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的葬礼办得可谓轰轰烈烈，跟她生前那段灰暗的日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连续三日，她的灵前都不断有人前来上香，继而痛哭。
牧清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到华妃的灵前上了一炷香，之后都没有再去过。人都死了，还守在那里痛苦有什么用呢？牧清看到那些假惺惺地在华妃灵前抹眼泪的妃子就觉得一阵恶心，这么做作给谁看呢？华妃生前经历了那么多的苦痛，也没有见过她们来问候过一声，甚至绕着华宁宫走。要是现在华妃还在，看着她们虚伪的样子，会忍不住跳起来把她们赶出去吧。
真正会为华妃的死而哭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吧。那些在她身边呆久了的宫女比如涟漪和璃月她们，如今华妃一去，她们又不知道要分到哪一宫去了。但是牧清知道，无论分到哪一宫，她们应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了。她们曾经求牧清收下她们，但是牧清身边已经有了四个宫女两个太监，实在无法再容下她们了，她只好作罢。
牧清不知道轩忻城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给她上过哪怕一炷香。轩忻城真的是一个足够心狠的男人！牧清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心里就一阵发毛。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自己一直逆着他的心意，他的容忍度终于到了极限？
管他到底发什么神经吧，只要他不冲自己乱来就好。牧清是这样想的。现在华妃已去，她也不想再去跟其他的妃嫔假装熟络，于是每日除了去向太后和皇后请安，其他时间都不怎么出门了。
牧清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惹事，在宫里还是能够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的。但是她不惹事，自有事来惹她。
华妃走了没几天，宫里竟然传出流言，说华妃的死是因为牧清。牧清因为嫉妒华妃得宠，在知道华妃有孕之后，每日去华宁宫，表面上是在照顾华妃，实际上是每日给华妃吃下慢性毒药，终于慢慢地把华妃给害死了。
流言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传得沸沸扬扬的，当牧清知道的时候，宫里几乎每个人看她，都带上了异样的眼光。牧清还以为清者自清，不想去阻止流言的时候，流言已经像洪水，把她生活的世界都淹没了。
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好人没好报？牧清总算是认识到了。而且处于流言的漩涡中心，牧清觉得分外的疲惫。她郁闷无比，却无处发泄。
秀和看到牧清烦躁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当初叫你不要去理她，否则很有可能惹祸上身，你总是不听，现在可好，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是要烦恼上一阵子了……”
牧清痛苦地抓抓头发：“我怎么知道宫里的人竟然是那么可怕的，无中生有，黑白颠倒！”
“娘娘，你太单纯了。”秀和虽然年纪比牧清小，但是她的心思在某些方面是比牧清要深，想的也要复杂许多。她身处的地位跟牧清不一样，看到的自然也就不一样。因此，她见到过的黑暗面，也比牧清多很多。“在这个皇宫里，谁不是只会为自己着想呢？有时候帮别人不但得不到回报，还会自动惹祸上身！像你现在这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娘娘现在打算怎么办呢？”秀和和落霞都问道。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流言过去咯。”牧清无奈地说道。
“那要是皇上不相信你呢？”小圆子说到了重点。
“……”牧清心里没底了。流言传出几天了，轩忻城一次也没有来过承欢殿。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自己，但是只要轩忻城一个人相信，牧清觉得也就足够了。问题是，现在是连轩忻城也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么？
牧清立刻就去了乾宁宫，轩忻城正好在午膳。
“皇上吉祥！”牧清少见地行了礼，站在一边，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轩忻城的脸上。
轩忻城慢慢地放下筷子，淡淡地说：“来了就坐下吧，李胜，给娘娘倒茶。”
“是！”李胜连忙给华妃端来茶水。
“皇上，我有话跟你讲。”牧清说道。她看看四周，宫女太监们都守在一边。
“你们退下吧。”轩忻城瞄了一眼，屏退了左右。“怎么样？”
“我想皇上应该有听到这几日宫里的流言吧。”牧清说道。“皇上，相信么？”她咬着嘴唇，心里无比紧张地期待他的答案。
“你做的朕都看在眼里。”轩忻城没有正面回答牧清。
“皇上！我只需要你的一句话！”牧清提高了声音。
“我的肯定有这么重要么？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位置？”轩忻城说的话让牧清觉得奇怪极了。
“轩忻城，你发什么神经？”牧清不明白轩忻城脑子这么秀逗了。
“没什么，没事你就回去吧，朕还要批阅奏章呢。”轩忻城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轩忻城！”牧清叫道。
“回去吧。”他走到书桌旁，没有再看牧清。
回宫的路上，牧清心里又是不解又是郁结，见了轩忻城之后，她心里更加不爽了。这算是什么情况呢？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呢？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牧清随便找了个阴凉的草坪坐了下去。她太久没有出来散过心了，此时此刻，她必须要缓解一下心里的郁结。
