开水瓶的角落,倩老板拿过马勇敢手里的饮品,交给谭能用托盘端着,她对马勇敢轻声说:“没事了,找个干拖把把地板上的水拖一下。”倩老板拿过那只无线话筒,笑着说:“一点小意外,不好意思,请大家继续娱乐……”
灯光又暗了下来,又变得迷幻了。马勇敢在那样的灯光里将地板上的水拖了,在吧台遇到倩老板的时候,也不敢抬头去看她……
小电视送去修了,维修的师傅宣布,它完了。大厅里只剩一块幕布显示着歌词,影像。马勇敢的心忐忑不安,好几次想问要赔多少钱,又不敢开口。倩老板几次看到他还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一句也不提电视机的事情,就像那电视机本来就不曾在大厅里存在过一样。
还有三天就要发工资,第二个五百五,马勇敢心想,它不属于自己,倩老板没说要他赔电视机,但马勇敢本分,认为损坏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也该赔上一个月工资的。
这天晚上,大厅的生意出奇地冷淡,有一对客人进来看了一下,就走了。马勇敢被叫出去在包房外站着,负责‘领客’,他看到倩老板走进一间包房…那包房里一定坐着非常重要的客人,不然,老板顶多打个招呼不会坐那么久的。
半小时后,那包房的门开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抓着倩老板的头发,把她的头压得低低的,两个人各反倩老板一只手,像押着一个犯人似的将她押了出来。
马勇敢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上前拦住那两人,说道:“你们干什么?把他放开。”
彪形大汉横了他一眼,亮出一个证件,大声说:“警察执法,闲杂人等统统退开。”
马勇敢被一把推开,想到对方是警察,他再不敢上前了。倩老板被又推又拖着,下了楼梯,不一会,外面的警笛响起,她被带走了。
谭能后悔地说:“怪我,都怪我,早该看出来者不善的……这么笨,他们一再要求我打老板电话把老板叫去他们包房,说有大生意要谈,我怎么就信了……”
第二天,银浪被封掉了。
第三天,倩老板的父亲来到了银浪的服务生宿舍,对大家说:“倩受了杨干的经济牵连,这银浪被封,作为资产为姓杨的抵债……倩被放了,她要我来告诉大家,不要急,每个人的工资她都会结算清楚的,三天后的上午,大家来这领工资,请大家告诉那些已经离开的员工……”
在宿舍的人,本来就是等工资和等一个银浪还会不会营业消息的。听到这消息后,他们都说:“倩老板是个好人,遭这么大难还惦记着我们这些人的工资……”
马勇敢又一次失业了,他背着衣服又回了家,他决定不去领那份工资了,就当是赔偿电视机的钱,他不知道够不够。马勇敢对刘忆莲说:“银浪被查封了,我又没工作了……我工作时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电视机,我打算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不去领了……要是那些钱还不够赔的话,我打算以后有钱了再赔上,倩老板是个好人,银浪倒了,她够倒霉的了,我们不能占一个倒霉的人便宜……”
去银浪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了谭能。谭能说:“倩老板正在找你呢,问你怎么不去领工资,我告诉了他你的想法,说你要把那个月的工资赔电视机,她直骂你傻,说你不是故意打坏的,不要你赔,要我看到你就要你快去把工资结了,她说,那只电视机不是原装货,新的也才四百多的,用了那么久,已经折旧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