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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2015年的初夏十分燠热,似乎预示着这一年又是个会连续高温的酷暑。

随着宁凝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怕热了,好在事务所的空调很给力。她日行一次的午间小睡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她索性比别人晚一点下班,傍晚七点离开事务所,这样还能避开下班高峰时间。当然她不是自己挤地铁下班了,上下班高峰时期的地铁,就是上班族罐头地狱,别说她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去挤,就算是她想挤,爸爸妈妈也不肯的。

齐凌离开后,她本来想自己学驾驶,这样就能开着他的车上下班了。在驾校名都报好了,钱也交了,谁知宁正博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给驾校暂停延期。叶雨安也反对她在怀孕期间学驾车,说上下班让司机开车送一下就好了,与宁正博不同,她是好言相劝,说了许多学驾车太累啊精神太紧张不利于胎儿,又说学车的时候万一撞一下磕一下怎么办之类的话。

宁凝被他们两个软硬兼施弄得没办法,她最近吃完饭就人犯困,被他们两个车轮战到晚上八点的时候炒鸡想睡觉了啊!只好敷衍着答应了他们,但是宁正博接着就收走了她的身份证学员证,让她想背着他们偷偷去学都不可能。

这个夏天另有桩值得一提的事,程弘飞向刘玲求婚了。方式嘛,既不是拉她去民政局门口,也不是跪地求婚,而是某天刘玲去他家给他们做了顿饭吃,饭后程爸爸程妈妈回自己房间看电视了,只剩下程弘飞和刘玲两人时,程弘飞波澜不惊地说了句:“我想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

刘玲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说:“天天?我下班后买菜过来……”随后她注意到了程弘飞涨红的脸色,心里奇怪他说句话脸红什么。接着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难不成他这就是向她求婚吗?天天吃到她做的饭不就是因为婚后住在一起吗?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刘玲问。

程弘飞的脸憋得更红了,话也不说地点点头。

让他说句“嫁给我好吗?”就这么难吗?刘玲表示略失望啊,但她也知道这货就是这德性,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钻戒休想天天吃我做的饭。”

她这么说,也就等于答应了,程弘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浮起强烈的喜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递给她。

刘玲心知肚明这是神马,想这货倒还知道准备戒指,但就这么塞给她算什么?她故意板着脸说:“这是什么东西?我说了没钻戒休想啊。”

程弘飞囧道:“这是钻戒啊。你打开看看。”

刘玲憋笑憋到肚子疼,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伸手到他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你给我戴上。”

刘玲本来想晚点告诉宁凝这事,怕自己的幸福让孤身一人的她感到难过,还叮嘱程弘飞一定不能先告诉宁凝这件事。但她的性格就是个瞒不住事的,更何况这是件让她极为兴奋的大事呢?第二天和宁凝通电话时,她憋不住还是说了。

宁凝听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口气,她是真心为刘玲感到高兴,但要说对照之下的伤感也是有的,她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轻轻笑着说道:“恭喜你啊,说实话程弘飞要是还没有动静,我都要替你去问问他了到底什么想法。他是怎么给你求婚的,都说了什么?”

刘玲也是个没心机的,宁凝这么问,她就笑了起来,叽叽咕咕把整个过程都说了,尤其是程弘飞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被她吐槽无数次。这让宁凝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说了会儿话,刘玲看宁凝心情还不错,就问:“你上次不是在医院碰到齐远纬了?后来他又找过你吗?”

自从和齐远纬的医院偶遇之后,他就时常来个电话。虽然宁凝表现出十足的冷淡,他仍然没有气馁,宁凝有时候猜测他也许有复合的意思,但他的分寸与程度掌握得很好,表现就如同一个普通朋友,用随便而平常的口气问问她好吗,仅此而已。而且总是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并不纠缠。

所以她有时候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撇开其他的不说,齐远纬这人作为朋友相处还是很不错的。再说她都是个大肚婆了,怀着别人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还有其他想法呢?

但叶雨安可不这么想,她时常旁敲侧击地问宁凝,远纬和她电话里聊什么啦,又隐约地流露出对齐远纬的赞赏之意。对于老妈的意思宁凝倒是一清二楚,不过她一般都装傻回避了,事实上她和齐远纬现在真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连电话都是不咸不淡地对话几分钟就结束了。

然而,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宁老太太最初得知齐凌走了,宁凝准备生下孩子独自抚养时,是最激烈反对的,她先是当场骂了宁正博一顿,接着就打电话给宁凝,电话里说不了三句她干脆直接来到家里。但这时候宁凝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她又坚持己见,老太太没法说服打定主意就不改的宁凝。

再说怀孕六个多月也不好再流产,引产又对身体伤害大,老太太眼见着确实没有法子只能接受,但想想心里终究气不过,把叶雨安叫去好一顿训斥,责问她是怎么当人妈妈的,话说得重了还提到当年她和宁正博的事情。

叶雨安为此回来后偷偷哭了一晚上,宁正博为了安抚她,答应陪她出国旅游几天,只不过一直没有大段的空闲时间,直到六月才腾出空买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叶雨安本来不太放心宁凝,但家里做饭有阿姨,上下班有司机接送,她现在又是孕期相对稳定的阶段。

“你们才去五六天,我又不会马上就生孩子的。”宁凝笑着让妈妈尽管放心去。

叶雨安还有些担心,直到宁正博悄悄对她说了句:“我会告诉远纬,让他这几天多留意宁宁的。”她这才答应了和他一起旅行。

宁正博夫妇周一上的飞机,宁宁就没去送他们,她还是个上班族不是。这一天与往常一样,她到七点才下班,出了事务所的门,却没看见往常来接她的那辆沃尔沃,反而在路边看见了一辆路虎,车牌她很熟悉。果不其然,她一出来路虎的车门就打开了,跨下车的正是齐远纬。

她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这是什么状况?挎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是司机小高打开的,接起电话,传来小高饱含歉意的声音:“宁小姐不好意思,车突然发不起来了,我看一时修不好,齐少爷正好过来,然后他就说他来接你下班……”

齐远纬微笑着向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等她通完电话。

“好,我知道了……对,他已经到了。”宁凝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看向齐远纬,事情有这么巧,爸妈刚出国他就来家里找她,还刚好碰到车子故障发动不起来了?