“秀和，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在这里坐一下。”牧清吩咐秀和。
“好吧。”秀和虽然不太情愿，她是想要陪着牧清的，但是看到她心情不好，她也就听话地先回去了。
牧清躺了下去，柔软的草坪很舒服，她看看天空飘荡的白云，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够变成一阵风，随着白云的身影而走就好了。
忽然，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传入了牧清的耳朵。
“我就说嘛，哪个人会那么好心，每天都跑去照顾那个疯女人。”
“就是！真是个可怕的人女人啊，竟然用那样的方法把华妃害死了。”
“以后一定得离她远远的，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不过华妃这个人也是报应，瞧她嚣张的样子，把我们欺负得呀……”
“不知道这次皇上会怎么对她呢？她跟华妃两个，哪个都是我们的威胁啊，就是因为她们，皇上才会连我们一眼都不看呢！”
“我看她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华妃的下场就是她的呀……”
两个人都声音渐渐地远去了，牧清大脑轰一下蒙了。她知道大家都在议论自己，但是真正听到别人难听的话，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两个妃子的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她的心。
难道自己对华妃好，真的错了么？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再也容不下一点点真挚纯粹的爱了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她真的做不到！
眼泪从牧清的眼角滑落，她心里暗暗怪自己不争气，因为这么一点小挫折就掉眼泪了。她擦干眼泪，坐了起来，对自己说：“不可以这么没志气！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说，都问心无愧！”
“你在这里干嘛呢？”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牧清身边响起，牧清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轩倾城。
为什么他这么有空呢？在哪都能够看到他！牧清连忙再次擦了擦脸，确定自己的泪痕没有被他看见。
轩忻城在牧清身边坐了下来。她的小动作没能瞒住他的眼睛，而且她一双清灵水亮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想假装不知道她哭了都很难。
“是不是为宫里的流言而难过？”轩倾城的声音很温柔，他大概也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吧，因此来安慰她也不定。
“不用你管。”牧清倔强地说道。被轩倾城看穿了自己的窘态，她已经够难堪的了，她可不想自己再在他的面前哭出来。一个人觉得特别脆弱的时候就是有人关心的时候。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
“我没有要管你，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这样都不可以吗？”轩倾城显得很无辜。
“我没事，你离我远点。”牧清态度有点恶劣。“我已经沾上了一身的是非，我不想再让别人说三道四了。”
确实，要是被别人看到她和十王爷一起亲密地坐在这里，流言说不定就变成了她私通十王爷把华妃害死了。这样的话，她就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现在轩忻城就已经对她不高兴了，要是还有那样的谣言，自己应该会马上就被他掐死吧。
“我不怕。反正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浪荡王爷。”轩倾城邪邪地笑着。要是能够和她一起牵扯上关系，就算不是那么好，他也是很乐意的。关键是牧清愿不愿意了。
“你不怕，我怕行了吧！”牧清忍不住要大吼了。“你这个人为什么那么烦啊？你不走我走！”她马上就站起身，想走。
同一时间，轩倾城也站了起来。他拉住牧清，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原谅你的无礼，如果你是因为伤心，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
“啪”一声，牧清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轩倾城。“你……我……”她惊愣地站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轩倾城也很震惊，她竟然打了自己，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做过。然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如果打我可以让你开心一点，那么你就打吧。”他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他玉一般的脸光洁无比，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闪动，如同精灵的翅膀。
那一刻，牧清确实是被感动了。他是认真的，她终于知道。
“你有病啊？”牧清冲轩倾城吼了一声，转身跑了。
轩倾城看着牧清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无限的寂寥和惆怅，就在他的背影透了出来。天空还是那么辽远，什么时候他可以成为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