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宵是一个人,郁消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历史将重演不重演,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很明显,一切轨迹不可能重合。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梁玉宵却不这么认为。“时光倒流虽说像极了做梦,但我更愿意相信,我重生了,是上天的安排,就算你的到来改变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却不能扰乱宿命。我相信我还会遇到他,还会走上一样的路,只不过,我不再前世的那个我了!我不会再让他们好过。”
在郁消与她达成口头协议之后,梁玉宵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腔愤懑,也不再顾忌郁消会否说到做到帮她,更不在乎在一个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的人面前****裸地暴露出自己见不得光的暗面。
郁消识趣的没有提有关那个梁玉宵命中注定劫数的人,也没有试图劝说阻止她,那是梁玉宵的结,可以说,是结,使她还存在着,刚遇见这么奇迹的事,她脑子一定很冲,也还不清醒,说得再多,不如给她更多的时间慢慢看透。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但我们是两个人,宿命不会再重合的,我们会在无数不同的选择下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你又说笑了,不是你答应了听我指挥吗?怎么,又变卦了?”梁玉宵又开始变得焦躁,不经意间,她对郁消总像个无理取闹使性子的人。
郁消叹气的笑笑,“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光说不容易懂,不如我们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梁玉宵狐疑着口气,郁消点了点头,梁玉宵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经过梁玉宵的记忆描述,她们回到的是梁玉宵十六岁的三月份的某一天,前几天她似乎正因李氏给她说亲而闹别扭。所谓实际,就是证明看看,这次的事件化解的过程和结果,历史是不是会惊人重合。
郁消在梁玉宵的提醒下,以很缓慢的速度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和鞋。梁小姐当然有丫鬟,只是郁消非要自己来,她让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出去等着。
“你现在是梁小姐,丫鬟伺候你天经地义,你自己穿衣服都不会,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梁小姐的脾气上来了,郁消只能笑笑。
梁玉宵见她不接话,有些看不起的说了句:“小姐身子丫鬟命。”
看吧,梁小姐现在绝对是个精神分裂患者,郁消默默地想,两个人的思维思想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而这点小事,不过才是个开始。
“我们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你。”
梁玉宵:“你自己都看不见,你还期待谁能看见?”
“你这么肯定只有我可以听得到你的声音吗?”郁消尚有些担心。梁玉宵直接大声朝外面的那丫鬟喊:“芳岫你进来!”
郁消耳朵都震动了,门外一点声息都没有,看来,确实不会有谁发现这个精分的秘密。
房子是古代标准的闺房,郁消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闺房,古老了点。地板是木头,房子是木头,桌子是木头,椅子是木头,梳妆台也还是木头,那镶嵌在木头上的镜子不如现代那么明亮,所谓的胭脂水粉也没啥稀奇的,不过,那一盒盒首饰却很漂亮。郁消拿起木梳慢慢梳理长发,看着镜子中映出的面容,竟然有些悲哀。
梁玉宵的面容算是个古典唯美的女子,白色的肌肤,黑黑的长发,端正的五官,这就是梁玉宵啊!可那双静静的眼睛,郁消又觉得那明明是自己,可是在为别人而活。当自己已不再是自己,再好都觉得彷徨。
最后,头发还是让芳岫进来梳的,因为郁消不会。梁小姐还以为里面“丫鬟”那位终于想通了自己的身份,稍稍安了心。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回小姐,今早夫人遣人来说让你去一趟,奴婢想着昨天您坚决的说今早谁也不理,也不敢擅自叫醒您,您看,等下要不要、、、、?”
“等会儿你去我母亲那里认认人,要说什么我教你,你按照我说的做。”
芳岫和梁小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芳岫没听到别的声音,梁小姐却能听到芳岫的话,被人截了话的她有点气闷,却只能气闷。郁消把两人的话听的分明,这情形,她显然只能回答芳岫的。
“昨天说气话呢,待会儿去瞧瞧。”
芳岫在一边,郁消也不好自言自语,她试了试在心里说话,没见梁玉宵反应,心有灵犀行不通啊,不过也好,要是吐槽啊腹诽啊都被她听到隐私也太不安全了。
“你在前面带路,我走慢些。”郁消吩咐道。
以往的梁小姐说话并不是这种方式,可哪里不同,却一时分辨不清。芳岫安静的在前边走着,心里怪怪的,不敢表露出来,只当自己多疑了。
两人隔开了几步,郁消才很小声地对着空气开口,“你有何打算?”
