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会，轩忻城听到牧清傻傻地讲了一句醉话：“轩忻城，你是个猪脑袋……”他顿时黑线了。他支起头，看着熟睡中的牧清的脸。因为喝了酒，她的脸带着红晕，皮肤却显得异常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从她的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细细地摸了一遍。
轩忻城知道，自己是爱着这个女子的。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娇嗔和怒颜，她的醉态和傻气，他统统都爱。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住了那张柔软的樱桃小嘴。他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她紧闭的嘴里，撩拨着熟睡的她。
也许是来自内心的渴望吧，牧清朦朦胧胧当中也在回应着他，她的手不自觉地抱住了轩忻城的腰。感受到身下的女子的回应，轩忻城的手马上从她的胸前伸了进去，另一只手在帮她脱下那身累赘的衣物。
常想花前携手行，月下肩相并。罗被翻浪江，玉腕相交定……
其实轩忻城是不愿意惩罚牧清的，但是迫于太后和皇后的压力，在她们的要挟之下，他不能不对这件事有所表示。他知道，牧清对华妃是真心的，她并没有对华妃做什么坏事。要是她真的要做坏事，只要派人在华妃吃的东西里面下药就行了，她又何必这么高调地每天去华宁宫照顾华妃呢？
但是也只有轩忻城自己是这样想而已，皇后和太后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他无法说服她们，她们却以不再管理后宫作为威胁逼他处置牧清。在自己的老母亲面前，除了处置牧清，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能够只是把牧清的品阶降了而不是打入冷宫或者赐死，已经是对牧清最大的仁慈了。这也是轩忻城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不想看到她受苦。这一次看到牧清伤心的样子，他自己的心里也从来没有好受过！
但是，轩忻城心里又有一点怨恨牧清的。在某些时候，他真的想用最严厉的方法来惩罚她，他恨着她。比如，当轩忻城看到轩倾城对牧清表白，牧清站在那里没有拒绝他的时候。轩忻城妒忌得要发狂了。
她是他的女人！但是别的男人在觊觎她，她竟然也不知道避忌，还单独跟他在一起！这让他怎么能够假装看不到假装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想见到她也是这个原因。
牧清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的愁肠百结，牧清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轩忻城就起来走了，牧清还没有醒过来。他吩咐秀和给牧清煮一点醒酒的汤，因为他怕她起来会头痛。
牧清喝着醒酒的汤的时候，秀和说道：“娘娘，其实皇上还是挺疼你的……”
“不要提他，我不想见到他。”牧清冷冷说道。
秀和马上就噤了声。
“这汤很好喝，喝了也很舒服。”牧清看到自己刚刚冷冷的语气吓到了秀和，放下碗说了一句，想要缓和一下。
“嗯……这是秘制的……”秀和答道，收了碗小声地嘀咕：“其实这醒酒汤还是皇上叫我们给你做的呢……”
其实昨晚牧清在轩忻城的怀里做了个梦，她梦到了华妃。当她被轩忻城紧紧搂住，听着他的心跳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忍不住告诉轩忻城，只要他相信自己，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都原谅他的了。
但是华妃入了她的梦，华妃掉着眼泪，嘴里仍旧喊着：“皇上，皇上……”她也许是在请求皇上对自己不要那么无情，也许是在恳求皇上再看自己一眼，再给自己一个拥抱或者一个温暖宠溺的笑容……
但是这一切华妃都没有得到就去世了。
牧清想起，华妃去世前的那天晚上……
已经到了深夜里，白天和牧清一起陪着一息尚存的华妃的轩忻城已经在晚膳后离开，牧清也觉得有点困了，准备离开。但是这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华妃，却吐出了清晰的语言：“牧清妹妹，今晚，你能否留下陪我？”
牧清很意外，她竟然醒了！而且听她的话，神智还很清晰！她已经很久没有神智清醒的时候了，现在这个现象，难道就是老人所说的回光返照？牧清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小跑着走到华妃的床边：“当然可以！”
华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牧清的眼里充满了感激。牧清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她，转过头却泪流不止。华妃，真的要去了吧……她看着她，心里很不忍。
“别难过……”也许是感觉到牧清的难过，华妃轻轻说道。“要不你躺下来吧，躺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聊聊天吧。”
“好。”牧清顺从地脱下鞋袜，在华妃的身边躺了下来。她们两个都觉得恍若隔世，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有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的时候。
“真没有想到啊……最后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华妃缓缓地说着。
“世事本来就很奇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牧清应着，“我们能够遇到，也很奇妙呢。”确实，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不能说不神奇。
“你不会怪我吧？以前我对你那么恶劣，还害你。”华妃的语调里充满了内疚。“我以前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现在这样，也许是报应吧。”
“不，不是的。”牧清安慰着她，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安慰好蹩脚。“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会好起来的。”
