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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皇族兄弟(2)

他说:“反正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多救一个人,多积一点儿德……”他这样说着,声音很小,雪柳并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多积一点儿德,下辈子别再投身帝王之家,做个平凡人便好。”

雪柳认为,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陌生人的人,定不是什么坏人,便将自己身上所有能够御寒的丹药,给了他服用。丹药在他体内起了作用,渐渐能让他保持体温,免于冻死。免于冻死的穆释天仿佛看见了希望,于是就告诉了雪柳自己真正的身份。

当时的穆释天想得也很简单,他只是想烽云强大,自己生活的宫中不再是他的地狱,在回去之后,他不会再受其他皇子的欺负,不会再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辱,他想要的,就是改变这一切而已。

他的愿望一半野心,一半却朴实,雪柳认为想让自己的国家强大,想让自己的母亲受人尊敬没有什么错,便随了他的意思,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将他们带出了那片山林,然后利用雪家在浮蒙的影响力,帮助了他。就此,烽云大军脱离了危险,而雪柳和穆释天也再无法真正地分开。

他们私订终身,打了胜仗之后一同面对宫中的一切,然后她看着他登上皇位,接着又看着他迎娶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馥婉清。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做出承诺,这个承诺变质,或者插进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改变,就如同沐嫣一样憎恨,或是嫉妒。

穆释天对馥婉清的承诺是娶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做到了,而穆释天与雪柳,在雪柳死去之前,看上去都是那般相爱,但他们看上去越是相爱,馥婉清便越是杀心起……

不过,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雪柳和馥婉清同时怀孕了。

雪柳怀了第二胎,馥婉清却是第一胎。

这是馥婉清保守了二十年的秘密。

那年也是穆云出生的一年。

那年冬天,天气极冷,怀着孕的馥婉清独自走在宫中,迎面却瞧见穆释天对怀孕的雪柳呵护备至地走来,对比之下,馥婉清那般孤单凄凄,一时气极,动了胎气,就要小产。她倒在雪地之中,穆释天和雪柳都看见了那一幕,而同时,雪柳也胎动,就要生了。原来打算朝着馥婉清跑来的穆释天,却留在雪柳的身边,她只能看着他抱着她,自己却被一群宫女围着……

她看着,泪渐渐流了出来。

后来,馥婉清的孩子出生不到一刻钟便夭折了,伤心欲绝的她回想起雪柳在她之后喊着肚子疼的模样,心中既嫉妒又恨,认定她是装出来的,为了吸引穆释天的注意力,故意气她,便命人将自己和雪柳的孩子调包。

穆云就是那还活着,却被调包的孩子,雪柳认为死去的第二个孩子,其实是馥婉清的儿子。

馥婉清要的,就是让他们的孩子孝敬自己,成为自己享有宫中大权的筹码,等到她将穆云扶上皇位,她照样会是宫中权力至高之人。

可是,雪柳的第二个孩子死去了,却让穆释天更加爱她,更加关心她,而被冷落的馥婉清便决定,让这个女人彻底消失。

七年之后,烽云与浮蒙的战事终于又起,她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又回来了,他就会回来了。

她永永远远都会记得穆释天的那几个表情。

第一个,是他在自己的父王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他是如何爱她,他将为她创造出怎样美好的未来。

于是她就那样等着,直到他到来,而他身边却站着别的女子。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说身为帝王,后宫三千也很正常,只要未来后位是她的,她便认为他是最爱她的。

而第二个,那就是他面对自己为雪柳伪造的通敌卖国罪证时的模样,流泪的模样。

穆释天流泪了,她第一次看见,是因为心爱之人的背叛。

她看着他痛苦,心中竟开始欣喜,而等到他将雪柳处死之后,将穆逸辰派到向阳城之后,她才告诉他,穆云其实也是雪柳和他的孩子,雪柳的罪证是假的。

当时他的表情,是想杀了她,他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她马上就要窒息时,他还是放过了她。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再认为他对自己有爱了,她就是要这样一步一步让他变成魔鬼,变成冷血,变得不再相信别人,甚至还会开始担心自己的亲生孩子会不会背叛自己……

而同时,对于雪柳的事,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烽云全国上下都知道了雪柳的恶名,如果他公开说出真相,那么穆云也将步上穆逸辰的命运,穆逸辰的命运已变得悲惨,他要做的就是全力保护穆云,甚至为了让他得到完整的父爱母爱,与馥婉清装作和平相处,同时利用这一点,紫陵也不会彻底与烽云翻脸,毕竟当时,烽云正败给了浮蒙,若是那时同时再得罪紫陵,烽云便有了危机。

