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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痴女怕恶郎(霜降)

前言

这篇东东,算是突然冒出来的文(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写古代文的)。就在某人赶上一篇文赶得虚火上身,某天横心赖床趴着看闲书的时候,突然想到某个场景,就顺手写了下来,然后……就变成了这篇文的开头。

唉,反正自从上上一篇卡得半死的稿之后,某人的写文计划早就不知丢到哪了,干脆就给这个开头想个老套情节,配上以前文里出现过的人物弄成一篇文吧(额,偶懒偶承认……)。不过若不是对男女主角的性格有些兴趣,某人也不会费工夫写它,真的,要想不卡文,对男女猪好歹要有爱(血泪教训哇)!

不过没想到他们的性格也成了写的过程中让人最头疼的事……偶要在后面大吐一下苦水,不过现在先看文吧!

第一章 焉知福祸

暮雨潇潇。

晚上风起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三娘跨过院门,睨见马棚中多了两匹不认识的赤红马。

“三娘……”厅里的老管事见她归家,迎上前来。

三娘睁着眼睛,见他嘴巴张合,说了什么她却没听进去,只含糊地“唔”一声,闪身逃进了后院。离去之际听见老管事回身对着厅中来客叹道:“让两位见笑了,这是我家老爷最幼的女儿,可惜得了失心疯,整日乱走不知避客。”

关你什么事,老杂狗。三娘心想。

骂她的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闺房,到底走得累了,蒙上被子便倒头大睡。

待睁眼时,已月上半空,不知是何时辰。她下床悄无声息地推窗一看,后院一片沉寂,前厅那头却灯火通明,显是晚宴未散。

三娘退回床边,胡乱拢起因酣睡更乱上几分的长发,抬头茫然去望那顶上屋梁。如此呆呆怔怔地过了半盏茶时间,腹中饿得咕噜乱叫,加之又是稳不下的性子,越发心浮气躁起来。

她一跃而起,将门开了道缝窥看,门前无人经过,只远处灯火未消。

一群饭桶!她啐一口,身子滑溜地钻出门,避开传来人声的前厅奔至无人后院,也只满院子乱走,毫无目的。饶是这样乱走一气,足下却轻悄无声,只带起几许浮风,皆没入柳叶花丛中去了。

便在此时,听到几声异响。

三娘打个激灵,停步侧耳去听那怪声。只听得断断续续,似人声又像兽语。一时好奇心大起,屏住气循声找去,才在山石之后窥着两具在暗影中交叠的躯体。她定睛辨了半晌,突地恍然——原来是两个下人趁主子们都在前头,躲进后院里干那好事。

不要脸,这都还没熄灯呢!她一吐舌头,眼珠子溜溜一转,突地起了玩心,当下捏住鼻子,学那夜枭子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山石后顿时窸窣乱响,人影晃动在月下映下一团白肉来,三娘看得大乐,捂了嘴跑出拱门,又学老管事苍老的嗓音道:“老爷,您这边请。”

这下更不得了,只听得两声惊喘,“咚”的一下,像是有人滚下了山石。三娘探头去看,夜色中正瞧见一人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闪进了茅房。她再也忍不住,扬声大笑出来。一边格格笑着一边逃出后院,回身正撞上自宴上归来的人,抬眼瞥去,是两道剑眉及一双凝如寒星的冷眸。

她心下一突,嘴边却笑声不减,推开那人远远跑开了。

“三娘!三娘!”老管事疾呼不得,摇摇头无奈回身,“这疯丫头,唉,两位请这边走。”

慕容显拱拱手,虽是对方才那疯疯癫癫的姑娘有些好奇,碍于礼数也不好发问。随那老丈走出几步,回头却瞧见师弟仍停在原地望着方才那女子跑开的方向。

他折回去问道:“七师弟,怎么了?”