“把婚事推掉,那样的人我怎么会嫁。你放心,按我说的做,一切都会很顺利。”
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是谁来提的亲,他那里教你看不上,你推掉婚事其实是一心只想再遇到他吧、、、诸多的问题挂到嘴边,郁消都给如数咽了回去。梁玉宵这说一不二的样子,分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先顺着她来吧。
农历三月的天气只要不下雨,风和日丽的绝对舒爽到你只想找棵树靠着,惬意的吹吹风,喝喝茶,看看书。郁消眷恋的感受这一切,有那么一刻,她不想去见陌生人,而想为这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美好停下脚步。
这座雨晴园里的一切,梁小姐已经太过习惯,习惯到忽略。她的心里满满的塞了其他东西,满到装不下别的。
郁消认为自己和梁玉宵是不同人,不会走上老路,而梁玉宵宁愿相信宿命,如果没有宿命她也要创造出所谓的宿命,这一次的退婚,她势在必行,仿佛为了让历史轨迹刻意重合,以此来证明她的相信。
与其说是有重合,不若说是梁小姐不愿改变。本来想用这一次不同的选择,来佐证命运不会重合的郁消听说她去退婚后,对这次的证明效果不那么乐观了。
婚是一定要退的,为了一定限度的自由这是必须的,因为不懂,她还是要听梁小姐的话。那么结果,想来也无可争议,在梁小姐的意料之中了。
两人各怀着心思,到了李氏的住处。李氏住在晖丽园,是后院最好的一个院子,面积装潢下人数量就不细说了,全城首富的正牌夫人的待遇没有最好只有更资本。
不过,到了里间,也没有像红楼梦里所谓的各种媳妇,丫鬟奉承欢笑的声音和景象,因为只有李氏在里头跟丫鬟温声的说着什么话。和梁玉宵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唯一女儿见面李氏这里当然也不会有假惺惺的场面出现。
当然,下人一通报后,这天天见面的母女,李氏也完全不用像小说里的慈母那样每天事无巨细都问吃了啥,味道咋样,吃饱了没?穿得暖不暖,都干嘛了,如何如何、、、、一切都很正常。郁消不懂礼节直接走过去,坐下来,喊了声母亲,李氏也只说了声“来了啊!”然后跟那个穿红衣服的丫鬟继续交代事情。
完了人下去办事以后,她才有空抬头,柔和又语重心长的跟梁玉宵说话。“怎么不说话,还生母亲的气呢?你说你,都十六,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张家的公子究竟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母亲给你选的,难道还能害你?”
“什么呀,我就是不想嫁。”郁消跟个复读机一样重复梁玉宵的话,这个梁大小姐只交代说什么,她也没精细到面部微表情以及语调。所以念字的时候,她感觉怪怪的。
当年的梁小姐说这句话应该是类似于撒着娇的口气,她看着郁消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压根就没有精髓的重复她的话,登时被气倒了。这是什么人啊!“你能不能别把脸摆的像对着陌生人说话一样客气?”
“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郁消一句话回答两个人。
李氏指着她额头轻戳,“说什么呢你,你嫁给你父亲时不也只见过他两面?等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何谈是陌生人,再说了,有哪个女儿家长大不嫁人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是、、、、、”
梁玉宵:“你闭嘴。”
郁消闭了嘴,李氏继续不停地灌输各种封建保守婚姻的世道以及好处,梁玉宵也不停的叫她反驳撒娇,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奈何郁消就是闭口不说,这下又把梁玉宵气着了。“你给我说话!开口说话!”
郁消极小的声音嘀咕,“是你叫我闭嘴的。”那无辜的样子最气人。
“你刚说什么?”李氏抽空问道。
“我不嫁,我看不上他,您不能强迫我,如果我还是你最喜欢的女儿,您就看着办吧,反正我誓死不从。”这是梁玉宵教的,这次梁玉宵把语气表现了出来。郁消总算没那么生硬的去模仿。
“你真是要气死我,他有什么不好的啊?家世清白,上进用功,人也稳重,在梁渚的青年才俊里他数第一,多少人家上门提亲、、、、”此处省略n字。
李氏是标榜的贤妻良母,偶尔有些小小的急脾气,训起梁玉宵来声音却是那种温和的声音,唠叨了一点,却并不叫人觉得烦,反而有些亲切。难怪梁玉宵能有此硬脾气,都是给惯出来的,李氏大多时候禁不住梁玉宵的威胁和倔强,说上她一顿,最终还得顺梁小姐的意。
因此这场拉锯战,本来是李氏占了上风,结果偏偏是她又向梁小姐妥协了一半。
只妥协了一半已经不错了。毕竟在李氏眼里,这门姻缘对女儿是真的好。对方家世是不错,却差自家那么一点,将来梁玉宵嫁到张家,夫家也不会看不起她,加之两家都在梁渚,有大人照看着,玉宵还、有娘家这么大的靠山不会受什么委屈,还能常回家看看,多好的长远打算,李氏确实觉得自己在为女儿好,因此在这事上,她有一定的坚持。
梁玉宵懂适可而止,差不多了,她也不那么决绝不留余地,开始转移话题,陪母亲聊了些日常。
郁消这次很合作,从李氏那儿出来的时候,两人却都有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