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授课结束后，常府派人来接，说是常飞宇终于回府小歇，常飞燕再顾不得其他，与颜如初匆匆道别后便上了自己马车。
颜如初心事重重回了津渡，锁了房门，任月白在门外如何游说，哪怕她搬出饕餮名号，颜如初始终没有出声回应。
不是不可以撞门而入，可到底计较着尊卑之别，为免招来饕餮的责罚，月白对着沉寂安静的房门，默默收回拍红了的双手。
“今日在那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小姐的情绪怎么如此低落？”
既然颜如初不肯回答自己，月白转身就去找了另一个可能知晓事情经过的人。
作为一名忠诚的随身侍卫，贺锦年虽然总是躲在暗处保护颜如初的安全，但能修习术法的人哪个不是五感永超平辈，以他的耳力一扇门板两堵院墙哪能彻底隔音。
颜如初与语君然之间的对话他自然是听个清楚明白，但这事涉及私情，不是外人能随意置喙的，未得颜如初允许，贺锦年并不打算说与月白听。
贺锦年的拒绝在月白看来全无道理，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所维护的主子不同，一个认定了饕餮，一个跟从着颜如初，行事之时自有区别。
本以为冷面拒绝回答对方提问后就能得个清净，哪里会想到月白如此固执，竟像道影子一样跟定了贺锦年。
他用餐时，她在对面坐着，他入浴时，她趴门口瞅着，便是出恭入敬，她也能掀开帘幕淡定地盯着。
被人紧迫盯守到这等地步对贺锦年来说确实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实在让人难以镇定。
“月姑娘，能先在外边等一阵吗？”
“先告诉我今天在书院都发生了什么。”
“这里味道不佳，月姑娘兴致不要太好，如此也能静得下心听我说话？”
“没关系，我早有准备。”
月白手脚麻利地从袖袋中掏出两团棉花塞住鼻子，淡然地比了个手势，示意贺锦年继续。
月白准备得如此完全，令贺锦年黑着脸，彻底妥协。
“我认输，只是请你先出去，我等会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一个姑娘家这么没脸没皮，不计名节闺誉一味纠缠到底，贺锦年就此认输倒也算不上软弱，可惜贺锦年的退让没能取得月白全然信任，她狐疑的视线来回扫个不停，饶是冷静如贺锦年，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
奈何形势不由人，此情此景贺锦年跑不掉避不开，对个女子又是动不得粗，只能无奈地以兰瑟之名起誓后，这才令月白满意离开，还他片刻私密空间。
匆匆解决自然召唤后，贺锦年才回院落中，就瞧见月白守在院门口，挂着一脸很是勉强的关怀神色将他细细打量着。
“好慢，可是身有隐疾？”
“我很好，多谢你关心。”贺锦年咬牙谢过月白不够真诚的关心，叹了口气，将今日书院中发生的谈话简短道尽。“……事情就是这样。你当知晓颜姑娘与那人之间的旧事，姑娘虽有意放开，但毕竟情根深种多年，现下心情欠佳也是自然，让她静一静，过了就好。”
贺锦年说得轻松淡定，月白心思却转得复杂，她兀自静立原地想着事，全然不知被自己一双阴沉眼眸瞪视着的贺锦年此时想法。
生怕月白又使出紧迫盯人的手段搅得自己不得安宁，贺锦年丢下这句劝言后便赶紧离开，溜回颜如初居处房顶上，想着有她在，月白多少会收敛点，这才放心下来。
月白回神后见贺锦年早已溜走，略觉不快地皱了皱眉，倒也没再找他纠缠，命楼中仆从备了马车，匆匆赶往宣平侯府。
“烦请通传一声，就说津渡月白求见。”
将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与拜帖一道递与门房，月白在府门外没等多久，便等到了涅阳长公主的接见。
跟在引领奴婢身后入了府，进了内院见过涅阳长公主，月白却没急着开口，一双眼只淡淡扫了扫周边随侍的奴仆，涅阳长公主便开口清退了无关人等。
“今日你来我这里，是有事想求我吗？我儿正妻的位子，你果然还是舍不得这般让与旁人啊。”
即便将亲子交与颜氏一族后再难相见，但颜圣卿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当初颜氏选定月白为其未来妻室后，这般大事颜氏长老自然是书信告知过涅阳长公主，所以她当然知道对方曾有过的名分，以为月白此来是想从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手中夺回她应有的地位。
天下女子心系颜圣卿的确实太多太多，涅阳长公主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哪里会知道，如今行走在外的那个人并非她的爱子，而是凶神饕餮，是月白誓死追随的主人。
“月白此来确有要事相求，然而绝非长公主所想那般，公子心系小姐，小姐便是我的主子，月白绝没有半点忤逆之心。”
“那么，你所求为何？”
“月白想请长公主出面，与群臣联名上书，奏请帝王广纳良家子，扩充后宫。”
闻言，涅阳长公主眯起了眼，面色肃然，沉思不语。
月白恭敬俯首，低声将语君然屡次纠缠颜如初一事说出，恳请涅阳长公主出手相助。
“公子因故回了伊祁国，小姐独自一人在此，月白担心帝王无良使阴招，或令公子伤心。”
“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去吧。”
饕餮回国之前，自然是私入宣平侯府央涅阳长公主代为照顾颜如初的，她清楚他对那女子的爱重，今日听过月白此番禀报，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先是辜负我爱女情意，如今又想夺我爱子妻室，真当我宣平侯府无人，就能任你宰割不成。
月白偷眼上瞧，见涅阳长公主已然被今日自己汇报的消息激发了心头火气，知道此行目的业已达成，不便多留，就依涅阳长公主所言沉默退出。
车轮辘辘奔回津渡的路上，月白掀起窗帘一角，朝街角投去淡然一瞥，扫到那迅速闪躲的暗影，满意地一牵唇，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