抱着剑的青年缓缓收回目光,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她跑得好快。”

“怎么,难不成人家撞你一下,你便想抓她回来打手心?”自以为风趣地开了个玩笑,抬眼却见七师弟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越过他。

慕容显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却听见师弟又说了一句:“她名字里也有个‘三’。”

什么意思?他闻言一怔,突地想到什么,不由也停步去望那女孩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莫非……”

睡至三更,半梦半醒之间,只觉燥热难当,那梦境似乎也跟着明暗不定,使得人不能安睡。她一脚踢了被褥,伸手去找身边的人,“娘……”

手上却抓了个空,神志就在此时清醒了些,她半掀开眼,呆望着身旁的空位,晕晕沉沉地想:是了,娘已经不在了。再无人于闷热的夜里为她浸湿一角绢帕,劈一片冰镇西瓜……不由嘴一扁,有点想哭。

到这时才察到了异状,那扰得人不能安睡的跳动光晕,竟然不是来自梦中。

她揉揉眼自床上坐起,探头出半敞的纸窗,一望之下直惊得魂飞魄散——

“着火啦!”

只尖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绣鞋都顾不得套上便跌跌撞撞冲出了厢房。外头一片晃亮,火光直映着黑沉沉的夜空,整个前院都罩在滚滚浓烟中,下人住的后院尚隔了段距离,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夹在中间的厢房。

“着火啦!着火啦!”她没命地乱喊着,赤脚噼噼啪啪踏过已染上火舌炙热的院石,直奔向最近一口水井。奇怪的是,枉她喊得震天响,四周却没有动静,主子住的前院里更不见有人挣扎呼救,不声不响地任热焰吞噬下每一片瓦角。

远处的偏房传来推窗声,似乎有人在毕剥的火声中“咦”了一下,三娘却什么都听不进耳,一径奔向水井,倒也不是想救人,只是见着了火便要拿水去扑,这常理连她这浑浊的脑瓜也记得。

伸手便要拉起井绳之际,眼边突然寒光一闪,像是什么沉黑的铁器被高处的火光映了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一斜,狼狈地跌出几步开外,耳边胡乱挽的一个髻儿才在此时齐齐断开,满头长发随着几绺被割裂的发丝披散了一头一脸。

她惶惶地睁眼看去,见树影之下不知何时立了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在前院传来的火光摇晃下形似鬼魅。那人其实一直不声不响地守在井边树下,三娘一头撞进来时竟然没有注意他,此时见这黑影阴恻恻地立于树下,也看不出他脚下有没有影子,只有面纱外的两只眼睛目光奇异地望着自己。她心里一阵发毛,惨嚎一声“鬼呀”,爬起来就往相反方向奔逃。脑后风声阵阵,那鬼竟像是追了上来,三娘吓得面容失色,只是没头没脑乱跑,嘴里不住地喊:“死人了,救命呀!”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影子,她躲避不及,直以为也是身后那怪人的同伙,不假思索地一掌挥了过去。也才一出手便被擒住了手腕,她又惊又怕,没受制的另一手跟着乱拍乱打,那人似乎无意伤她,只侧身避过,并不还手。

就在此时先前那黑衣怪人也已欺到,一言不发地袭向两人,抓着她手腕的男子不遑多想,五指一使力,她便尖叫出声,手腕沿上半边身子又痛又麻,早没了挣扎力气,只能冒着冷汗看那男子单手与黑衣人瞬间过了几招,高下立分。黑衣人似是明白碰到了硬点子,连连后退几步,突地化作了一道黑烟隐入身后的夜色中。

剩下那人一怔,拖着三娘想追上去,她只听得肘上“喀嚓”一声,差点又痛晕过去。

“七师弟,七师弟!”突有人在另一头急呼,男子脚步一顿,慢吞吞转过身来,正是她先前在月形门撞到的那人。前院的浓烟热气一阵阵漫来,又在这夜里莫名遭人袭击,他却没有半分惊诧神色,连眉角都不曾扬起半分。

“七师弟!”奔过来的另一个男子镇定功夫却比不上他的师弟,平时和气的眉眼间一片焦灼,“你这头没事吧?我方才想进前院里救人,却遭几个黑衣人莫名阻拦,现下看来不扑灭这火势是进不去了。”

“我这头也碰上个黑衣人。”

“这些人什么来历……咦,这不是先前那小姑娘么?”慕容显此时才发现自家师弟手上还抓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地半瘫在地,只一边手软绵绵地搭在虞若竹五指中。

