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地打开。陈萌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里。还是刚才的那一位女医生,招呼着千千进了办公室,看了一眼病危通知单上的签字,说道:“千殊骁是吧?你还是快点联系她的家人吧!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她的这种病症现在在医学界很少见,发病机制和机理都不清楚。我想,她的家人应该总归要见她一面的。植入她体内的新细胞虽然不少,但是反应还很难说。就算反应很好,以她的衰竭的速度,估计也就只是撑一两天而已。你们准备好。节哀吧。”
千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病房,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看着安静的陈萌,一言不发,耳边一直回荡着陈萌甜甜的笑声。十几年前的感情,在被时间冲散后又被缘分重新拉扯在了一起,却又变得愈久弥香。不是喜欢,却不必喜欢少一分担心。不是喜欢,却不比喜欢少一分不舍。
“千千,你等等我!慢点!”小小的陈萌再千千的身后喊着,头上的小辫子随着陈萌的步伐一跳一挑,很是灵动。
“千千,妈妈又让我喝了中药,好苦好苦,所以你要记得送我糖吃。”小小的陈萌委屈地拉着千千的衣袖,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你要走吗?去哪里?北京吗?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等我,十年后我去北京找你。你要记得我的样子,还要记得想我。”小小的陈萌在千千面前低着头啜泣着,不舍地拉着千千的胳膊。
“千千,抱歉。我真的坚持不了十年了。我提前来见你了。你不会,生气吧?我好想你。你也奔着来见我,可以吗?”长大后的陈萌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的开心和小心翼翼地问候。
“千千,我们大学毕业后一起去看极光好吗?电视上偶尔看到,好美好美的。”陈萌开心地描绘极光时泛着的光,整个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千千,我竭尽全力想要把我最好的一面留给你,可是你看,我还是弄得一团糟。我真是失败极了。”陈萌用低低的声音道着不该道的歉。
“千千,我想可能要先走了。抱歉,千千。虽然你陪了我一辈子,可是,我还是没有陪你一辈子。”陈萌在自己的背上安静又悲伤地说着离别。
陈萌的样子在千千的心中越来越清晰,千千的悲伤就越来越深刻。那个小小的陈萌,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我的毒,我却还不以为然。时间真的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拎着我们在岁月的隧道里面穿梭。隧道里面很黑,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可是,我们总觉得我们应该寻找光明,所以我们觉得我们应该到达尽头,所以我们只能牵着彼此的手给彼此温暖,所以我们只能一直一直走下去,然后一不小心各自迷失在时光的隧道里。年轻的我们总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奔跑,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刀枪不入的大人,可是当我们以为的结局慢慢逼近的时候,却总会发现那里并不是尽头,那里也没有光明。所以,我们的坚强终究会变成脆弱。无动于衷的背后是心里不断的祈求和纷纷杂杂的不知所措。年少的时候许下的十年,还有年少的时候许下的温柔,现在都呈现得一如既往的陈旧,在黑黑的隧道里什么也看不清,却又仿佛那么格格不入。如果可以,只愿时间在当初停留。停留在我们牵着彼此的手的日子,哪怕再多一秒钟,就让我们漫步在漆黑的隧道里,彼此取暖,做彼此的阳光,给彼此最好的时光。可是,原来就连你曾将或许厌弃或许想要迫切逃离的那一秒钟也不肯再了为你重来。所以,有些人注定无论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会错过,仿佛是命中注定,无法逃脱,只能听天由命。毕竟,不是所有的青春都有一个美好如朝阳的结局,不是每一个傍晚都有灿烂绚丽如彩霞的接续,也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始也有终。记得陈萌在读长调《定风波》后写过这样的一句话:“数朝暮,旧日韶光,春风十里曾度。尚是繁华,忽演荒疏,难算天命数。”
第二天早上,千千依旧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不曾离开寸步。他突然想起来吴庚霖曾经说过一句话,“太阳永远都不会陨落,它只是降下了,然后再度升起”。可是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陈萌她,还会睁开眼睛吗?千千静静地坐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