“我是没有好起来的机会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没能为皇上生下一子半女，我多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孩子……”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
“从我十五岁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发誓我一定非他不嫁，我爱他爱得快要疯了。终于，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当了秀女被选了进宫，而且他最先看上的就是我，很快他就临幸了我。那时候，他还常常会对着我笑，用宠溺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后宫那么多的妃嫔，他独独最宠我一个人，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舍得惩罚我……”
华妃回忆着过往的事情，眼里流露出少女时候的羞涩和甜蜜。牧清听着他们的往事，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但是想到华妃已经快要去了，那一点点的酸涩就被哀伤取代了。
“我陪着他，过了几年幸福快乐的日子。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真的像做梦一样……后来，你就进宫了。感觉到他对你的特别，我开始戒备着你也开始害怕你会取代了我的位置……我不想看到有别的人，就像当年那个刚刚进宫的我一样，受尽皇上的宠爱……但是，他还是那样做了。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女子，难怪他会那么喜欢你。那时候的我却发了疯一般的嫉妒你，恨不得你马上就消失不见，所以我给你下毒了……”
“……”
“我没想到他对你的喜欢已经那么深了，因为你，他竟然开始对我视而不见了。我去找他，也只能看到他冷淡的脸，而且，他对我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狠心了……直到有了孩子，我以为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一定重新回到我身边的。没想到，我却那么不争气，不但没有保住孩子，连他的心都留不住……他对我越来越狠心了，我真的心如刀割。往事总是像梦一样在我眼前回放，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是个疯女人了。但是要是能够彻底疯了，那该多好，我的心就不会再那么痛苦……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希望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他，但是每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看到的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渐渐绝望了……我真的好痛苦，你知道吗……”
华妃说着说着，就咳了起来，好久都没能缓过气。
“别说了，等你好了他就来了……休息一下吧。”
“不，再不说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泪水从华妃的眼角滑落下来。
牧清觉得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越听她说就越觉得凄凉哀伤，谁能想到一代红颜竟要以这样的方式凋落……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她们说话的声音，周围安静得像地狱。屋内点了一盏灯，烛光摇曳着……
阑珊，香啸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
“牧清妹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那么狠心，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华妃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就让她说吧，最好能够一直说下去……牧清的睡意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床上那粉红色的帷帐。
“他还一点都不念及旧情，把我哥哥发配到了边疆……难道在他眼里，我和我哥哥就只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吗？我知道哥哥是有点过分，为人又不懂得转圜，言语间一定会冲撞到他……但是我哥哥长年在外为国建下了汗马功劳，为什么他全部都忘了？你知道当我听到他说，他早就想除掉我和哥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牧清禁不住起身，惊异地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轩忻城有这样的想法？
华妃苦笑了一下：“很惊讶吧？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但是知道他竟然是那样想，我的心彻底碎了，那一刻，我几乎连站都站不住。既然他都那样对我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唯一的眷恋和爱，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牧清心底一阵喟然。无论是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爱着的人竟然如此对待自己，怕是都要受不了吧。如果是自己呢？轩忻城这样对待自己，自己会怎样面对？想到这，牧清不禁一阵战栗。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集中精神听着华妃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