“小姑娘,你是从火中逃出来的吗?”他弯身察看,才触到三娘的臂肘,她便尖叫起来。

“……师弟,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她的手……都脱臼了?”虽然师门教导要上下友爱,师兄弟间须如家人般互肋互敬,然而眼前的情景……令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家师弟的品行。

“脱臼了吗……”虞若竹慢吞吞道,松开三娘的手,“火烧成这样,后院却毫无动静,那些家仆怕也给人动了手脚,我去看看。”

“等等,七师弟!唉……”慕容显一跺脚,这师弟,每每见事情不好收拾便寻借口开溜!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撑起师弟丢下的烂摊子,“小姑娘……”

三娘此时披头散发,身上着的单薄衫子经这番折腾已滚了一层泥,皱巴巴贴在身上好不狼狈。

慕容显见她面上湿漉漉的,只当师弟弄哭了人家,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小姑娘,我师弟……”

女孩肩头一缩,恶狠狠地瞪过来,白底黑瞳,眼里没半分水汽,那面上的原来不是泪,而是疼出来的冷汗。

他不由暗暗称奇,那老管事说这姑娘疯疯癫癫的,果然是有些异于常人,今夜遭遇如此变故,她竟没吓哭,瞪人的眼神仍这般凶恶!仍是赔了笑脸安慰她:“姑娘,我师弟平时与我们拆招惯了,下手不知轻重,想他也不是有意弄伤你……你瞧,这火已不是我们几人能扑灭的,须找些帮手才行,我替你接上关节,咱们去喊人救你家人可好?”

他长得和眉善目,平日里也最得小孩缘,三娘看着他的眼中防备渐消。慕容显见她没有反对,说了声得罪,隔着衣袖将那只软绵无力的手臂接驳回去。虽是动作极快,一瞬的疼痛仍让她缩起了肩头,却连一声闷哼都不发。慕容显将她咬牙忍痛的样子看在眼里,又是啧啧称奇。

抬眼看前院烧成一片的火光,他虽然安慰这小姑娘说要救她家人,可是看这火势……怕是已经无望了。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后院也有了响动,虞若竹折回来道:“下人果然被人下了药,被我弄醒了,这就过来救火。”

慕容显点点头,“我到前面防着那些黑衣人再折回。师弟,你带这位姑娘到安全地方,再回头帮忙罢。”

三娘不愿意跟着这个折她手臂的凶神恶煞,负气道:“不用你管!这是我家,我自个儿知道该呆在哪!”

虞若竹不作反应,见她强站起扶着墙往外走,他不拦,只是一低眼,看到这女子脏了一片的赤脚。

他脱下外袍不声不响地往她头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尾随师兄而去。

这把火足足烧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散落在远处的农户见到火光赶来帮忙,沈府才未烧毁殆尽。只是前院只剩焦土,后院也烧了一半,除了三娘,这家的主子竟没有一个逃出来。

沈老爷本是一个京官,前些年托病辞官回乡,用聚敛的钱财在此处建起沈府,许是自恃身份,府邸也建在这小小乡镇边上,离那些粗鄙乡人远远的,不想竟因此耽搁了救火时机,连命也给丢了。他当官时搜刮了不少,深府大院豢养着一干妻妾儿女,连同后院那批下人,舒舒服服地竟撑了二十年。镇上的人提到沈家,无不又羡又妒,却没有几个对这家人有好感,一听说烧了,许多人便老远赶来围看,指着这堆焦墟交头接耳,不无幸灾乐祸之意,只是听说沈家人几乎无一活口时才唏嘘了下。

师兄弟两人便是在为数不多完好的几间矮屋里商讨着这件怪事。

“可不是怪事吗?”慕容显说,“火烧成那样,一府人却都睡得死死的,就连咱们两个也是听那姑娘大呼小叫时才醒觉,必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

虞若竹点点头。

“咱们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虽说没学到多少医术,平常的药物倒也瞒不过我们,可昨晚竟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说来真给师父丢脸。”

“师父不会计较。”

“她老人家自然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可那十几条人命……唉,我已察看过,府中的水井都给割断了辘绳,显是昨晚阻拦咱们的黑衣人干的。那几人不仅下药、纵火,还守着以防外人相救,可见是决心置沈府人于死地了。可他们想杀的仅是前院的主子,似乎倒不想为难下人,这……”慕容显将一双眉皱了又皱,“师弟,你与他们交手,可看出他们武功路数?”