上车之后,宁凝好奇地问:“你今天找我有事?”

“今天刚好到你家附近见客户,结束后想起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他微笑着偏头看向她,“孕妇的口味是不是会和平时相反?”

宁凝摇头:“至少我的口味没变,不管酸甜咸辣来者不拒,不过饭量倒是变大了,你会被吓到的。”

他朗声笑了起来。

宁凝也微微笑了笑:“AA制,别找太贵的店,我付不起。”

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隔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吧,去哪里?”

宁凝拿出手机翻找起来,她其实也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妈妈总是给她做各种营养丰富的汤类、清蒸类菜肴,还很注意少盐少油腻,虽然是很健康,但吃久了嘴里没味,偶尔能有机会外出吃饭让她心中也有小小地雀跃,决定吃顿重口点的。

“烤鱼你吃不吃?”其实宁凝还真没怎么和齐远纬出来吃过饭,不怎么了解他的口味偏好。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很少去公共场合,因此就算是一起吃饭,也多半是在临水。只有一次例外,他带她去吃过一次私房菜,那是在一个小别墅里,别墅的主人就是做菜的大厨,一整个晚上别墅的主人只招待他们这一对客人,菜色看似家常,但十分精致讲究。

齐远纬表示烤鱼没问题,所以宁凝选定一家并不太出名但味道极为地道的烤鱼店。这家店以前她和刘玲去过多次,生意一直不错,所以虽然等他们到店家已经要七点半左右了,她还是先打了个电话过去确定有没有座位。好在他们还有座,她订完座接着在网上团购了他们家的券。

齐远纬带着笑意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烤鱼一如既往地美味,宁凝虽然吃得很开怀,但心里有事让她没法完全放开。如果说以前齐远纬的表现还能让她像朋友般相对,那么他今天的表现就让她有那么点异样的感觉。她本来想拒绝他的邀约,回家吃阿姨做的饭,但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巧今天他偶然想到来找她,小高的车就发不出了?也许他有话要对她讲?如果他是真的想再和她交往,别拖着和他说清楚了才好。如果她始终都只是找借口回避,他就不会彻底死心。

然而一整顿饭下来,宁凝等着他说点什么,他却什么特别的话都没说,只是谈谈各自的近况,说说笑笑间谈论轻松的话题。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朋友间出来吃顿饭其实也很寻常,她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也许小高的车真的这么巧发动不起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圆滚滚大肚子,不由自嘲一笑,她想什么呢?就凭这腰围就凭她日渐丰润起来的脸颊,对面的人是如此优秀,在被她拒绝过一次后还会再对她有什么旧情?恐怕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饭后他送她回家,坐上车后,她拿出手机准备给这家烤鱼店一个好评。

“宁宁……”

“嗯?”

她本能地抬头转向他,眼前视线一暗,嘴唇上贴上了一对柔软的东西,她吃了一惊,急忙往后让,但他却跟着贴了过来,仍然追着吻上了她的双唇,同时十分小心地用手撑着她头侧的椅背,不让身体压到她的肚子。

宁凝扭开头,用手去推他。

他没有强迫她,松开了手,转身靠回自己的椅背,脸上是失望的表情,眼神暗淡地看着车前。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说点什么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但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落寞神情,她想他应该懂了吧。

齐远纬在座位上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不明白。”

宁凝微带讶异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坚持要生下他?为此不惜和齐凌分手?”

她微微张开口,楞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沉寂许久的车内响起她轻淡却显得格外残酷的声音:“这孩子不是你的。”

“预产期不是八月十一日吗?”

宁凝眉毛一抽,他居然知道预产期,他怎么知道的?但很快她想到也许他是根据那一天推算出来的,她摇头否认:“不是,是八月二十二,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齐远纬下一句话揭露了信息的来源:“预产期是宁叔叔告诉我的。”

宁凝嘴角抽了抽,暗暗用力握拳,被自己老爸出卖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她都还是很生气啊!这事儿习惯不了啊!

齐远纬好笑地伸手去揉她因为生气而皱起来的眉头,宁凝向后躲了一躲,他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有些尴尬,眼睛里却是受伤的痛楚。

在暗淡的夜色下,他映着灯光的眼睛里弥漫着伤痛,这让宁凝记起那个人,他们的眼神其实有那么点像,她的胸口也跟着痛楚起来。转头看向车外,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淡而平静:“我爸爸是骗你的,他是为了我,你别怪他。”

齐远纬并没有轻易相信她:“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他为什么要离开?”

宁凝看着车窗外,仿佛是对他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他会回来的,只要他做得到。”如果他没回来,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他被迫留在遥远的未来,她怎么能就此把他淡忘?

他会知道的,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在未来的他就会知道,那他会有多痛苦?

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倒映在车窗上,齐远纬看到她眼中神情后双眸暗了一暗,随后他关上车顶灯,默默发动汽车。把她送到家后,他在她下车前说了句:“我会等你。”他想她只是暂时不能忘记齐凌,但如果齐凌不再出现,她终究会淡忘这段感情。

宁凝看了看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现在她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但之后她不会再给他任何可能的想象,她会拒绝一切和他接触的机会,连朋友都不能再做,一段时间后他也就会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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