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莹和阿曼吃过了饭，正要结账，就听见外面轰隆隆的打了几声闷雷。阿曼惊叫了一声，伸着脖子向外看了看，“哎呦，可不是要下雨吧？”话音还没落，一个闪电从黑色夜空中劈了过去，阿曼给吓了一跳，声音也颤了起来，“鱼莹，咱们赶紧走，回头要是给拍在半路上，那可要糟糕。”
“嗯。”鱼莹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阿曼把伙计叫来了，正要问价钱，伙计急忙笑着说道，“姑奶奶，和您同来的那位已经把款付了。”
阿曼骂了他一句，“谁是你姑奶奶，要是有你这样的孙子，早气个好歹了。”诧异地看着鱼莹，“说好是我请客的，怎么你把钱付了？你又没什么钱，怎么还和我争这个！合着刚才你说要去方便，就是偷偷结账去了？”
鱼莹笑了笑，“我虽然手头不阔绰，但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别站在这里说这个了，赶紧想办法回去要紧，再过一会儿黄包车都不好叫了。”
阿曼颠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呢！那说好了，下次我来请客，你可不许再偷偷摸摸的先付款了。”
“行，肯定给姐姐个表现的机会。”鱼莹微微一笑。“再说哪还有什么钱和你抢着付了？”
阿曼这才满意，“那就说定了，反正最近都没什么事儿，咱们再找个好日子出来，下次去个你喜欢的饭店。”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快步往路边上走。估计是看天色不好，原本还张罗着做生意的小贩挑着担子跑得比谁都快，就连街角跪在那里乞讨的老汉都立刻夹着破碗飞一样的消失了。
阿曼站在路口张望了半天，着急地说道，“怎么回事？平日不用车的时候，竟看着他们在眼前乱跑，今儿要用上车了，竟然还找不到人。这是不是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鱼莹也探着脖子看了几眼，“姐姐，这么等下去肯定不行，咱们往前走走吧，要是能看见车最好，要是看不见，好歹也先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躲，你说呢？”
“成，就这么站在这儿肯定是不行的。”阿曼果断的一点头，拉着她飞快跑过了街。两人快步走了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阿曼片刻不停，嘴里还不住催促着，“快，咱们只要过了前面那几条街，再往前就热闹了，估计车也能多一点。”
鱼莹却一把拉住她，脸色凝重地说道，“不能再走了，咱们过不了一条街，大雨就拍下来了，得先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阿曼看她紧张的四下寻找起来，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才刚掉了几个雨珠，何必这么担心，还是听我的赶紧走吧。”
鱼莹坚定地摇了摇头，忽然眼神一亮，抓着她飞快跑到了一处商店门口，躲在巨大的门廊里。她们脚步刚站稳，一个闪电划过寂静的夜空，瓢泼般的大雨就这么干脆地落了下来。阿曼震惊地张大了嘴，“哟，你这是哪路的大仙转世吧？连什么时候下雨你都猜得到？怎么看出来的。”
鱼莹笑了两声，“我久在渔村生活，最会的就是看天气了，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放晴，都能猜个大概。姐姐别担心，这场雨来得急，一会儿就过去了，咱们在这站一会儿，等雨小了再走。”
阿曼嗯了一声，佩服地点了点头，笑看着雨色中抱着头来回逃窜的人流，“幸好没听我的，否则咱们现在也这个鬼样子的跑呢。”
鱼莹好笑地摇了摇头，“才不会这样，就算真被雨拍了，咱们俩也要优雅淡定底走过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临危不乱。”
“哈哈。”阿曼给她逗得笑了起来，“看你一天冷冰冰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难得也能说几句笑话。这样好，这样才算是咱们这红尘俗世里活着的人。”话音一顿，悠悠说道，“能活着就好。”
鱼莹听她口气落寞，低着头没有接话。阿曼听着周围雨声噪杂，中间还夹着行人的埋怨声，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愣，“鱼莹，你赶紧看看，那车子里坐着的是不是牡丹？”
鱼莹听了她的话，急忙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道路中央，雨势太大，被雨淋湿的路人横冲直撞的过马路，任凭轿车怎么按喇叭都当听不见一样。雨水从车窗户的玻璃上飞快的落下来，条条水流中，只见车后面的位置上，一个妖娆的女子半靠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上，也不知在他耳边甜腻腻地说了什么，给那中年男人逗得笑了起来。
那女子似乎就是随口逗他，淡淡转过了脸，脸色变得极为不耐烦，原本只是随意的扫了眼车窗外，忽然见到了阿曼和鱼莹，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脸色也变得格外灰白难看。