虞若竹摇摇头。

“是了,我倒忘了你是初次下山,况且连我都看不出。”早就习惯七师弟惜言如金的性子,他近乎自言自语地整理思绪,“中原各家的招数我好歹都有切磋过,那些人手上功夫粗浅,招式却怪异……难道竟不是中原门派?”

虞若竹突然道:“他们会障眼术。”

“哦?”

“与我交手那人跑时,化做一股黑烟。”

“黑烟?”慕容显干笑几声,“你师兄我只对拳脚功夫感兴趣,于这些术法可一窍不通。我不明白的是沈老爷一个退隐多年的京官,怎会惹上这些江湖人,难道……真与我们手上这事有关?”

虞若竹不答,只抱剑望着门外。慕容显循着师弟的目光看去,见着立在残垣断壁上的一个身影,不由也叹了口气。

三娘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依旧是蓬头垢面,身上裹着昨夜那恶煞丢给她的外袍,火灭了以后,另一个不太凶的男子向厨娘讨了一双粗布鞋,她才不至于在这废墟上伤了脚。这种时候,竟然是两个陌生人在关照她,曾住在一所府邸里的家仆同以往那样离她远远的,各自无精打采地翻找可能剩下的财物,忧愁今后的着落。

这些于她都无关紧要,其实世事就没有一件在她脑中是占了分量的,因为别人都说她是傻子,是沈家的疯女。

可是即使痴傻,三娘也知道她家没了,烧了,里头的人都死了。她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除了娘亲,沈家就没有一个能算做她的亲人。她爹是老猪狗,姨娘们是互撕面皮的泼妖精,其他房的兄姐从小欺负她到大,在娘亲死后也不忘在她走过的地方啐一口唾沫。

可他们自己也干丑事,每个人,因为她是疯子,都不避着她干丑事。

死了才好呢!

可她仍是茫然地来到了烧焦的废墟上头。

断墙间仍飘着残烟,一脚踏下去,鞋底“嗞嗞”地响,像是要烧出个洞来。就在这焦黑的地上,她突然踢到一样东西。同样的焦黑,可从那独特的形状,她认出是老管事拐杖上的铜把手。

那多管闲事的老杂狗,在她幼时总狗仗人势地操着拐杖追打她,可也只有他,在娘亲死后偶尔会看着她叹一下气,也只有他还搭理自己,絮絮叨叨些老糊涂了的话,而她一句也不曾听进去。

三娘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身后传来焦木断裂声,回头一看,是慕容显正朝这边走来。这个男子虽然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不似另一个恶煞,可她仍是捏紧了衣襟,防备之色顿生。

“姑娘,”慕容显拱拱手,努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我与师弟本是路过借宿于此,蒙府上盛情相待,不想竟遇上这等惨事……事已至此,也只能劝姑娘节哀顺变。再有就是,也许是我等多事,不过在下想问一声,姑娘今后可有着落?”

他这话说得文绉绉的,三娘听来极不习惯,不由把一双细眉折了又折,“着落?”

“正是,姑娘可有别的亲人?”

“亲人?”她茫然摇摇头,“不知道。”

“这……”慕容显也有了难色,但想她一个痴痴傻傻的女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该向府中下人打听才是,“此事可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替姑娘找个落脚之处,我见府上仆役里有不少是附近乡镇人家,你可有相熟的,且让他们收留几日?”

“他们?”三娘一撇嘴,“我宁愿睡在猪圈里,也好过与他们待一块!”鄙薄之意甚深。

慕容显暗暗皱眉,只当是疯人疯语,干笑几声应付过去。回身去找那些仆役商量,哪知他将这般意思一说,竟没有人吱声,个个都不愿意与那疯女扯上关系,哪怕她昨日还是半个主子。

厨娘稍泼辣些,一语道出众人心声:“我说两位公子,你们可不知这小疯子的厉害,以往只要有事稍不如她意,她便使出些疯癫手段闹得府中上下不得安生。之后老爷放话让谁都不得理她,任她在外头胡混,咱们才有些清静日子。如今沈府成了这样,我们这些人有一半都没着落呢,谁顾得上她?她要是识趣,剩下这几间土房里随便挑一处窝着罢,可别想咱们再给她端茶送水了!”说着又是连连冷笑,“要我说,这火起得可不是一般古怪,谁敢把那小疯子领回家?不准明儿烧的就是自家屋子呢!”

