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恒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缓缓站起了身，他的秘书戴桩走了过来，“会长，要回去了吗？”
戴桩跟了他差不多有十年了，为人精明，做事谨慎，这些年里为慕容恒里里外外的办事，很得他的欣赏，算是独一无二的心腹。舞会开场起他就一直躲在角落里细心观察，一直没有出面，直到这时候才从阴暗的小角落里走了出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散发着警觉而睿智的光芒。
慕容恒冲他笑了笑，“你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了，一个人坐了这么久，有没有无聊？就没有哪家小姐去邀请你吗？”轻轻拍了拍戴桩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为自己物色一个人了，趁着我还有点权力，好歹能帮你从中说几句话，将来我不行了，你岂不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戴桩低头一笑，“一来真没遇到合适的人，二来也没往这上面想，眼下也不着急，慢慢来吧，缘分到了，总能碰到合心的人。”
慕容恒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人啊，总是张嘴闭嘴缘分缘分的，缘分到底是什么？又当不了饭吃，还是要找个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的人才行啊！”他声音微微一顿，继续说，“备车吧，忙了一天我也有些累了，咱们也回去吧。这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副会长负责吧。”
戴桩谨慎地看着他，“会长，今晚上宋副会长很活跃呀，就这么交给他，会不会正中他的下怀，有些不妥？”
慕容恒微微眯起了眼睛，显得高深莫测，眼神中的光芒危险而冰冷，“他既然这么想表现，我何不成人之美呢？你放眼看看，会场中剩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些小鱼小虾，就让他拉拢去吧。我也正想看看，他宋再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威胁到我的位置。”
“是，还是您想得周全。宋副会长以为自己手段高绝，做事隐秘，别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呢！哪知道他走得每一步，都是您让他走的呢？您不开口，他迈得动步子吗？”戴桩冷冷一笑，“那我现在就去安排车子。”
慕容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道，“见到三小姐了没有？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戴桩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地说道，“先前三小姐过来找我，说是有点不太舒服，已经和您打过招呼了，让我安排车子送她回府上，我以为是您的意思，就照办了……怎么，她没跟会长说吗？”
慕容恒随意摆了摆手，“没什么，既然是身子不舒服，早点回去也好。你去安排车子吧……”
戴桩这才点点头，一脸小心地走开了。
“身子不舒服？”慕容恒目光中寒意毕现，“回头我要让你更不舒服才行！”
◇◆◇
左治的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开车的司机名叫阿贵，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做事老成持重，很得左治的重用，这些年一直跟在左治的身边。他看着倒车镜里左治一脸疲惫的模样，就小声问道，“大爷，这种舞会您每年都是不参加的，怎么今年忽然想起要过来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折腾这么久，您累坏了吧？”
左治摇了摇头，“还好。”他轻声叹了口气，继续道，“往年不来可以，今年不来是不行的。你算算日子，明年是什么年头了？”
阿贵皱着眉头想了想，“明年？明年是猪年……”
左治哼了一声，轻笑道，“傻小子，明年是商会会长大选的年头了。”
“啊？”阿贵张大了嘴巴，显得很是疑惑，“这么快就到三年了吗？总觉得好像才选过似的，怎么一眨眼就又三年了，这日子可真不抗混啊。”
“这种时候当然要来了，也要摸摸商会的底牌，别到时候换了东家，咱们还给上一任送牌，那不是要亏大了吗？”左治慢悠悠地说道。
“也对。”阿贵点点头，“之前我就听人说，慕容会长的私人作风有些不大好，近些日子一直和秋梨园的戏子不清不楚的勾搭在一起，为了捧人家，没少花钱呢。这些话街头巷尾传得可难听了，说他老不正经，喜欢男人的屁股，面上装得多像回事，其实就是个兔爷呢。”
左治挑了挑眉，“这些人也真是闲着没事情做，人家有钱，喜欢给谁花是自己的自由，和他们有什么干系了？”