雨色中，阿曼挑了挑唇，高傲地冲着牡丹笑了笑。
◇◆◇
大关此刻也站在大雨中，水流自他的脸上缓缓躺下，冲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黑暗中只有雨珠飞快地下落，在偶尔迸射出的闪电映照下，显得格外急促。
他已经站了几个小时，腿脚微麻，更不用提晚饭了。
在这样的大雨中守门，是别人都不肯做的事情，所以很自然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世界无论在哪，当你还不够强大时，就要一直受别人的欺负。
就像他爹告诉他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应该算得上虾米了吧？
他咬牙坚持着，自打决定当兵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吃多少苦他都不在乎。
田婶给人抓走，他和爹上前讲理留人，撕扯中也不知怎么就拉响了枪，砰地一声，爹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里。临死前都没闭上眼，显得格外冤屈。
他赤红着眼，吼了声，“我和你们拼了。”就冲了上去，结果双拳难敌四手，最终给狠狠按在了地上，遭受了好一顿毒打。温热的血流在他的掌下趟过，他看着一手的鲜血，当时就暗暗发誓，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当大鱼，要当可以吃小鱼可以吃虾米的大鱼。
他和田婶被带回了监狱，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监牢里待着。那间牢房里关了十多个人，一个个眼神凶狠地看着他，在牢房们关上的下一秒，一齐向着他扑了上来。
最终，他赢了。又或许是他们饿了太久，根本没什么力气，一个个给大关打翻在牢房潮湿的地面上。
然后，他受到了注意。
看守监牢的人告诉上头的人，上头的人又告诉了上头的人，最终他被人在脑袋上蒙了个黑色的布袋子，从牢房里拎了出来。
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黑色的布袋子拿下的瞬间，他被眼前刺眼的光芒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了双眼，即便是这样，双脚依然站得坚稳，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灯光后面的男人很感兴趣，笑着称赞道，“很好，没有后退，要得就是这样的人。我问你，你想不想当兵？肯不肯为我卖命？”
大关愣了一下，脸上还带着伤，青青紫紫的，他想了片刻，狠狠点了点头。
“当兵就要上战场，上战场就可能会死。”对方说。
“我不怕死。”
“当兵很辛苦，很累，要走很多的路。”
“我不怕辛苦。”
对方笑了笑，“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兵？”
大关咬着牙，格外认真地说道，“我不想给人欺负，我想欺负人。”
“哈哈。”对方笑着点了点头，“志向倒是不错。我安排你进四十八师，最开始就当个普通的小兵，一年后你要是还活着，我就提拔你当排长，如果你干的好，我还会升你的官。”他想了想，忽然又说，“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你见过我，能做到吗？”
“能。”
“很好。”
大关转身就走，身后的人忽然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关北辰。”
“关北辰？很好，我记住了。”
从那天开始，关北辰就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其实，这比之前也好不了多少，一样受欺负，一样遭受白眼，还很有可能遭受毒打。
但，也都没什么。
关北辰相信，只要咬牙挺过去了，他总能看到曙光，就像眼前的这场雨，总会有停的那一刻。黑夜总会过去，他会迎来属于自己的白昼。
他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他要当上那条向往的——大鱼。
◇◆◇
雨终于停了，载着阿曼和鱼莹的黄包车停在了巷子口。阿曼揽着鱼莹的手臂，娇笑着说道，“你刚才看见了牡丹的神情没有？活像是见了鬼，吓得脸色苍白，真是难看死了。不过她看见了咱们，回头会不会使计算计我们？要不要先防备一下？”
“那倒不必。”鱼莹淡然地说道，似乎胸有成竹，“她眼下该防备咱们戳穿她才是，哪还有心思找我们的麻烦？”
阿曼嗯了一声，“你说得也对，反正做了这种事情的人又不是咱们，何必怕她呢？真闹到五爷那去，咱们也有理可说。”
两个人走到了小院门口，轻轻打开了院门，阿曼从皮包里掏出了钥匙，正要开自己屋子的门，角落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浑身湿漉漉的，对着鱼莹和阿曼跪了下去，“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阿曼吓得叫了一声，急忙闪到了鱼莹的身边。倒是鱼莹一脸平静地看了那男人几眼，淡定地问道，“金龙，你出什么事儿了？”