她这话说得大声,三娘老远都能听到,倒竖了眉眼杀过来,“你也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吗?是,我只恨这把火没将你们也烧干净,好过成日里嚼舌头!”

“你们听听,这小疯子自己认了是她放的火,把她扭了报官去!”

两个泼妇对骂,污言秽语尽出,慕容显一向行走江湖,江湖人生了龉龃多用刀剑认道理,哪见过这种场面?自己倒先被吓退了,急急去找师弟商量:“这可怎么办好?沈家人都死了,这个沈三娘脑子又不大清楚,也不知她与咱们打听的人有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她一个孤女,无人收留的话只是死路一条。”

虞若竹面不改色,“我方才问过了,这女孩的娘亲是这家老爷的一个小妾,来历却不清楚,也无人知道她的闺名。”

“这么说来……

“不知,但关于这女孩还有些闲言碎语,听说她娘亲嫁入沈府后,不足十月便生了她,沈老爷疑心她并非自己亲生,不免轻待母女俩。乡下地方最忌这种事,想必她们没少受白眼冷落。”

“还有这等事?”

他在这头一惊三叹,师弟只是面色不变地平铺直述:“又有人说,沈老爷本想休了这女孩的娘亲,但那女子有些古怪,沈家人似乎都忌惮着她,只把母女俩留置府中,当作无关紧要的闲人。”

“古怪?什么古怪?”

“他们也说不清。”

慕容显的笑脸已成了苦脸,“说来说去,人家托咱们的事仍是没着落,这姑娘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说着又望向仍与厨娘骂个不休的三娘,虽然对她身世有了些了解,也觉这女子怪可怜的,只是听到从她嘴里出来的秽语,仍不由在心里大摇其头。

他与虞若竹,同在天山神尼门下,师尊向来被视为武林奇人,门下弟子皆有一番孤苦身世,自小便被她收养。又因她不仅有身好功夫,医术更是出神入化,一年里头多半都在天山脚下行医济世,江湖人敬她品格,因而正邪两道都卖她几分薄面。

两人此次下山,本是尊师父之命送一味雪莲给她的故友,那人也是数十年前名头响当当的前辈,近来却缠绵病榻,需用这雪莲保命。只是药送到了,那位前辈却又托付一事,央他们来探望他的一位旧时红粉知己,只因前些日子有来路不明的人曾上门打听此人下落,他心起疑窦,在病中越发挂念那女子的安危。

慕容显乍听之下只觉好笑,想这位前辈风流半生,到老时仍有这般儿女情长。然而他是自家师父的旧友,又是个病重老人,他们这些小辈自然不好推却他的请托,于是凭着那个女子多年前的一封书笺寻到了此处。

只因那女子给旧情人的最后一纸信笺,便是告知她已下嫁江南沈家。

这确是桩尴尬差事,两人本打算以借宿之名探得那女子在沈家的近况便好,谁知人还没打听到,沈家竟遭了灭门之灾。

慕容显好生犯难,“照前辈所说,那名女子闺名里有个‘三’字,这小姑娘倒也是叫三娘,只是年岁不对,若说她承了娘亲的名倒也有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便不能不管她。她娘亲已死,就算这么回去答复前辈,他定也会央我们查出那些纵火的黑衣人身份。唉,咱们倒不怕明枪,可对这种暗里的无头案子却不知从何查起,况且还有个无人愿收留的孤女。”他自小受师父教诲,侠义心肠自是不缺,可毕竟也是个怕麻烦的江湖人,这点倒远远不及师父的出家人慈悲。

“把她带上就是了。”

“你不是说笑吧,七师弟?咱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一个姑娘家,难不成带回去让师父一大把年纪再收个徒弟?”而且还是个疯疯癫癫的女子。