阿贵嘿嘿笑了两声，“我整天这一趟那一趟的，总能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呢。反正慕容会长现在有点不得人心，我看这一次大选，他未必能再当会长了。大爷，依您的眼光看，若是慕容会长下了台，谁最有机会上去呢？”
左治想了想，没有回话。
阿贵等了半天，有些心急地问道，“难道是宋副会长？”
“他？远着呢。”左治鄙夷地哼了一声，“他自以为自己是只狐狸，小算盘打得精明，但慕容恒却是只笑面虎，狐狸再厉害，能斗得过老虎吗？最后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白忙活。”
阿贵依旧是一副不解的神色，“那二爷看，谁最有希望？”
“不好说。”左治轻轻摇了摇头，“这要看很多方面的意思。政府希望谁来接手？接手后谁得的好处大？军队那边是什么意思？北平那边是什么意思？商会会长的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算是极为重要的。前方军队的军需钱，可都是从商会出的，因此一般人是坐不上那个位置的。”
“我倒觉得大爷合适，要是让我投票，我先给大爷投一票。”阿贵天真地说道。
左治给他的话逗笑了，“那把椅子铺满了钉子，我还真不想坐呢。”
大概察觉出左治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阿贵聪明地转了个话题，兴奋地问道，“对了大爷！我刚才在等您的时间里，听别人说您还登台表演了？您不是最不爱上台的吗？”
一提这个，左治的脑海自然地浮现出一个娇俏的容颜，生气时双颊微红，显得格外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看着窗外的夜色，悠然神往的陷进了回忆。
白蓉萱，我记住你了。
◇◆◇
那条小街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这里一边闲谈一边吃些东西。店主见到有客人路过，都扯开了嗓子吆喝起来，希望能为自己多争一个客人，稍稍赚点钱贴补家用。
白洛彬看着一脸好奇兴奋的白月漪，“走了一圈，看到想吃的了没有？”
“你别吵，人家不是正在看呢吗！”白月漪不满地嘟囔道。
白洛彬哼了一声，“脾气还挺大，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身上可没钱，我是付账的，因此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白月漪看了看他，翻着白眼说道，“是，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得罪了六爷您。您别和我这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般见识，大人有大量，就算我真说错了什么，也千万别往心里去。满意了没有？舒服了没有？高兴了没有？”
白洛彬高兴地笑了笑，“恩，满意了，舒服了，高兴了！”
白月漪哼了一声，忽然拉着我的手臂，指着前面的馄饨摊说，“吃那个怎么样？蓉萱姐，你觉得呢？”
“我不是很饿……”我刚说到这里，白月漪的脸色就拉了下来，一脸怨怼地瞪着我，我急忙转口道，“不是很饿那是不可能的……月漪最得我心，我刚才就想吃那个了。”
白月漪丢给我一个‘算你会做人’的表情，兴奋地扯着我就走，“太好咯，蓉萱姐也想吃那个，赶紧把队伍带过去。”
白洛彬看着她笑了笑，“好像是个军队一样，怎么又带起了队伍？”三个人走到馄饨摊子前，做生意的是对夫妻，急急忙忙擦出一张桌子来，问了要吃什么，就张罗着做去了。白月漪四下里看看，觉得有趣，“省城就是不一样，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还这么热闹，老家那边早都安安静静的休息了。”
“也就这一条街罢了，其他人也早就睡了。”白洛彬似乎有些累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咱们吃过东西就赶紧回去吧，再晚了怕老爷子要担心。”
“嗯。”我配合着点了点头。
馄饨煮得很快，味道也很鲜嫩，我吃了几个，剩下的都分给了白洛彬与白月漪。白月漪吃得兴高采烈，一边说着舞会上的事情一边手舞足蹈的大笑，等真正吃完了，白洛彬付了钱，我们重新回到车上，车子这才向着白府的方向开去。
白月漪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今晚上真是有趣极了，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今天了。”
白洛彬柔软地看着她，“既然这么喜欢，下次再有这样的场合，我还带你去。”
“你不是最讨厌参加舞会吗？”
“难得九妹喜欢，我就舍命陪君子咯。”白洛彬扬了扬眉。
完了……君子又来了……
白月漪轻轻一笑，“就算你肯陪，也要再有这样的机会才行。我们毕竟不能一直在省城生活，总还要回老家的，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