馥婉清当然也看出这一点,便威胁他将穆然交给她抚养,她说过会对穆然好,目的也不再是穆释天,而是穆逸辰。她要让穆云和穆然感受到这个完美的母亲,穆云是她对付穆释天的筹码以及未来的依靠,穆然则是用于制衡穆逸辰的,这样,将来,他们才会为了她而生而死,才会为了她去争夺皇位,哪怕穆释天死了,她也还是皇太后,权力依旧在手。

于是,当时的他,还是选择了保住皇权,保住穆云,保住穆然,牺牲穆逸辰。

而馥婉清的阴谋也得逞,穆逸辰那么地恨他,他与她的孩子那么地恨他……

这一次,他把她关起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想让他快些离开皇位,这样她才能干净利落地帮助穆云登上皇位,才能给自己的皇兄复仇,也以免时间长了多生枝节,穆霆的蠢蠢欲动,她可都看在眼里。

馥婉清想到这里,就见一名身穿龙袍的中年男人朝着凤霞宫这边走来。

“皇上,好像不敲了。”穆释天身边的小太监对他说。

他忽而顿下脚步,看着“凤霞宫”三个字,嘴角冷冷地勾起,仿佛自言自语般道:“你终于是妥协了吗?这么多年,终于能看到这一天。”他在风中干咳了两声,让那小太监留下,然后独自朝着凤霞宫而去。

穆释天站在门口的时候,馥婉清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她绝望的眼神之中又燃起了一丝光亮,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场冷厉,就仿佛要面临一场大战,她对冬琴说:“冬琴,替我整理。”

冬琴也看到了门外的身影,忙答应一声,走到馥婉清身边,为她整理好华丽凤袍的衣襟衣摆,然后随着她的手势退了下去。而这时,门外也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门就被推开了。

穆释天走了进来,他看上去非常威严,眼神明亮,身材挺拔。

他朝着她走过来,她也朝着他走过去,两人无言,但眼神相互交会,仿佛有利箭来回飞射般,令人感到心碎。

毕竟当初的他,她深爱过……

“我已经听说了,你中毒一事是假的。”事实上,毒是馥婉清下的,穆释天也确实在那一瞬间中了毒,但是,他身边的女子却在曾经相爱的时间里,留给了他解药,所以,他才能活下来。

穆释天也能趁机看清了身边之人的心思,这一看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年就是个悲剧,因为就连自己的亲生孩儿也在对他下手,自己因为要保住和雪柳的孩子,不得不提前除去他们……

是的,没错,虎毒不食子,但是他却处死了自己的孩儿。

可是,这在帝王之家中又何尝是什么新鲜事?

他曾经就是在各种险胜中得到了皇位,本以为一切将被自己改变,却不料人心是这世间最无法改变的事物。多少人会为了利益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多少人会藐视王法继续冷漠地活着,他数不过来,他也是凡人,因为他无法改变。他深知自己不是万能之人,他会行军打仗,会在宫中明争暗斗里一步步往上爬,可是,他却无法改变这天下,所以,他除了自私地活着,让自己和雪柳的孩子活着,他什么都无能为力……

他并不像天下所知的那般,因为他有懦弱的一面,所以导致一切将错就错……

“这是你的报应,我之所以还活着,全是因为那被你陷害而死的女人,曾将我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将自己身上的解药留在了我身边……”

穆释天刚说到这里,就被馥婉清打断:“够了,雪柳是你亲自下旨处死的,是你不够信任她,你既然那般不信任她,还能叫爱她吗?”

昏暗的灯光之下,馥婉清看不清此时此刻穆释天脸上是什么神情,穆释天也看不清她的脸上又是什么神情,只是听着她冷冷地笑,歇斯底里地问他:“穆释天,她死时诅咒过你,她恨你,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将我处死,我也会恨你,也会诅咒你,你不得好死,会被自己的骨肉杀死……”馥婉清说到这里,将旁边墙上的佩剑拔了出来,看着穆释天道,“这么多年了,既然今日我们将一切说了出来,那么,就做个了结吧。”

穆释天冷冷地看着她,说:“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杀我妻害我儿的女人,你没有半点儿作用了,不管有没有你,云儿都会登上皇位,成为一名能够出入沙场,避过所有明枪暗箭,能够真正治理天下的皇帝,你的死,是我十三年时间以来,最想看到的。”

听到穆释天这番话的馥婉清心都死了,多么可怕的男人,多么冷血的暴君,多么自私……一时之间,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缓缓举起手上的剑,慢慢贴近咽喉处,然后,看着他转身朝着宫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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