“那就不要理她,”虞若竹神色不动,抬指打个呼哨,两人昨日骑来的马便奔了过来,“日后在师父面前,我自不会多说一句。”

慕容显眉目更苦了,“七师弟,你这话岂不让师兄我没得选择?明知师父若在此绝不会袖手不管,我哪敢违逆她老人家教诲。”罢罢,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谁让他是师兄,又带个初涉江湖的师弟,什么难事都得由自个决定。

然而师门里头也只有这个师弟尽说些凉言凉语,全没个心肝,换了四师弟或小师妹在此,好歹会帮他分担些忧愁哇!

不由大叹一声,硬着头皮折回去。那厢的骂战已休,厨娘与一干下人皆避回了那几溜矮房,日后若无人出面,这仅存半个的后院就是他们的容身之所,只等在别处找到了活计便又四散,这场莫名的大火,沈家那十几个倒霉的主子,谁都不会有心顾及了。

看着这番光景,便连平日向来笑面迎人的慕容显也感到一阵凄凉,再一见到三娘,心里酸楚更甚。这女子似乎不懂得找处可便挡风遮阳的屋脊容身,仍独自待在废墟之上,蓬头垢面地倚着半片断墙。像是对那利嘴厨娘的怨气仍未消,她一面恨恨地拨拉着地上的焦土,嘴里念念有词。

慕容显越发觉得她可怜,此时又觉得七师弟将她带走的提议也不是那么毫无道理了,便又挤出笑脸,“沈姑娘……”

三娘一惊抬脸,像只野猫似的缩身看他。

……难不成他长了副歹人貌,怎么她每次见了自己都防备有加?

想想,该怪那下手没轻没重的七师弟,连累他也被人疑惧。

慕容显揉揉鼻子,摆出更和善的笑容,“沈姑娘,你可想好了今后在何处落脚?”

三娘一脸茫然神色。

“咳,说起来,我们师兄弟与你也有些渊源,不能放任此事不管,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世道如何独处?要不这样,你且跟咱们一起走,我师父在江湖上也有些知交,日后为你找个容身之处可好?”

他这一长串话,三娘只听到了“跟咱们一起走”,当下吓得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跟你们走。”

“可你无人照顾的,便连活下去也难呀。”

“谁要人照顾了?从来就没人顾过我和娘亲,娘死后,我也是一个人来着。”她拼命转着眼珠,“饿了,我可以抓兔子吃,渴了……就喝泉水!这一大片村子,我哪里没走过?没人可以欺负我!”

看来这傻女子还是不明白呀。慕容显摇摇头,见她越退越开,不由上前一步,“姑娘……”

“我说了不跟你们走!”三娘突然尖声跳了起来,“你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娘说了,像你们这等人都是骗了女子傻傻地跟着,不想要时便卖掉的!”

慕容显倒被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这、这,姑娘,这话却是如何说起?”

“骗子!负心汉!死没良心的!”三娘只跳着脚乱嚷,叫的都是不知从哪听的话,一心只想把他吓跑。

“这,这……”慕容显已出了一身的汗,想他行走江湖数载,一向谨守男女之防,哪曾被人这么骂过?只慌得摇手顿脚,“姑娘收声,收声!咱们有话好好说……七、七师弟,快过来!”

虞若竹牵着马慢吞吞地走过来,“怎么?”

“唉,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快想个法子让她静下来呀!”

虞若竹仍是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兀自尖声高叫着的三娘。

恶煞!三娘认出这人,不由一激灵,吸了气便要再叫得更大声:“恶——”

“……”

“安静了。”虞若竹收回手,一指勾着三娘后领,阻住她软软下滑的身躯。

“师、师弟……”他是让他想法子,可没叫他出手劈人家呀!

“是丢这,还是带走?”虽是这么问,却已把女子像麻袋似的挂在了马背上。

“唉,师弟……”

“放心,只是晕了,没死。”

“……”这不是问题好不好?师父哇,您老人家怎么就让这个七师弟跟着徒儿下山了呢?

呜,他好怕带着这个没轻没重的师弟在江湖转完一圈,师门的名字就给染成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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