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眼眸喷发出骇人的红光,只想要将此人碎尸万段,方能消心头之恨。
蒙面人重新燃起了斗志,再次向着吕皓冥扑来。
吕皓冥看着他们杀气腾腾的冲来,暗叹一声“天要亡我”,只有勉力回击,只希望拼着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将这些人全部杀光,不让浅夏在自己的身边遭遇一点伤害。
只是,眼前却是一阵一阵的发黑,执剑的手臂上似乎是又被砍了一剑,无边的疼痛倒是将他渐趋混沌的意识拉了回来。挥手一剑,由着另一人再一剑刺向自己的肩部,也要将正在偷袭浅夏的贼人一剑毙命。
好!又倒下一个!再有七个!只有七个了!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将这七人全部扫平了!
手臂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粘腻在手心中,似乎滑溜的连剑柄都要握不住了。可是,吕皓冥依旧拼着最后的意志一剑一剑的刺向来袭之人,即便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的具体模样,但他挥舞的手却没有停过。
“世子……”似乎在晕倒的前一刻,恍若听见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娇呼声……
浅夏幽幽醒转时,竟然看见了岑宝儿的脸。刹那间觉得所谓的罗源一行是不是只是一个梦境:他们不曾浩浩荡荡的出京城,她不曾有孕,呂微澜不曾被揭露,他们更不曾因为被偷袭而令得萧卿墨肩受毒箭所伤……
可是,眼前看见的一切事实叫她没法欺骗自己。
虽然,她入眼看见的确实是原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岑宝儿,但阴暗潮湿的山洞,还有岑宝儿关注的看着的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吕皓冥,以及他们三人身上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见原来颜色的衣衫……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浅夏,她没有做梦,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的。如今,萧卿墨生死未卜,吕皓冥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这样残酷的现实令她头部犯晕,忍不住又打起了恶心。
“你醒了?!”一直关注着面如金纸的吕皓冥的岑宝儿听见了身后的声响,立即回了头,语气中虽有些欢喜,但脸上依旧沉重。
“吕世子如何了?”腹中空空如也,浅夏连一滴酸水都呕不出。只是水眸中迷蒙一片,却不知是因为呕的难受还是因为心酸所致。
“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情况并不乐观!”岑宝儿的视线又回到吕皓冥的身上,一脸的担心焦虑,“虽然帮他止了血,又敷了金疮药,但他现在正在发着高烧,我却无能为力了!”
受伤又发烧,恐会令得伤口感染,就算是有金疮药在身,恐怕也不能保证将吕皓冥的一条命捡回来。
浅夏即便此时腹中翻搅难受,心中更是惦念着不知任何消息的萧卿墨,但聪慧如她,料想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一定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所以,她不若戏文中所唱的那般,一醒来便寻死觅活的说要去找萧卿墨这般任性的言语,只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在最镇静最理智的状态。
“咱们可还是在深山中么?”费力的支撑着自己绵软的身子坐起,浅夏再扫一眼昏暗的山洞询问。
“是的!”岑宝儿点了点头,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吕皓冥的脸,“我赶到时,你早就昏迷不醒,世子也受了重伤摇摇欲坠,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些凶神恶煞,便施了迷.药将他们迷昏之后再一个一个的补了一刀。
可世子还是撑不住的晕倒了,我没法将你们两人背出深山,便就近找了这个山洞,先隐藏了起来。”
“多谢你了!岑侍……呃,宝儿!”岑宝儿看着吕皓冥的眼神很是特别,不像是一个从不曾见过的陌生人的感觉,而是仿似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且其中还隐藏着某种深深的爱恋。所以,浅夏觉得还是叫她的名字为好。
“不用谢!”淡淡摇头,岑宝儿却没有太多其余表情,只是一径担心忧虑的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吕皓冥。
站起身,浅夏腿脚发软的趔趄了几步,不小心碰到了岑宝儿,才似乎是惊扰到了她,只见她一抬头看着浅夏问道:“王妃,你要什么?喝水吗?我帮你去取!”
“这附近有水源?”浅夏确实觉得有点儿口渴,但她的目的却不单单是水。
“对!山洞的几十步开外有一条小溪!”岑宝儿也站起了身,那模样似乎就要准备帮她去取水。
“你照看着世子,我去去就来!”浅夏却拍了拍岑宝儿的肩,示意她留下。
可岑宝儿却果决的摇头道:“不行,外面还有危险,那些蒙面人虽说被我全部杀了,但不代表没有别的敌人因为不见同伴回归而不出来寻找。而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身子还虚得很,还是我出去取水比较安全。”
一天一夜啊!
原来她已经昏睡过去了这么久,即便不算完全脱离危险,但至少眼下却是安全的。那他呢?他身上的毒可都清理干净了?可有人再去支援救下他?他可还——活着?
柔荑微微颤抖着覆上小腹,浅夏心中一阵绞痛,却是生生的隐下了眼泪,哽声道:“我还要去找些退烧的药草,不然世子这般一直发着烧也不是办法。”
最严重可能会枉丢了性命。
他们母子得他所救,至少目前留下了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便只有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回救他一命。
“你识得草药?”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忽然泛起了光晕,岑宝儿惊喜的看着浅夏。
她也知道深山中一定有着各式的草药,可是,她终究是丫鬟出生,虽然因缘际会之下认识了吕皓冥,且学得了一些皮毛的功夫,又会耍一些小心眼。但毕竟所学有限,所以,只能给吕皓冥身上所有的伤口上了金疮药,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着高烧而束手无策。
“也不算是识得,只是深处深闺时,清闲时时常看看各类书籍,花草药草之类的也偶尔看看,应当能够找到一些!”浅夏不是很确定,可是不试试就等于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她,自重生那日起,已经摆脱了所谓的听天由命,凡事,她都要积极的勉力一试。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岑宝儿的神情黯了黯,但还是决定要相信浅夏,便毅然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吧!”
“不用,你还是留在洞中照看好世子,毕竟你也说了,外面或许还有敌人在搜查,万一被查到这个山洞就完了!”自己可以小心的躲着敌人,可一个昏睡的人被逮到,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诚然,在岑宝儿的心中,吕皓冥才是最重要的,顿了顿之后还是同意了浅夏的决定,“别离的太远!”
“嗯!我若是半个时辰之内还未回来,便有可能是外面出了状况,你就想办法将世子藏得更深一些!”环顾一下山洞,浅夏看一眼透出亮光的洞口,再看看漆黑的更深处,“我避开危险就会回来的。”
“好!”
克制着还有些晕眩的头重脚轻,浅夏慢慢朝着透着亮光的洞口而去,才发现岑宝儿找的这处山洞是极其隐蔽的。只是,可能她费力的拖着自己和吕皓冥进来时,太过慌张了一些,以致洞口原本长得繁茂的杂草都被压塌了。也幸得还不曾有人搜山,不然,此处一定会被发现了。
浅夏扶起被压塌的杂草,将周围的重新整理一番,直至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这才四下观察了一下,找了山洞前比较有特征的两颗大树,作为她回来时的辨认特征,这才沿着岑宝儿所说的方向找寻山溪。
果然,数十步远的地方,一条清澈的小溪发出溪水叮咚的声响出现在了眼前。拜这条山溪所赐,浅夏可以看见一方湛蓝的天空,天空上,一轮耀眼的日头倾泻着温暖的光芒,在潺潺流动的溪面上洒下点点粼光。
收回被日头耀花了的双眸,浅夏缓缓蹲下身,捧起一捧溪水,还未送至唇边,却见两滴水珠滴落在手心的溪水中,叮咚两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却重重的敲击着她的心房。
是下雨了吗?可是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天空,湛蓝的碧空中更是连一朵白云都不曾看见,哪里来的雨水呢?
呵!原来不是雨啊!而是她眼中不知何时涌上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也滴落在了双手。
终于克制不住的捂着脸,痛痛快快的痛哭了个够,浅夏才抹去眼泪,重新捧起一捧水,看着水中倒映的红肿着一双水眸的脸,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仰头喝下溪水,又洗了一把脸,让混混沌沌的大脑完全清醒下来,她才开始沿着溪边潮湿的地方寻找一味叫做鸭跖草的草药。
据说,这款草药退烧的效果极好,就看她运气好不好,能不能一口气找到了。
或许是老天也不舍得亡她吧,又或许是吕皓冥的命格挺好,沿着溪边没走多少的路,浅夏便看见了一簇正开着淡蓝色小花的草丛,果然是与佰草集中描绘的相同的,想来便是那可以退烧的鸭跖草了。
心中略略松口气,浅夏拔了几把,放在溪中洗净,看着小溪,又不由得发起了呆。
詹翠轩中亦是有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的,萧卿墨曾说过,那是从山上流下去的天然小溪,会不会与她面前的这条小溪是相连着的呢?
而他,此时是不是正在詹翠轩中养伤?还是已经在下令让人上山寻找自己?或者……
不!不会的!他说他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她一定要像相信自己会活着回去见他一样,深深的相信他也会信守承诺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再次抹去不知何时又涌了出来的眼泪,浅夏手里紧紧的握着鸭跖草,再抬头看一眼不曾因为世间的任何污秽而依旧照耀着大地的日头,又找了一片十分宽大的树叶,折成小船的模样,舀了一小船的溪水,沿着来时的路回山洞。
一路上很平静也很安全,并没有碰上所谓的敌人的搜山,当浅夏安全的回到山洞的时候,一直在山洞内徘徊的岑宝儿如释重负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外面没有敌人吗?”
“没有!很安静,安静的仿佛昨天的那场血腥打斗就像是没有发生过的一样!”汇合在一起而定下心的浅夏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不安,“宝儿,你是将咱们带到另一片山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